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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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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凌之在持续流血十天之后,终于恢复了元气。照照镜子感觉自己印堂都发黑。路商临在东院儿已经住了好几天,自从杜全死讯传出来后,巡捕也过来问过两次话,都是路商临出面应付过去了。他每天上午要出门忙他自己的事情,中午会回自己家洗个澡换一身新衣服,然后要么在外面带食盒回来,要么让得月买了菜送到东院。下午在书房画图纸或者看账本,那金丝楠木桌子被他充分利用。

简凌之看着那些已经堆在一起没地方铺的图纸,拿着手里的书不知如何是好。

“大嫂坐吧,这桌子你我二人一人一半正合适。”

简凌之无语:“您看看这桌子还有放东西的地儿么?”

路商临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椅子背上,用手一下一下轻点着扶手。“不用管这些纸,我来了就要把大嫂挤到别处,怎么能鸠占鹊巢呢?我可没那么霸道。”

简凌之张了张嘴没说话,最后只能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到了路商临斜对面,俩人成了同事。

路商临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简凌之脖子酸了抬头看到他在画图。过了一会她手又酸了,看他在写字。一会儿茶喝完了她出门续水回来他在看账。每次都想开口说两句话,看他那么认真工作的样子又没好意思打扰。最终只能自己继续闷头抄书,感觉效率都提高不少。

路商临微微抬头,看着欲言又止低头继续干活的简凌之,露出温柔的笑,不知道为何,现在每次看到她都觉得自己踏实又放松。

简凌之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路商临正支着头看她,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你……看什么呢?”简凌之试探地问他。

路商临也没有移开目光:“看你。”

“……”

废话文学进行不下去,简凌之伸了个懒腰,抓起自己的一绺头发玩儿起来,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商临看了她一会,突然想到那天杜全说的疯话,试探地问道:“最近怎么都没看到淮山那孩子过来?”

简凌之依旧玩儿着头发,头也没抬答道:“前两天托含笑告诉他让他最近别往这儿跑。”然后她抬起头看着路商临:“因为二爷在这儿,撞上了不好。”

路商临对这个回答有些吃惊,双手搭成敲支着下巴:“回答地未免过于诚实了。”

“那是当然!心里没鬼实事求是而已。”

路商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淮山那孩子也是文武全才了,这院子可不好翻啊……”

“别那孩子那孩子的,您老人家比他年长几岁,就老气横秋的,您今年贵庚啊?”

“比大嫂小一岁罢了。”路商临依旧笑着,语气中带上了一份轻松和愉悦。

“那您刚……”简凌之假装掐指一算:“二十岁啊……我还以为您要八十了呢。”

路商临笑笑没说话,依旧那样看着她。

简凌之被他看得发毛,没话找话道:“以后您也别叫我大嫂了,听着老气。上次在外面不是叫我姐姐么?正好我也有淮山那个弟弟,不如以后你也叫我姐姐如何?”

路商临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撑在桌上支着头,眼睛却没有离开她的脸。“行啊,阿姐。”

简凌之得意地笑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二爷刚才那么说,是跟淮山见过很多次么?”

路商临挑眉,算了算日子:“没几次吧,大哥在的时候,我连姐都没怎么说过话呢。不过每次碰到淮山,他都黏在你身边就是了。”

“……”简凌之嘴角抽了抽,他绝对对他姐姐灵芝有心思吧!

看着简凌之一副看透天机的样子,路商临好似读懂了她的内心一样,补充道:“但是淮山应该对你没有别的心思。”

“哈?”简凌之冷笑。“什么心思?”

“喜欢你的心思呗。”路商临坐直身子拿起钢笔在手里转圈,但眼睛却紧紧盯着简凌之的眼睛,认真道:“他不喜欢你。”

简凌之张了张嘴,却下意识地问出:“为什么?”她竟然想知道原因。

“我猜的,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害!”简凌之白了他一眼,还以为他知道什么惊天秘闻。

“你不信么?”路商临向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我说的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一定会被对方发现,除非……”

“除非……”简凌之也往前凑了凑,好似他俩在分享什么机密。

“除非……”路商临身子一软又靠回了椅背上,随口说道:“除非对方迟钝呗,什么都看不出来。”

看着路商临神神叨叨的样子,简凌之翻了个白眼,单方面结束了这段废话文学。

又过了几日,日子马上到了农历五月底,天气越来越闷热,简凌之每天坐在屋里都提不起力气,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贵妃榻上窝着。路商临派人拿了不少冰块过来镇在贵妃榻前后,对于这个百年前的简易空调,简凌之知足了。

前一天,简凌之在照相馆当了一回模特,拍了一套旗袍和洋装的写真。她上辈子一直念叨着想拍,却到死都没实现,没想到这一世却实现了。一共有旗袍四套,袄裙四套,洋装四套。为了省钱,简凌之直接恳求路商临穿了长衫和西服,并在一旁一连串夸赞吹捧,竟忽悠地路商临陪她拍了一天照片。

“我怎么觉得我干的是亏本买卖呢……”路商临在一旁算了算那天的账。“成衣是我盯着做的,照相馆是我找的,冲洗照片也是我安排的,甚至我还要去付出体力劳动。”

简凌之一只手支着头侧卧着,慵懒地抬起另外那只手的一根手指,轻轻左右摇晃着:“非也非也。二爷是那铺子的东家,之一……为了节约成本亲自上阵,做出了表率,简直是打工人的楷模啊!”

“姐现在骗我都已经不打草稿张口就来了么?”

“诶!你别含血喷人啊,我那是骗你么,我那一颗炽热真诚的心,你感觉不到么?”

