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倒影,清晰得能看见她睫毛上的鱼鳞。她忽然想起乱葬岗那晚,他抱着她跑过雨幕的温度,想起破庙里他喂她喝药时的紧张模样,心中忽然泛起涟漪。
“阿秋!”谢婶的喊声打断思绪,“帮我看会儿摊,我去送豆腐!”林砚秋点头,刚接过豆腐担子,就看见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停在她摊前。那人腰间挂着羊脂玉佩,正是周明礼的贴身管家。
“姑娘这鱼,怎么卖?”管家笑眯眯地开口,眼神却在她左腕的丝带上游移。林砚秋握紧鱼刀,刀尖在阳光下闪过寒芒:“不卖。”
管家挑眉:“为何不卖?”
“因为你不配。”她冷冷开口,鱼刀在掌心转出个花。管家脸色一沉,忽然伸手抓住她手腕:“林将军,别来无恙?”
周围人群惊呼着散开。林砚秋还未反应,沈砚已挡在她身前:“这位大叔,你认错人了吧?”管家盯着沈砚,忽然笑了:“沈公子读了那么多书,竟连故人都认不出?”
沈砚皱眉:“在下与大叔素未谋面——”话未说完,管家已掏出一张画像,上面正是林砚秋穿铠甲的模样。人群中响起惊呼:“是女将军!”“她不是死了吗?”“通敌叛国的罪人,怎么会在这儿?”
林砚秋感到掌心的鱼刀在发抖。她看着管家眼底的得意,忽然想起冷宫里陈野的死,想起周明礼用林家军性命威胁她的场景。鱼刀渐渐抬起,却在看见沈砚微微摇头时,又缓缓放下。
“我不是什么将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只是个卖鱼的姑娘。”
管家冷笑:“是吗?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他猛地扯开她左腕的丝带,露出那道枪伤旧疤,“这是北疆战场的箭伤,普通卖鱼姑娘怎会有?”
人群瞬间安静。林砚秋看着周围人惊恐的眼神,忽然想起父亲被处斩时,百姓也是这样看着他们林家,眼神里满是唾弃与恐惧。她握紧鱼刀,听见沈砚在耳边说:“阿秋,别怕。”
“她是我表妹,”沈砚忽然开口,声音坚定,“七年前随叔父去北疆经商,被马匪掳走,身上的伤都是那时留下的。”他顿了顿,又说:“大叔若再纠缠,我便去府衙报官,告你寻衅滋事。”
管家盯着他,忽然笑了:“沈公子可知,你护着的可是朝廷钦犯?”沈砚从书箱里掏出一卷文书:“这是我表妹的户籍文书,上面清楚写着她叫‘林秋’,是我的远房表妹。大叔若有疑问,不妨随我去府衙对质。”
林砚秋震惊地看着他手中的文书——那上面的字迹竟与她父亲的签名一模一样。沈砚转头对她微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阿秋,收拾东西,我们去府衙。”
管家看着周围渐渐聚拢的衙役,终于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人群散去后,林砚秋再也撑不住,跌坐在鱼篓旁:“你怎么会有这个?”
沈砚蹲下来,替她系好丝带:“赵彻殿下早就料到周明礼会对你赶尽杀绝,所以提前伪造了户籍文书。”他顿了顿,又说:“阿秋,我们明天就进京。”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你知道我是朝廷钦犯,帮我会连累你的。”
沈砚看着她眼中的泪光,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鱼鳞:“因为你是林砚秋,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之后。”他掏出玉佩,与她的兵符碎片拼在一起,“看,这是完整的虎符,是你父亲当年给我父亲的信物。”
林砚秋看着严丝合缝的虎符,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若遇见沈家后人,替我好好照顾他。”她伸手握住沈砚的手,发现他掌心竟也有块老茧——那是常年握笔抄书磨出来的,却让她想起战场上士兵握枪的手。
“谢谢你。”她轻声说,“从没有人这样相信过我。”
沈砚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以后我都会相信你。”他从书箱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新烤的桂花糖,“尝尝,我特意让王婶多加了蜂蜜。”
林砚秋咬了口糖,甜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口。她看着沈砚耳尖的红痣,忽然想起破庙那晚,他喂她喝药时的温度。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不掺杂质的善意,像他给她的桂花糖,甜得让人想流泪。
“沈砚,”她忽然开口,“等这件事了结,你想去哪儿?”
