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赔你只狗

关于赔狗这件事，徐行之本来是没放在心上的。

新的一周天气晴朗，街心公园里的郁金花开了。

春风和煦，徐行之挑了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带着百万去公园的露天营地溜达散步。

这里被外人称作养狗人的天堂。

年轻的狗主人们约定俗成地选在同一时间点带自家孩子出来散心。

徐行之半蹲在草坪前，刚把百万身上的绳扣解开，小家伙乐坏了，撒开腿一下子就跑得没影。

“死孩子！慢点！”吼完这一句，也不晓得百万听到了没，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周周的电话。

徐行之接通，听见对面传来略含笑意的嗓音：“徐老师，在忙吗？”

“不忙，你说。”

“明天有一批新配种的狗狗到货，毛色纯正，温顺乖巧。”周周问：“你有没有朋友想养狗的，帮忙牵个线？”

不问倒还好，这一问徐行之就忍不住，小心思转啊转的。

他看了看时间，估算了一下：“放心，回头帮你介绍生意。”

电话挂断，徐行之点开手机软件，心不在焉地翻阅着。

和常思齐分手的时候，他把对方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唯独遗漏了相互交换过的企.鹅号。

当时的学生群体流行玩这个，而他俩更是幼稚得不行。

徐行之想起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候，自己偷偷背着对方开通了情侣空间。

每天点开空间主页看到上面的情侣标识，他就乐得找不着北。

再后来，徐爸徐妈从他日益下滑的成绩中看出了端倪，捕风捉影之余坐实了他早恋的事实。

那段时间，徐家二老的立场达成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徐妈火速冲到学校教务处，不顾三位任课老师的劝阻，执意将儿子从寄宿生转为走读生。

最后就连年级段主任都出面了，也没能将她的意志撼动。

这之后徐爸担任起了司机一职，负责每天上午送他去学校，每天晚上准时在校门口接。

徐行之看着亲爹那双眼睛就跟长在自己身上似的，只要出现在他身边一米范围内的异性，都被他当做疑似对象，360度目光扫视。

这还不算完，到了周末补习班结束回程的路上，徐妈的“爱的教育”使命必达。

从补习班楼下到家门口，一路上苦口婆心、耳提面命地和他科普早恋的危害、偷食禁果的后果，等等。

以至于那段时间的徐行之，只要是听到伤感情歌，不管什么歌词都能往自己身上套用。

古有梁山伯祝英台为爱化蝶，今有徐家小子被帮打鸳鸳，情路既坎坷又曲折。

……

草坪上人流如织，周遭的喧哗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徐行之曲了曲手指点开动态栏，定睛一看——

留言板上的评论被主人删得干干净净。

已经找不到半点从前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莫名地泛起刺痛。

过往的一切被抹平，好像自己的存在也被否定了。

徐行之喉头轻轻哽了两下，失态地将手机重新揣进兜里。

缓了缓，重新调整好情绪。

[明天下午三点。]

他铿锵有力地敲下下一行字：[——老！地！方！见！]

-

隔天傍晚，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徐行之的车准时地停在百货商场的门口等待。

昨日还是暖意融融的春天，偏巧今天却下起雨来。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望向窗外时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

雨天不便出行，街道两旁的路人们撑着伞、步履匆匆地往回赶。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形显得尤为扎眼。

那人穿着件纯白的衬衣，领口扣子没系，翻折的衣领处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

明明风雨交加的天气，他手里撑着伞却仍视之为无物，气定神闲地走在人潮里。

他和当年相比确实变了不少，身形轮廓加挺拔了，气质也趋于稳重成熟。

尤其是微微抿着嘴唇的时候，和记忆里没半分相似了。

一直到副驾的车门被人打开，徐行之堪堪收回了目光。

车门关上，带起一阵冷风吹进车厢内，瞬时将他心底那点旖旎的心思给吹散了。

“我敲——可真是冻死我了！”

常思齐收了伞，重重地呼了口气，掀起眼皮子看他：“发什么愣？走吧？”

徐行之看到他的衬衣被雨水打湿，犹豫道：“你——你穿这么点衣服不冷吗？”

“那不是你约的今天见面吗？”常思齐像是没看出他的异样：“说什么我也得风雨无阻，是吧？”

徐行之：“……”

算了，他就多此一问。

之后的路程徐行之没再搭理他，莽着劲儿一口气将油门踩到底。

不多时，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周周家的宠物托管中心门口。

常思齐坐在副驾，降下车窗仔细打量了一眼店门。

店门不大不小，广告牌倒是挂得老高，橱窗里展示的狗狗品种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常思齐撇过脑袋问他：“这是哪儿？”

“我朋友的店。”徐行之熄了火，顺手解开安全带：“你不是想买狗吗？走吧。”

“等一下，这地方靠谱吗？”常思齐问，顿了顿才想起什么似的：“……你这朋友男的女的？”

徐行之没打算惯着他，买完狗他们之间的恩怨可算是一笔勾销了，于是开口便骂道：“问那么多！赶紧下车！”

说得也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常思齐双手插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欢迎光临！”

今天是周一，接待小姑娘轮休，店里只剩周周一个人在忙。

徐行之进门后率先朝他简单打了个招呼。

周周抬起头，见他带朋友来光顾生意，双眼一亮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上前。

“徐老师，这位是？”

“我朋友。”他的语气极为平静。

听到同样的话，常思齐用余光扫了对方一眼。

可惜这个角度看过去，徐行之没半点察觉。

“兄弟也是喜欢养狗的？”周周是个自来熟，开口便和对方套近乎：“正巧今天早上刚到了一批纯种狗崽……”

常思齐颔首，微微笑道：“都有什么品种？”

“那要看你喜欢什么了！”周周把人往里间带：“德牧、柯基、萨摩耶、边牧、柴犬、高西地……反正种类多着呢。”

徐行之跟在他们身后，冷眼旁观地望了一眼装狗崽的宠物箱。

箱子里开着暖灯，小狗崽们有的躺在垫子上睡着了，有的无聊地趴在地上舔玻璃。

那模样，一个赛一个地叫人心疼。

常思齐听完介绍，沉着脸认真思考了许久。

好半天也没个反应。

周周在一旁尴尬地抹了抹嘴，用眼神向徐行之求助：你这朋友怎么回事？

徐行之移开目光，是心虚的意思：你问他呀！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道：“……你这店里有比熊吗？”

徐行之心头咯噔一下，默不作声地看向他。

他现在有点不太明白——

常思齐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