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江抚枫在黑暗里看着手机。
【五日游】
网站上的图片是靠北的一个城市,有草原有牛羊,还有雪山,再往北就到曾经的北部战区了。
眼睛有点酸疼,江抚枫放下了手机,他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下。
天气不好,林煜晓带他去了酒店,江抚枫没回家。
他们这次睡在同一张床上,背对背。
江抚枫睡不着,心跳还是很快,他看着床头柜子上的相框,原本只有一半的照片现在可以补全了。
江抚枫翻身,看到原本侧躺的林煜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仰躺。
呼吸平稳,但江抚枫觉得他没睡着。
窗帘没拉严实,雨水顺着玻璃流下去,在地上投出一小片阴影。
江抚枫手指悬在林煜晓脸上方,也像雨滴一样慢慢滑下去,滑过眉弓、鼻梁、嘴唇到达喉结。
“林煜晓。”
没声音。
“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
江抚枫憋不住想笑,林煜晓叹了口气,很快睁开眼,双眼皮更深了,“睡不着吗?”
江抚枫心里痒痒的。
其实那次出去找文斌江抚枫也睡不着,他也这样侧着看睡地上的林煜晓。
然后伸手用手的影子摸了摸他。
他现在可以承认,那时候林煜晓就对他而言很不同了。在他面前自己可以不用伪装,可以做自己。
那些有时候很困扰江抚枫的记忆碎片,面对林煜晓的时候却不是。
即便没有完全回忆起来所有细节,和他在一起的记忆是美好的,值得回忆的。
如果可以,江抚枫也希望可以永远不忘。
想到这儿又有些遗憾,江抚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这么多愁善感的人。
“怎么了?想什么?”林煜晓凑近了,头枕在胳膊上,离得很近看自己。
眼睛里没有以前戏谑,挑衅的神情,但又好像有很多很多情绪。
以前江抚枫看不懂,现在却感受到了。
心脏有微微的抽疼。
“林煜晓。我们去旅行吧,好不好?”
江抚枫也靠近了一些,手搭在了林煜晓手上,在虎口处的伤疤上轻轻摩挲。
林煜晓喉结滚了滚。
……
“你真要去?”
咖啡店,陈久久和江抚枫面对面坐着喝咖啡。
陈久久干练,飒爽,长相却特别甜美,坐着抽烟的时候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
江抚枫叹气,“少抽点。”
“还说我。你抽的少?”陈久久毫不客气。
江抚枫一哽,不说话了。陈久久对他这段时间的遭遇大约了解了。她不怎么待见林煜晓,也觉得江抚枫吃苦太多。
曝光身份后江抚枫没少面对媒体的骚扰,林煜晓为此让他搬到了另一处住的地方。
房子很新,所有东西都像是新买的。林煜晓说是早就有的房子,可是他平时都住在军队,家在首都,怎么可能?江抚枫不愿意戳穿他,就假装信了,末了在他脸上轻轻印一下,面无表情道,“那我交房租。”
事情曝光后拜伦也一直在审讯,江抚枫却已经厌倦了,他不再关注这件事,还有几家无良媒体借江抚枫父亲的事情做文章,很快就被举报撤了。
“要去。”江抚枫回答陈久久的问题。
陈久久明显不赞成,她皱眉,很暴躁把烟头戳进纸杯,“江小枫,你现在刚刚处理完这些事,更别提你要找工作什么的……而且你的身体……”
“我已经停药了其实。”江抚枫轻飘飘的。
陈久久不说话了,满眼心疼。
“我想这样很久了。我讨厌这种伪装的生活。你知道吗,在芜港我就觉得能像你这样叫我的,除了你就只有林煜晓了。
“我没有全部想起来。可是却记得跟他去天台,跟他一起被人欺负,跟他分别之前的一切……”
“丢失的记忆一点不值得被记起来,可是你们除外。”
