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听到此处,浑身一颤,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继续屏息倾听。
“四殿下似乎很在意那丫头。”
徐瑞的声音带着几分轻佻:“在意又怎样,皇后母家没有女儿,虽然梁家那丫头不是梁夫人所生,但也是寄养在梁夫人名下,那丫头确实有些门道皇后有意让四弟娶那丫头,若是本王向父皇要了苏锦那丫头,定能成为本王那好四弟心中的一道刺,他越是难过本王就越是开心。若是苏锦那丫头比她爹识趣些肯乖乖听话,本王倒不介意给她一条生路……”
那垂暮的声音迟疑道:“王爷,苏家两位公子在战场上屡建奇功,若是贸然动了苏家,恐怕......”
“怕什么,小小一个左武卫中将,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那王爷不可不贸然行动,毕竟惹急了兔子,兔子还会咬人呢,苏家的事情急不得。”
“那你说此事如何是好,李德善是本王的人,朝堂之上无人不知,若是将他推出去,本王怎能在这件事中摘得干净,眼下父王立储之心依旧高悬,若是本王这边被人抓到把柄,那这些年得计划全都泡汤。”
“王爷莫要着急,这件事本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王爷倒不如先将李德善推出去做一个替死鬼,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大用,王爷的事情他又知道不少,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倒不如借此机会除去他。至于苏佑,功高盖主这个道理,想必王爷也是明白的吧....."
苏锦心头一凛,正欲再听,忽闻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迅速闪身至廊柱后,只见一名小道士端着茶盏走来,轻轻叩响厢房的门。
"谁?"
徐瑞得声音极为清冷,“给你施主奉茶的。”
“进来。”徐瑞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趁着小道士推门的间隙,苏锦瞥见屋内桌上摊着几本账册,徐瑞手中正把玩着一枚玉佩,那玉佩似乎有些眼熟,
苏锦想要在贴近些看的仔细,只听到脚下枯枝被自己踩断的声音。
“谁在窗外?”那混浊的声音再此响起,
四下
几乎在同一时刻,厢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徐瑞阴沉着脸走出来,四下张望却无人,接着又传来一阵猫叫声,
"徐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一个道士闻声赶来询问。
徐瑞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倒地的花盆上:"没什么,许是野猫碰倒了花盆。"
小道士解释着:“紫云观地处偏僻,观中常年有野猫出没,想必又是那几只不知趣的猫打扰了贵人休息。”
“紫云观中的野猫是时候该清理一遍了。”
隔壁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齐元璟高大的身躯将苏锦严严实实地罩在窗边的阴影里,两人紧贴着墙壁,几乎融为一体。
苏锦满眼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本该回西夏的齐元璟竟然出现在这里。
“嘘!”
徐瑞的身影映射在窗棂之上,那踏踏的脚步声在青石板来回走动,敲出令人心悸的节奏,他所发出的每一步声响都像踏在两人交错的心脏上。
齐元璟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摩挲过她柔软的唇瓣,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苏锦仰起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眸,那里倒映着她慌乱的神色,还有窗外摇曳的竹影。
他温热的掌心紧紧捂住她的口鼻,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发出丝毫声响,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在狭窄的空间里轰鸣。
苏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臂膀的紧绷,以及他身上清冽又带着一丝压迫的气息。她屏住呼吸,连眼睫都不敢颤动,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死死盯着窗外徐瑞模糊的身影,直到那几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两人紧绷的神色骤然一松,捂在她嘴上的手也随之移开。骤然涌入的空气让她忍不住的深深吸了一口。
她下意识地想要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却发现自己仍被他圈在墙壁与他的身体之间。抬头,四目相对那刻,方才那令人窒息的贴近所带来的灼热感,此刻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静默中无声地蔓延开来,缠绕在两人之间不足盈尺的空气里,无声地升温。
苏锦涨红了脸别开目光低头看向墙角:“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齐元璟似乎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的身体逐渐靠近,说话间那温热的气息朝她吐来。
“谁告诉你回去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苏锦眨巴眨巴了眼睛,他解释道:“车队刚出了城我便下了车赶了回来,正好看到你在窗下偷听。”
“所以昨夜三皇子只是为了试探我?”