他愣了愣,指了指远处的青山:“我想带你去看看漠北的雪,听说那里的梅花,比江南的开得更盛。”
林砚秋看着他眼中的憧憬,忽然想起北疆的战场——那里的雪确实很美,尤其是日出时,白雪映着朝霞,像极了沈砚此刻的眼神。
“好,”她笑着点头,“等我洗清冤屈,就带你去看漠北的雪。”
沈砚忽然红了脸,低头整理书箱:“那……那我要带够墨水,把美景都写进书里。”
林砚秋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忽然觉得胸口的阴霾散去了许多。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只要有彼此信任,再深的冤屈也能洗净,再黑的夜也能等到日出。
远处传来打更声,已是未时三刻。沈砚抱起书箱:“下午还要去私塾教书,晚上给你带桂花酒。”林砚秋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鞋底的鹅黄色细沙——那是刚才管家留下的,却让她想起周明礼书房的地毯。
鱼刀在掌心刻出深深的痕,林砚秋却笑了。她想起沈砚说的“相信我”,想起他眼中的坚定,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或许,她真的可以放下过去的仇恨,试着去相信,去爱。
“阿秋,有人买鱼!”谢婶的喊声打断思绪,林砚秋抬头,看见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站在摊前,眼中带着怯意。她认出那是镇上的孤儿小柱,立刻笑着问:“小柱,今天要几条鱼?”
“阿秋姐,”小柱红着脸,“我想换你手上的丝带,可以吗?我……我会帮你剖鱼!”
林砚秋愣了愣,忽然解下丝带递给他:“送给你,不用换。”小柱惊喜地接过,跑开时不小心撞翻了鱼篓。林砚秋笑着摇头,弯腰捡拾散落的鱼,却在触到鱼刀时愣住——刀柄上的“林”字,不知何时被刻成了“沈”。
她抬头看向沈砚离去的方向,嘴角渐渐扬起笑意。或许,有些改变,正在悄然发生。就像这把鱼刀,虽然刻着“沈”字,却依然锋利如昔,就像她的心,虽然受过伤,却依然能爱人,能被爱。
江南的蝉鸣声依旧黏腻,却不再让人烦躁。林砚秋摸了摸腰间的鱼形玉佩,那是沈砚送的,上面刻着“平安”二字。她忽然明白,真正的平安,不是远离战场,而是有人与你并肩而立,共赴风雨。
“沈砚,”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这世间有光。”
第四章书生的血与骨
江南的秋雨裹着凉意渗进车厢,林砚秋指尖抚过车窗缝隙,凝在玻璃上的水珠顺着她的指甲滑落,在掌心积成小小的水洼。沈砚坐在对面,膝头摊开一本《大盛舆图》,墨笔尖在“栖霞山”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砚台里的墨汁泛起细微的涟漪,像极了他眼底藏着的忐忑。
“阿秋,”他忽然合上书卷,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还记得我们在破庙时,你说等平反后要教我枪法吗?”
林砚秋抬头,看见他耳尖微微发红,发带松了些许,露出后颈淡青色的发茬——那是她前日帮他修剪的,当时他紧张得肩膀僵硬,差点被剪刀划伤。
“记得,”她故意板着脸,“不过书生拿枪,怕是要先练三个月扎马步。”
沈砚苦着脸叹气,却在看见她眼底的笑意时,忽然从书箱里掏出杆竹枪:“看,我已经准备好了!”竹枪上还缠着红缨,在昏暗的车厢里晃出细碎的光影,像极了冷宫里那枝探进铁窗的红梅。
林砚秋愣了愣,指尖触到腰间的鱼形玉佩——那是沈砚用考取秀才的赏银买的,玉佩内侧刻着“砚秋”二字,笔画间还留着他刻刀打滑的痕迹。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在灯下笨拙地雕玉,鼻尖沾着石粉,却不许她帮忙,只说“这是书生的诚意”。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林砚秋本能地握住车窗把手,却听见沈砚闷哼一声。她转头,看见他正用袖口压住左肩——那里的绷带又渗出血来,洇湿的布料粘在伤口上,像朵正在枯萎的红梅。
“让我看看。”她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却被他慌乱按住:“别碰,脏。”
“沈砚!”她皱眉,“再这样下去会化脓的。”
他看着她眼底的怒意,终于松开手。林砚秋解开绷带,看见伤口周围已经红肿,边缘泛着不健康的青白——那是沾了雨水的缘故。她想起前日在破庙,他也是这样固执地不肯让她换药,直到晕倒在她怀里。
“疼吗?”她轻声问,用温水擦拭伤口。沈砚看着她垂眸时颤动的睫毛,忽然想起乱葬岗那晚,她也是这样专注地替他包扎,指尖的温度透过绷带传来,比篝火更暖。
“不疼,”他撒谎,却在她涂药时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你吹一吹,可能就不疼了。”