江抚枫转着杯子,说完朝着杯子笑了笑,原本总是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了血色。
“我很幸运。”
陈久久很久没说话,直到最后才说,“你应该不记得了。在芜港,你跟人打架,打到倒在地上,一个omega居然能做到那种地步。那天下雨了,你躺在那,被我发现了,满脸伤。我把你拽起来骂你,说你这样在乎你的人会多伤心。”
“你没说话。我那时候就觉得你爸出事之后这个世界上能留住你的事又少了。包括后来你出车祸失忆,我也觉得你除了查真相,洗清冤情没别的事了。如果世界上多了能留住你的人,我很开心。”
“如果真的幸福,觉得幸运。那江抚枫,我也替你开心。”
朋友之间是这样的,陈久久担心他,在乎他,但从来不会束缚他。
可是江抚枫想,他对林煜晓却不一样。他想要占有,不想看到他离开,忘记了会遗憾,分开了会心痛。
就像林煜晓当年一样。
兜兜转转,他们心里的想法还是一样的。
林煜晓在路对面朝他挥挥手,江抚枫在这头看他,然后急急走过去。
林上校不知道怎么请了假,三天两头跑来接他,也不知道请没请到长假。
江抚枫见他还是穿着单薄的军装,很快取下围巾裹在他脖子上。
林煜晓一愣,低头看了看,抬手摸了摸,又垂下去。
“我不用……”
“你用。”江抚枫打断他。
街上人来人往,两个人就看着彼此,也不说话。明明已经足够亲密,可是中间毕竟隔了六年的沟壑,原本完整的独属于他们的空间也因为车祸打碎。
但是好在,他们还有时间。
头越凑越近,两个人嘴唇贴在一起。
过路的人纷纷侧目,他们很快就分开了,江抚枫后知后觉不好意思,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两个alpha。
林煜晓很深的眼睛还盯着他,要靠近索取,江抚枫手轻轻推他,“有人……他们以为我们……”
“我不在乎。”
林煜晓揉了揉江抚枫后颈,让他们完成了这个吻。旁若无人。
即便是隔着几年的沟壑和无数碎成片的记忆,他们还是可以亲吻,可以做最亲密的人。无关身份,无关过去。
……
林上校还是请到了假,但是不知道陆清宇做出了什么牺牲,打来电话骂骂咧咧,最后还是那头的严绪制止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快变成了“唔唔唔”,最后电话挂断了。
彼时江抚枫坐在林煜晓车上,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煜晓却见怪不怪,“严绪这小子……”
“比我还不要脸。”
很快,江抚枫大致猜到了,笑了笑不说话。
还是一路向北,这次已经是冬天了。
还没下雪,空气干冷,可是偶尔会飘来烤红薯的香味,停下来修整的时候能看得见吆喝的小商贩,这边不比荣宜繁华,但是充满烟火气。
他们找了一家旅馆,在雪山脚下住了。
屋子里烤火,暖烘烘的,江抚枫脱下外套坐着。他们临时起意,行李不多,安排也很松散,走哪是哪,想停就停。
“明天爬雪山怎么样?”江抚枫随意地问。
头发被撩起来,露出后颈的伤疤,低领的白色毛衣乖乖贴着锁骨,戴着眼镜歪头看手机的时候能看见伤疤。
林煜晓在军队没少受伤,可是他还是觉得江抚枫这样的人不应该有任何伤痕。
他没说话 走过去,拿走江抚枫的手机,摘掉他的眼镜,吻上去。
整个屋子都很热,江抚枫不知道怎么跨坐在了林煜晓身上,林煜晓手就放在江抚枫后颈,时不时轻揉,江抚枫忍不住战栗。
他被放倒在床上,头顶刺眼的光让他眯了眯眼,林煜晓在他耳边;“还有吃药吗?”
林煜晓早就知道了。但是江抚枫心里却生出一种微妙的紧张。
“停了。”他回答。
“嗯。乖。”
林煜晓说完就要接着吻,江抚枫偏头躲开,手撑在他胸口,眯着眼笑,“林煜晓。”
“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