“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为什么就不能说是加强彼此间的信任。”
苏锦自是不信他的这套说辞。
“郡主莫要心急,想必刚刚郡主已经听到徐瑞的话,我与郡主说的郡主可能不信,单这次是郡主亲耳听到的,若是徐瑞不除,你我都有危险。若是郡主单单以为站到靖王一队,那边高枕无忧,那郡主若不信大可试一试。”
苏锦目光凌厉的盯着他:“你监视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郡主,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莫要与那豺狼为伍。”
“三皇子是在说自己吗?”
齐元璟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弯出一丝弧度:“在郡主心中,我齐某就是这样的人?”
“三皇子似乎也不怎么坦诚。”
隔壁,徐瑞的门再次被打开,房间中的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待脚步声逐渐消失,苏锦才从房中探出一颗脑袋,她四下张望一番,直到确定没有人才唤了一声躲在暗处的巧儿,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二人隐在朱漆廊柱后,她听到徐瑞与旁人交谈中说起了后山的秋菊开的比去年还要盛,苏锦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仅仅一个眼神巧儿便会意她便拢了拢自己的发髻,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裙这才走了出来。
巧儿:“姑娘,听闻紫云观中的秋菊这个季节开的正艳,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们在兰亭时候的秋菊艳?”
苏锦轻声呵斥道:“糊涂丫头,京华的日月精华,岂是边陲小城能比的?”话音未落,耳畔传来徐瑞的声音
"阿锦妹妹!"徐瑞疾步穿过飘落的银杏叶,锦袍下摆沾着几星香灰,"当真是你。"
苏锦旋身行礼时,罗袜暗踩住一片欲飞的落叶:"瑞王爷金安。"
徐瑞欲用手去扶,苏锦巧妙的避开,徐瑞收回停在空中尴尬的手:“方才听闻妹妹要去后山赏菊,”
苏锦点头:“早在兰亭之事,便听说京都城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刚刚又听小道士提了一嘴便心痒痒想去后山瞧上一瞧。今日出门算了一卦,说是今日易遇贵人,没成想这里遇到王爷您。”
徐瑞听着苏锦吹捧眼角止不住的露出笑意,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牌,“妹妹竟是那本王说笑,不过说起这紫云观后山的秋菊,那还是真是它论第二,无人敢论第一,今日本王正巧也有此意,不知妹妹可否赏脸同行?”?”
苏锦眼睫轻颤,梨涡里漾开三分笑意:“王爷相邀,苏锦求之不得。”
落叶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小径,每走一步,脚底发出沙沙的声音
“妹妹伤势可好些?”
苏锦捏着手帕的手指收紧,绢面上的莲花被掐出褶皱:“劳王爷挂念,若不是圣上恩典,这伤哪能好得这般快。”她垂眸时,发间流苏正巧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听闻苏将军被停职查办了?”徐瑞故作试探的安慰道。
苏锦心中一喜,刚刚还在想用什么理由把话题引到潮州洪灾一事,如今他自己倒是撞了上来。
话音未落,苏锦便用手中的帕巾轻轻擦拭着眼角,在抬头望向徐瑞时,眼角已经微微泛红
“王爷有所不知,每每想起此事,臣女便心如刀绞。”话音未落,晶莹的泪珠已顺着瓷白脸颊滚落,在秋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父亲半生戎马,满门忠烈,潮州洪灾,虽是与王爷携手操办,王爷高风亮节自不必说,可父亲生性刚直,不懂周旋朝中暗流......”
她忽地哽咽住,用团扇掩住颤抖的唇,指节上的翡翠戒指撞得扇骨叮咚作响:“如今被构陷贪墨赈灾钱粮,如今被困于中庭眼见着他日日憔悴,臣女恨不能以身代父!”
缓了缓情绪,苏锦抬起泪盈盈的眸子,眼尾泛红如染了胭脂:“早些便听闻紫云观中求神问卜最为灵验,今日途经紫云观,道长说臣女命中有贵人相助,还特意留下谶语——‘金风玉露相逢处,拨云见日解危局’。”
她向前半步,裙摆扫过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发间琉璃簪随着动作轻晃,“方才见王爷关切询问,臣女才惊觉,那卦象说的贵人,可不就是王爷您吗?”
苏锦后退一步,双膝跪地:“臣女求王爷救救家父,救救苏家,也......”她咬了咬唇,脸颊上捎带一丝红晕,“也救一救您的阿锦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