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时，程灿然将手机放入衣兜，转而视线投向前方，不觉扫向家的方向。
透过窗户，家里灯光亮着，他依稀记得出门时有把所有灯光摁灭，可此刻却亮着。
程灿然知道是谁了，除了季书恒有他家钥匙，便只有他父亲能开锁。
大晚上，不知道他来房子里有何贵干。
车停至院子里，季书恒刚想帮忙把自行车抬进去，身侧人冷淡声线响起：“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去找你。”
他笑了笑：“不用，我没有要做的事。”
程灿然没理会他的话，头也不回推开门走进屋里。季书恒见怪不说怪，默默站在门外等。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后回头查看，只见自己的儿子站在玄关柜那。继而神情漠然地朝楼梯走去，一点注意力也没放在他这个父亲身上。
程伟先开口了，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儿子，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
“就没早过。”
程灿然顿了顿才丢下一句，转而消失在了楼梯间，男人什么话也来不及说。
待到他下楼，程伟转头，目光投向正打算出门的儿子，不禁问道：“你刚回来就要走啊？”
没得到回答，程灿然刚要碰到门把手，耳边传入男人稍显急切的声音：“爸有事跟你说。”
“……”
他的动作停在半空，收回手顿在原地，转身看向父亲，并未落下一句话，神色仍旧平静，对男人即将开口的话无半点兴趣。
见儿子愿意多听几句，程伟心底感到庆幸，招呼他坐下来谈话。
程灿然还是一动不动，男人也不再在意，缓缓吐出一句：“儿子啊，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和爸一起过去住。”
“爸都安排好了，那里地大，空气也好，什么地方都有，交通也方便，很适合你们这些……”
“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灿然终是开口了，一句平淡言语打断程伟所提的好处。不想听父亲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也确实和他无半毛钱关系。
“爸想接你和我们一起住，之前阿姨也有来找过你吧。”程伟笑道，“儿子，你就听爸的吧。”
“马上也要过年了，一家子互相有个照应，有弟弟妹妹也不孤单。”
程伟接着诉说，听得程灿然差点不耐烦，微蹙眉，面上略显不近人情，发出的声音也冷冰冰：“您有这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您家里人，我是不会搬走的。”
“你也是爸的孩子啊，你要不要再想想？”作为父亲的，面对和孩子的矛盾，程伟不得不低声下气。
“灿然，你没事吧？”
门外面的季书恒等了许久，不见程灿然的身影，他甚是担心。两人间的谈话，隔着不到三米，他都听到了。
知道偷听他们的谈话不好，有想过先离开会，却怕程灿然出什么意外。
要是一言不合吵架了怎么办？
季书恒莫名害怕，对方迟迟不出来，他只好问候一句。
他要当程灿然最坚强的后盾。
听到季书恒的关心，程灿然不想再和父亲啰嗦：“您回去吧。”
得到儿子这样的态度，程伟还是笑着，想到他们似乎要出远门，便提了句：“儿子，你们要去哪，爸接你们去吧。”
“不需要。”
程灿然摔门而出，“啪”地一声门紧紧闭上。程伟静静盯着门，中间隔着的那堵门，好似他们之间的隔阂，渐行渐远。
季书恒被程灿然拉着胳膊走了好一段路，视线扫向他，深知他此刻的不适。
他不是不想搬走吗？怎么又来说？
“灿然，吃吗？”季书恒勾起一抹笑，拿着糖葫芦凑近程灿然眼前。
程灿然松开对方的胳膊，瞥了一眼说：“我也有，放家里了，你自己吃。”
“我现在不想吃甜的，你吃吧。”季书恒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手上的糖葫芦，笑容越发温柔。
“给你吃苦瓜可以吗？”程灿然眯着眼看人，目光轻蔑。
“不要，我怕苦。”他摇摇头，轻笑拒绝。
程灿然看着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故此，季书恒便放心了。
害怕他难受，还好没有。
……
市里一家烧烤店，门面不大，招牌却异常醒目，夜晚更是热闹非凡。
空气中炭火和浓郁肉香弥漫，服务员来去匆匆，忙碌而有序。
