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死了，一旦离开此地，会立刻魂飞魄散。”
姜少棠平静说着。
莫晚庭惊然，女孩更是瞪大双眸。
卞昀之倒是淡定许多，问：“兄长见过她？”
姜少棠看了看女孩额前的黑疤：“百年前，我在建木之外见过一具被阳光烧焦的渊灵残尸。”
“难怪兄长方才拦着我不让我动手，原来是‘借尸还魂’。”卞昀之恍然大悟，不一会儿，看向女孩又道，“她本就是死物，在充满原灵的秘境里，还能借着这副渊灵身体行动，可一旦离开此地，身体与灵魂便会失控溃散，兄长，我说的对吗？”
姜少棠点头。
“既然如此，你还是乖乖藏在泥沼里比较安全。”
卞昀之笑道，怎料女孩忽然幽幽发声。
“那可未必。”
“若是哥哥将身体给我，我也可以在外面活得好好的。”
几人闻声一震。
卞昀之唇角抽动：“找死？”
姜少棠不说话，但手心放出一缕灵光，莫晚庭见状，一瞬明白他要作甚，连忙按下姜少棠：“师尊，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使用控魂术了么！”
“？！”卞昀之迅疾看向姜少棠，“兄长不必控魂，我直接把她的壳子烧毁，不怕她不现魂。”
话落间，卞昀之挥袖飞出一团烈火飞向女孩，而女孩阴着脸，一瞬化作一摊肉泥状的爬行物，飞速往泥坑中逃去。
“还想跑。”
卞昀之飞身追去，可那人先一步躲进泥沼之中，卞昀之停在泥坑上方，手间释出一阵强灵光，随即燃起一团火球朝泥坑一击。
“轰——”一声巨响，泥坑被火球掀底炸开，然而坑底不见那女孩身影，却出现一个漩涡状的光圈。
看见光圈，几人目色一惊——下层的入口，竟埋在这黑泥坑之下！
“兄长，我去追那小鬼。”
说着，卞昀之跃身跳下漩涡。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卞昀之追人的节奏与行动，几乎与九年前圣雪山那幕如出一辙，莫晚庭看着他离开，越想越感觉不大对劲。
莫晚庭疑惑着，突然间，肩上揽来一只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姜少棠拉着跃进漩涡。
第五层泥沼层与上层相差无几，是大片不见边际的昏暗泥沼地，而卞昀之一袭红衣在此处十分惹眼。
看着红影忙碌地在数个泥坑上方飘过，炸开一个又一个深坑，莫晚庭咽了咽喉咙，问姜少棠：“师尊，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帮师叔。”
姜少棠不假思索：“不必。”
“可师叔方才用了治疗术，还晕倒了。”莫晚庭凝了凝眉，又问，“如今这样使用灵术，会不会……”
“我在他这个年纪时……”姜少棠忽然顿声，将话又咽回去，“他正值灵力繁盛期，不会有事。”
莫晚庭半信半疑，再转眼，卞昀之又炸开了通往下层的入口。
然而这回，姜少棠没有着急跟上，而是看向莫晚庭严声道：“第六层泥沼中有一种致幻的迷雾，你可能会在下面看到很多东西，若是难受，闭上眼睛。”
莫晚庭闻声怔然。事实上，他轮回多世，各种场面都见过，可听见姜少棠如此说，心中难免还是会紧张与好奇。
他不觉严肃起来，微微点头：“好，多谢师尊提醒。”
只是两人才说完，穿过第六层入口的一瞬间，迎面飘来一团带有刺鼻味道的红色雾气。
莫晚庭连忙闭紧口鼻，怎料下方又接二连三飘来浓雾。
姜少棠带着莫晚庭快速穿出浓雾，但雾气熏人，莫晚庭只能暂时闭上眼睛。
再睁眼，待视线慢慢清晰，莫晚庭惊然发现这一层泥沼地全然不同于以上两层——不是无边无际，也不是昏暗无光，这里的沼泽地被分成无数片，皆泛着红光漂浮在空中！
也正因为沼泽地泛红光飘红雾，卞昀之，不见了。
莫晚庭看向姜少棠，用眼神询问。
姜少棠以传声术回应：“下层的入口通常在下方，先往下走。”
说完，姜少棠揽着莫晚庭避开雾气继续往下飞。
不知是方才吸进了一口雾气，还是周遭的景象太过诡异，突然之间，莫晚庭心脏莫名跳得很快，各种不安与不适感也涌上。
他看了看姜少棠，见他此刻与平时无两样，心里稍稍缓下，可又想到卞昀之不见了踪影，那股不安感始终消散不去。
他随着姜少棠向下沉，目光不时看向四周的沼泽地，但沼泽地上源源不断冒出雾气，上面什么都看不清。
来回扫了几回无果，莫晚庭无奈收回视线，可谁知就在此时，侧后方传来一声呼叫。
