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比他们想的还要冷，放眼望去都是白花花的，棉花糖一样，可是山的棱角又从白色中破出。
氧气稀薄，两个人各拿了一个氧气瓶，都裹得像个粽子。
坐缆车缓缓上山，江抚枫看着周围的风景发呆，林煜晓把手很自然地放在他手上。
“手这么凉。”
江抚枫回神，看了他一阵，毫不留情地拆穿，“你的手也很凉。”
“……”林煜晓僵了一瞬，捏他，“比你热。”
江抚枫心里觉得有些神奇，原来谈恋爱的两个人可以这样，对话没营养但是又不觉得无聊。
林煜晓另一只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江抚枫看到就倾身过去，“手里拿的什么？”
林煜晓想了想，手拿出来，攥着一个小小的玩偶。
眼睛是纽扣缝的，做工一点也不精致。但是丑萌丑萌的。
“这是在芜港的时候，你送给我的。”林煜晓说，“你大概不记得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总是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停顿了一下，林煜晓没有抬头看江抚枫，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剖白不好意思。
江抚枫却看得心口一疼，手不自觉紧了紧。
“那天你送给我，是在夏天。我留了很久，真的很喜欢。”说完就又停顿了，林煜晓捏紧了那个丑丑的玩偶。
它被洗的有些发黄，但是很干净，江抚枫猜测上面会有淡淡的皂香。
江抚枫没有说什么，他把林煜晓的头掰过来面对自己。
林煜晓盯着他，那只手轻轻放在江抚枫腰间，闭了眼。
很快林煜晓就伸手，玩偶被塞回口袋，手指插/进江抚枫的发间，然后缓缓往下，盖住了腺体伤疤那里。
江抚枫已经停止了服用药物，对于空气里微微的信息素很敏感，他觉得眼眶湿润，身体轻轻抖了抖。
“还疼吗？”林煜晓问他。
“不疼。”江抚枫被吻得心跳很快，手环上再提醒他心率上升，周围被木香包裹，他觉得这样的信息素释放算是失控了。
“那你呢？”江抚枫轻轻摸林煜晓虎口的伤疤，“身上的伤还会疼吗？”
昨天晚上他看到了林煜晓身上的疤痕，他知道军人难免会受伤，可是真的看到摸到又觉得心疼。
他比自己想的还要心疼，江抚枫在心里默念。
“早就不疼了。”林煜晓答的很快。
江抚枫看着他的眼，伸手去拿口袋里那个玩偶。
“我送给你的时候是连着那本书一起送给你的吧？那本《窄门》。”
林煜晓看着江抚枫没说话。
上次在林煜晓家翻到那本书，江抚枫很快就塞了回去，只拿了照片。
林煜晓很局促，而江抚枫只是说要把另一半也给他。
“你因为我把照片给你，所以对我没有信心对吗？”
林煜晓没回答，江抚枫就再洗问他，“我送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
“你说……”林煜晓搂着江抚枫，“你说送给我。然后没有了，可是……”
或许那时候就是离开的征兆了，但是偏偏他什么都没做，不敢问，不敢挽留。
那天阳光很好，外面树叶的阴影落在屋子里。
“江枫。”林煜晓叫了一声。
江抚枫回头看他，背光，看不清楚面孔，可是整个人面对林煜晓，眼睛又亮得不容忽视。林煜晓恍惚，夏天是真的要结束了。
“嗯。”现在的江抚枫应声，“如果可以，你想说什么？”
玩偶被很好地拿在江抚枫手里，抚平，躺在江抚枫手心。
“你能不能不走？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
“我喜欢你。”
”你能不能，和我交往。”
我保护你。
只是最后一句话过于羞耻，装着少年时期的莽撞和青涩，可过了几年了，在说出来，还是觉得羞耻，过了几年了，被江抚枫这样盯着，他还会不自在。
“好的。谢谢。”江抚枫说，然后把玩偶放在胸口。
“照片给你是因为它可以拼完整了。玩偶我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那本书。”
“林煜晓。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忘。”
林煜晓看着他，呆了呆，仿佛心事被戳破，又好像得到了什么，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江抚枫贴着他脸颊，“林煜晓，我是不是还没有郑重说过。”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从始至终都喜欢你。我很抱歉，不告而别。原谅我可以吗？”
林煜晓闭上了眼，手紧紧攥着江抚枫衣服。
“嗯。好，没关系。”他的声音略微低，又说“我也喜欢你。”
“所以……”江抚枫趁虚而入，“追你的话能不能放放水？”
林煜晓睁眼笑了笑，去捏他的脸，“看你表现。”
……
雪山上真的很冷，他们两个人到达山上的休息处，大大的标着海拔的石碑周围满是人。
他们决定继续往上走，走走停停，江抚枫身体素质不如林煜晓。
可是林煜晓从不来帮他或要求停止，他知道江抚枫，江抚枫偶尔休息一下然后重新追上去。
山顶的景色更加开阔，他们看到白皑皑的雪山和数不清的人，黑色和白色交杂，风刮过来，不再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反而让人觉得自由。
江抚枫拿着那个玩偶，捏捏它的鼻子，眼睛和嘴巴。
栅栏前有个小卖部，人来人往，江抚枫往前走了一步，张开双臂感受风，大口呼吸。
从今以后他就不是alpha，也不是劣质omega，他就是他自己。
“江抚枫。”
过了一会儿林煜晓在身后叫他，声音很小，低低的又很郑重。
江抚枫回头，看到他拿出来一个盒子。
心脏不知道是因为高反还是因为预感，跳得连着五感都无比清晰。
背后是白的山，林煜晓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面前，一步步走过来。
江抚枫记起在战区那个吻，他觉得胸腔要长出什么东西，因为过那个吻在口中绽放。那么现在大约是鲜花开得时候了。
因为心跳太快，张口却说不出话。
“本来要等到北部那里再说的。可是我发现自己等不及了。”
像是忘词的演员或是被贸然推到人群中心的人，林煜晓有些卡壳。
周围有小孩笑着看过来，有大人抵着头讨论，但都无恶意。
“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他拿出那枚戒指，又靠近了，看着江抚枫。
“你可以后悔，但是无名指，先给我一个位置可以吗？”
心脏彻底失去控制，江抚枫感觉到那朵花扎根在他的心脏，靠着能让心脏失控的林煜晓而越长越旺盛，最后被摘下来。
江抚枫接过了那朵花，变成一个漂亮的圈套在自己无名指。
“我乐意之至。”
隔着六年的沟壑和无数不清晰的记忆碎片，他们重新走到一起，从芜港到北部，从雪山到海边，他们一起寻找记忆和爱的意义，那朵花今后会越开越旺盛。
林煜晓把江抚枫揽进怀里，接一个轻柔的吻，吻过去，也吻现在。
“所以我是追到你了？林上校。”
“当然。早就是了。”
雪山见证爱人，周围的人发出欢呼声和掌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