林砚秋抬头,看见他眼底的促狭,耳尖却红得要滴血。她忽然想起谢婶说的“打是亲骂是爱”,指尖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贫嘴。”
马车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林砚秋瞳孔骤缩,立刻吹灭烛火,示意沈砚噤声。马蹄声在马车周围停下,有人用刀尖挑起车帘,沉水香的气味瞬间涌入车厢。
“果然在这里。”为首的死士冷笑,刀刃上的幽蓝毒光映着他脸上的刀疤,“林砚秋,你逃不了的。”
林砚秋将沈砚推到车厢角落,自己则握紧藏在座位下的长枪。枪柄上刻着“林”字,是父亲临终前亲手为她刻的,此刻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极了北疆战场上的月光。
“有本事就上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冰碴,死士却突然挥刀砍来。林砚秋侧身避开,长枪横扫,却听见沈砚惊呼:“小心!”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钉在车厢板上,箭尾的羽毛还在颤动。沈砚不知何时扑到她身前,肩膀上插着另一支箭,鲜血顺着箭头滴落,在青砖上开出暗红的花。
“沈砚!”林砚秋感觉心脏被攥紧,慌忙去拔箭,却被他按住:“别管我,先走!”
死士们已经围了上来,刀光剑影在雨中闪烁。林砚秋看着沈砚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冷宫里陈野的死——那时她也是这样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在面前死去。
“我说过,不会再丢下任何人。”她咬着牙拔出箭,随手扯下裙裾包扎伤口,“抱紧我,别松手。”
沈砚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她拦腰抱起。长枪在雨中划出银弧,林砚秋踩着死士的肩膀跃上马车顶,雨声在耳边轰鸣,却盖不住她剧烈的心跳——那是因为怀里的书生,因为他抓着她腰带的手,因为他温热的血正渗进她的中衣。
“抓紧!”她大喊,策马冲进雨幕。沈砚将脸埋在她颈间,闻到她身上的皂角香混着血腥气,忽然想起破庙里她喂他喝药时,也是这样的味道。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位将军抱在怀里,在刀光剑影中穿行,像话本里的侠女与书生。
“阿秋,”他忽然开口,“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栖霞山,那里的枫叶……一定很美。”
“闭嘴!”她厉声喝止,却在低头时看见他唇角的血迹,“你不会死,我不准你死。”
沈砚笑了,尽管伤口疼得钻心,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勇士,不是不怕死,而是有想保护的人。”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想保护一个人,会让书生也有勇气直面死亡。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人大喊:“护驾!”林砚秋看见火光中飘扬的“赵”字军旗,终于松了口气,却在此时感到腰间一痛——不知何时,一支毒箭已经穿透她的铠甲,毒液正顺着伤口蔓延。
“坚持住,”沈砚察觉她的异样,慌忙按住伤口,“赵彻殿下的暗卫到了,我们安全了。”
林砚秋看着他眼中的泪光,忽然想起乱葬岗的雨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奔跑。原来命运早已写好伏笔,让他们在最黑暗的时刻相遇,又在最危险的时刻相守。
“沈砚,”她轻声说,“等这件事结束,我要带你去看漠北的日出,那里的阳光……比江南的更暖。”
他用力点头,却在看见她闭上眼时,惊慌失措地大喊:“阿秋!阿秋你醒醒!”
第五章金銮殿的甲胄与玉佩
金銮殿的铜鹤香炉飘出沉水香,却盖不住空气中的血腥气。林砚秋跪在丹墀下,旧甲上的血锈与新血混在一起,在汉白玉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影。她听见周明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像生锈的链条在摩擦:“陛下,此女乃不祥之人,定是用妖术迷惑了沈公子……”
“够了!”赵彻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龙案上的朱砂笔被震得跳起,“周爱卿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