最角落里，等着烧烤上桌的几人，玩手机的玩手机，唠叨的死命啰嗦。
此时店里舒适轻柔的背景音乐，顾客的欢声笑语，扰得程灿然起了丝微烦躁。
“程灿然，喝酒吗？”江齐向他抛去一个媚眼，呲牙笑着。
程灿然抬眸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这一幕，那目光透着几丝不怀好意。
刚想开口，旁边的季书恒先有了动静：“喝酒？不好吧。”
他不会喝酒，认为难喝。每逢过年，他都要碰上几杯，但现下在远门，喝醉了出事了怎么办？
虽然他从没喝醉过，可程灿然不知道会不会。
酒这种东西，他不允许程灿然沾上。
“就啤酒而已，你俩该不会没喝过吧？”江齐疑惑发问，差点笑出声，“来烧烤店，怎么能不喝！”
接着，他叫来服务员，要了四杯啤酒。
看着眼前的小绿罐，程灿然好奇。
啤酒吗？他还真没喝过，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碰到酒这种东西。
他迫不及待想去触碰桌上的新大陆，却被季书恒顺走了，本以为不让喝，下一秒一杯开好罐的啤酒呈现至眼前。
“你别喝太多。”对方小声叮嘱道。
“嗯，谢谢。”
程灿然道了句谢，恰好肉香四溢的烧烤端上了桌，他已经很久没吃烧烤了。
“灿然，很烫的，你慢慢吃。”季书恒朝他递过来一根烤肠，语气带着关心。
“……”我是傻子吗？
江齐坐着无聊，听到季书恒饱含别扭的言语，邪恶地笑着：“这程灿然是三岁小孩吗？你咋这么别扭！”
“你管我。”他淡淡道，丝毫不被对方的话所影响。
“来来来，很烫的，你也慢慢吃。”顾回拾起一根烤肉，面露嫌色地递到江齐嘴边。
“哇！小回回你今天这么懂事啊？”江齐起了调侃之心，尽管顾回愈发嫌弃。
“我靠！你别太恶心！”
程灿然不理睬这些事，得到关心便给予感谢，可……
他想起了父亲，同样是在关心他，却完全忽略了，一句关切问候亦不曾对程伟说过。
我是不是不该那样做……
程灿然深知自己也有过错，奈何打心底对父亲的憎恶，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盯着桌上的小绿罐，他拿起喝了一口。都说借酒消愁，他也试试。
刚喝没多少，程灿然一阵头晕，脸颊轻微发热。撩起眸子，眼前的顾回恍惚间变成两个，他微眨眼睛，身体带来的不适难以抑制。
他没管这么多，拿起啤酒再次灌了几口，险些将酒吐出。
真的难喝。
“程灿然，你脸怎么这么红？”
玩手机中的顾回，无意抬头一睨，发现了满脸通红的程灿然。
闻声，其余两人纷纷看去。对方脸颊泛红，稍显微醺无神。季书恒默默心头一震。
慌忙抬手覆在程灿然额头，感受他的体温，在男生快要倒下时将他拥入怀里，声音紧迫：“灿然，你怎么了？没发烧啊。”
“他不会……喝醉了吧？”江齐发问。
季书恒拿起程灿然那瓶啤酒，预估里面还有二分之一，他不禁拧了下眉。
倒喝得也不多，不至于醉了吧，何况啤酒的酒精含量算低的了。
他不解，重新放了回去。
见季书恒怔了怔，江齐来了兴趣，拿过那杯啤酒，垫了垫重量。片刻嘴角抽了抽：“就喝了这么一点？”
江齐这话无人搭理，顾回见程灿然不舒服后立即挪到他旁边，倒了杯白开水给他喝。
程灿然迷迷糊糊接过顾回递来的水，一饮而尽，眨着眸子清醒不少后，意识到自己不知靠在何人身上，忽地弹起。
放眼打量盯着自己的顾回江齐，他毫不在意，转眸看向身旁的男生，知道是谁后又靠了回去。
还是季书恒身上舒服。
程灿然抬起一手抱他，满足地笑了笑。
这举动可把季书恒惊喜到了，双眸亮了又亮。
“兄弟，你没事吧？”江齐自认为特好心地问候了句，并未得到任何回复，他尴尬地闭了嘴。
季书恒偷乐，偏头垂眸看他，语气温柔：“灿然，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灿然点点头，说：“头晕。”
“要不你还是带他回家去吧。”顾回看着季书恒，提了一嘴，“你们咋回去？”
“打车吧。”季书恒注意力只放在程灿然身上，一个眼神也不给顾回。
根本用不着你说。
……
车是打不到的，天是冷的。
打车软件翻了个遍，季书恒就是打不到车，路上也拦不下一辆。
这地方也不偏僻啊？怎么现在就是没车？
他目光无助地扫向程灿然，对方乖巧地靠在他肩上，头晕闭目中。
“灿然，你冷不冷啊？”坐在路边板凳，冷风直吹，冷。
程灿然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
季书恒抬手帮他套上卫衣帽子，掏出手机继续守着打车软件。
“你怎么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