“快跑！！！快！！！”
他迅疾移眸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块沼泽上没有一丝雾气，他能清晰地看见数名身着树衣的男子在上面极力奔跑，而他们后方还有一只体型庞大的异怪，那异怪咆哮飞驰着，紧追几人不放。
是幻觉，还是现实？
莫晚庭一瞬迷茫，可眼看异怪再一步便要扑倒位于队伍尾部的男子，他还是拿起剑飞身赶去。
“你去哪儿。”姜少棠抓住莫晚庭。
“师尊，那处好像有人！”莫晚庭一边焦急说着，一边推开姜少棠往沼泽地上冲。
“……”姜少棠看向莫晚庭指的那处，目色瞬间一沉。
莫晚庭飞身攻向那异怪，可剑刃忽地停在空中。
“别过去，是幻觉。”姜少棠拉住他，厉声道。
莫晚庭顿然，然而下一刻，一片骇人的鲜红在他眼前溅开，紧接着是哀嚎，惨叫，以及随着异怪撕咬变得七零八碎的身躯与四肢。
他身体似是僵住，双眸也不能动弹。
姜少棠将他带走，而此刻，他看周围的一切沼泽地都变了样。
有父母将孩子护在身后，最后奄奄一息看着孩子被异怪吞食。
有同伴中毒发了疯，反目成仇双双丧命在异怪口中。
每一片沼泽地上的画面不尽相同，但每一幕都鲜血淋漓，凄鸣不停，尸山火海，让人窒息。
“别看了，我们走。”
姜少棠捂住莫晚庭的眼睛，声音轻柔得不似自己。
他大抵能猜到莫晚庭看见了什么，每回来此处，他也不免会看到一些最噬心痛骨的画面，那种无能窒息的感觉，他知道不好受。可除了带他离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莫晚庭不说话，甚至身上没有一丝起伏。
姜少棠有些忧心，缓缓停下身，欲松开手看看他。
“不。”
莫晚庭低哑一声，用手按住姜少棠的手不让他离开。
“好。”
姜少棠不动，片刻后，掌心渐渐湿润。他没有说话，只默默待在他身后，慢慢靠近，慢慢变成他的依靠，然后让他靠着颤一会儿，直到掌心不再溢出泪水，最后才慢慢将手放开。
*
“别逃了，你在前面停下来，我勉强让你没得干脆些。”
卞昀之将渊灵逼到一处泥沼中央，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勾唇说道。
“我劝你别不识好歹，惹了我，我让你尝尝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卞昀之手中缓缓升起一团火光。
泥沼里黑影见状，一瞬从泥沼中跳出来。
“住手！”渊灵大喊一声，看了看周围，最终忍无可忍说道，“你为何非要灭我！你不是他派来的人吗！”
“他？”卞昀之闻声一凝眉，“你说谁呢？”
“……”渊灵无言，又骂道，“你装什么装！不就是阳喆让你来的么！”
听见那人的名字，卞昀之眨了眨眼睛：“哦，他呀，确实是他找人告诉我我兄长在此处。”
他顿了顿，放下手，突然又笑道：“原来你也是他的人啊。”
看见卞昀之总算将火收起来，渊灵松了一口气，嗔怪道：“我好容易接近那人，你一来将我的计划全都搅乱了，你这人，下手没轻没重，险些误了事。”
说着，渊灵转身看了看隔壁一块沼泽地，“跟我来吧，阳喆留的东西藏在下面，你一会儿和我打个配合，我们一起把那人杀了。”
卞昀之问：“什么东西？”
渊灵：“一只很厉害的千年异怪。”
卞昀之又问：“杀了谁？”
渊灵看向卞昀之，不可思议道：“当然是杀了青陆少主啊，你忘了，这回必须让他死在深渊。”
“哦……”
“快些吧，不久前我才看到他的那什么残魂就在下面，可别让他先将灵魂收了回……”
话音未落，一抹艳红的灵光缠住渊灵的脖子，渊灵大惊：“你做什么！”
“做什么……”卞昀之弯眉一笑，“当然是让你魂飞魄散啊。”
“我与那人的交易早就结束了，现在，谁敢惹我兄长不高兴，我就灭了谁。”
“你！”渊灵想逃跑，但身体已被灵光牢牢锁住，于是只能怒道，“你就不怕阳喆把你也给杀了！”
“呵。”卞昀之笑意不减，“那人连面都不敢露，我为何怕他。”
话落间，卞昀之将灵光化成灵火，渊灵感受到身体再溃散，立即大声呼喊。
“你别杀我！我将他的秘密告诉你！”
卞昀之停手：“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他现在在一个青陆人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