路商临没说话,只是看着简凌之闭着眼睛假寐的样子,听着她半真半假的话,话中带着的戏谑感让他不舒服。

“姐……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说话么?”路商临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沮丧。

“当然不!”简凌之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路商临,也看不真切:“我只对我在意的人才如此热情并且真诚!”

路商临听了这话不仅没高兴,反而更加提不起情绪。他以前听人说,喜欢一个人都会偷偷地注视,小心地行动。而那些看似明目张胆的行为和话语,才是真清白,是不在意的表现。他看不懂,难道简凌之真的是心口如一的人么。

……

刚到农历六月,天气还是闷热得厉害,简凌之直接不出门了。每天只有清晨和傍晚的四个时辰坐在书房抄书,剩下时间就是卧在贵妃榻上看书。

“这段时间一直吃喝二爷的,没数着银子过日子,连工作都不上心了,真是罪过。”

两个人在书房的桌上摆上了棋盘,将之前路商言一直珍藏的一套象牙棋子拿了出来,下午最热的时候都要手谈一局。

路商临黑子落在了左上角星位上,布局开始。

“这不是很好么,我借住在这儿就当给姐交租了。”

简凌之执白子下左下角星位。“本来就是你们路家的地方,太太没让我交房租,我都得给他磕头了吧。”

“大哥的财产理应有姐的一份。太太这样做无非就是觉得姐好欺负而已。”路商临执黑子点在右上小目。

简凌之跟着下了右下小目。“太太兴许觉得我能嫁到你们路家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要不是你大哥身子不好,哪儿轮的上我啊。”

路商临小飞守角,紧接着简凌之小飞挂角,接连几步棋走完,路商临才继续说道:“姐是有福之人,其实也不必守在这无福之家。大哥留的那个宅子,我去看过了,位置稍偏,却离路宅很远,周围也不算荒凉,若你搬过去住……”

简凌之给自己的白棋守好角,盯着棋盘思索着下一步的位置,路商临却直接打入,占了先手。简凌之考虑了不短的时间,路商临勾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刚第几手,姐就要陷入长考了。”

“哎,没办法,人无近忧,必有远虑。我是又有近忧,又有远虑啊!”

“姐是在感叹这棋,还是在感叹自己?”

简凌之用手指捻着棋子,一边盯着棋局一边说:“那宅子现在是二爷的产业,我哪儿能鸠占鹊巢呢?更何况,铺子的事儿之前说好五五开,我出成本和工钱,现在却落得二爷天天跑腿。我可是有契约精神的,不想白占了您的便宜。”

“那些倒不算什么,这都快三个月了吧,所得利润还不如我铺子一天的多呢。”

咔哒一声响,简凌之手滑掉了棋子,路商临抬头,看她正瞪着自己,却眉目含笑。“行了,知道您不在乎那个铺子,但那已然是我立足的根基了。”

路商临手里捻着黑子,去找简凌之手里的白子碰了一下,仿佛是在干杯一样:“那铺子的利润我用姐的名义开了户,已经给你存起来了。或许到时候姐看到里面的钱也会吓一跳。”

“那就借二爷吉言了。”

路商临趁机提了一个白子,简凌之嘶了一声。“其实我算了算,我现在手里这些钱,等明年在平城租个小房子倒是也能将就够用。但这样还不够。现在我不能出门,只能靠抄书和那铺子的收益过日子,等我能出府自由了,还是想找个正经营生干的。”

“女子养家糊口不易,特别是在现在的环境里。”路商临又提掉了两个白子,成功在左下角做眼活棋。

简凌之看着棋局一时无话,想了好一会才决定放弃左下角转而拓展右边的地盘。

“上次,我与二爷说,想开设一个女子学堂教上不起学的或者家里压根不让他们上学的女孩儿们读书写字,这不是假话。只不过,开学堂首先要有地方和生源,所以我得先在外面租个房子,找到学生才行。”

路商临拿下了左下角地盘,拓展外势,试图与左上那片棋相连接。“关于地方,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将大哥那处宅子当做学堂。姐不愿意去住,我也住不上,不如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如此的话,到时候我得给二爷交房租。对了,等天气没那么热了,我再好好盘盘账,最近二爷花了不少钱吧,我不能欠你太多啊。”

看着简凌之玩笑的语气,路商临一个黑子打入了白子右下角的地盘,攻击性很强,同时他的语气也没有刚才温和。“姐跟商临,算的当真清楚。”

简凌之听着路商临好像有点生气,遂软了脾气解释道:“你我叔嫂关系,我自然不能像晚伊那般对你撒娇讨要。我之于路家,之于二爷你,都是外人罢了。现在二爷愿意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帮衬我,无非是出于对寡嫂的同情和照顾,可若是我变本加厉只知索取,这份同情又能撑到几时呢?”简凌之随手下了一手,有些后悔,路商临没在意摆摆手让她缓一手,简凌之摇了摇头:“落子无悔,即使前路困顿也已成定局,我也会做到尽力而为。”

路商临放下手中的黑棋,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不快:“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么?我做这些都是出于对你的同情?”他往后挪了一下椅子站了起来,低头看着简凌之:“这段时间,我看到你坚韧、聪明、能言善辩,在太太面前没有胆怯分毫。你会写字赚钱,会说英文,看得清社会局势。你对你身边的每个人,无论他们是什么出身都一视同仁。我欣赏你的德行和才华,感叹这个家对你不公。我若只是同情你,根本不用费如今这些事。现在,你怕挥霍我的同情,与我算的这般清楚。我看,于你来说,我也是一个外人吧。大嫂,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些事么?”

最后的问题,路商临像是在喃喃自语,自然也得不到简凌之的回答。她一直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路商临苦笑了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指夹起两枚棋子,扔在了棋盘上,投子认输。“大嫂棋风凌厉,商临甘拜下风。明日太太他们就回来了,我明早就搬回家住,不打扰大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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