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来,用的是顾述的计划,勉强算是周全,但这里的治安不比新时代,他们也不能贸然天南海北地走,还是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个实在的身份。
商瑶青有不少钱,银票和金银细软放在包袱夹层和里衣里面绣好的口袋里。
这些钱,让他们花一辈子都花不完。
但人也不能一辈子坐吃山空,无聊还是小事,要是染上恶习就是大大的不好了。人要是钱多又闲,就十分容易想到赌。博这个消遣方式,还是在管得不严的古代。
商瑶青思考一会儿,说:“找份工作?”
顾述也在思索可行度,反问:“你的专业能帮你在古代找到一份什么工作?”
商瑶青绷不住笑出了声,非常有喜剧状态地自嘲:“帮我在土葬的大环境下选择火葬。”
这趟旅程虽然最开始时有一些知道真相后的悲痛,但现在,他们已经逐渐消化掉这种情绪,转而开始好好思考接下来的生活。
顾述也笑了,笑得筷子都要拿不稳。
半晌,他才道:“那如果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服务员?销售?或者我去当个说书人,专门说这里没有的故事,到时候我就扬名天下了。”
商瑶青扶着脑袋想了会儿,还没出声,顾述的下一句话就又来了,“算了算了,我口才也不太行,太白话了,还是换一个。”
“要不然我们开家店?”商瑶青提议。
顾述闻言来了兴趣,追问道:“主意不错,开什么店比较好呢?”
“竞争小、不需要太多人手、可以不要赚太多钱、不需要维护太多关系的,或许我们可以开个书坊?”
她想,书坊里面有人看书就行,也不需要花太多精力维护,不赚钱也没关系,就当消遣了,反正她现在有很多钱。
顾述摇头否决:“不好不好,现在其实也有版权认知的,很多书不仅需要版权方也就是作者的授权,还需要到官府开专门的文书,很麻烦。”
两人安静下来。
他提议道:“要不然开间药铺,请几个大夫坐诊,这样咱们自己看病也方便。”
这次遭到了商瑶青的否决,“不不不,开药店最好自己要具备一定的药理知识,要不然大夫瞒天过海太容易了,我们连药都分不清就像开药铺,会有很多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创业之路中道崩殂。
两人望对面兴叹。
“要不然咱们做肥皂?不是说肥皂、玻璃、火锅都是穿越者的标配?”顾述弱弱地道。
相比于杨善玄周旋到事事恨不得从祖宗八辈开始考虑,顾述即便是细心,但也难免显得剃头担子一条热。
又想到那个人,商瑶青忍不住调整了下坐姿,以掩饰神色的不自然。
“或许我们可以先玩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实地考察。”
两人非常高兴地做好了决定,毕竟,谁能拒绝体验花的不是自己赚的钱的快感。
至于未来,快乐就是未来。
到了小魏口中说的随堰,不巧,正是小雨。
空气中细小的雨丝连绵得像游子的愁绪,一根一根,飘向远方,又飘向家乡,但更多却落在脚下这片距离最近的土地。
到了这儿,已经是耕种水稻的南方了,方言也大多是晦涩难懂的软言软语。
街上行人不少,有的打了把伞慢慢地走,手上拿了不少东西,有的则不打伞,小雨将他的头发和衣服淋湿了小半,但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一旁的小巷里。
商瑶青今日换了身较薄的灰色长袍,细密的雨中携带的冷气像无形的针直往她身体里钻,冻得要命,还有种又酸又麻的痛感。以前在京城,小湘包揽了她的穿衣和出行,绝不愿意她穿这样薄的衣服在外受冻。
两人共撑一把伞,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们来到一个小摊子前,挑了几样小物件,又不经意道:“老板,听说你们随堰的米酒可是一绝。”
随堰伴河而生,一年四季来来往往都是外地人,老板也是个个人精,瞬间明白了,“二位要是专为米酒而来,时间紧,便可顺着这条街走到最末再转个弯,绕到那间随堰大酒楼,来上一碗米酒与他们的招牌菜,就是不虚此行。”
“要是时间不紧呢?”商瑶青听出来的他的话中有话。
那人“哈哈”地笑,“要是不着急,你们朝着对面这条街的最末进去,里边有一家最小最破的酒肆,那就是咱们随堰最老的米酒。能喝上一碗,才是真正来了随堰。”
两人站得离摊子不近,生怕伞面上的雨水滑落在对方的商品上。
“只是他家的酒味浓,只消得喝上一碗,任你是个剽形大汉也得醉倒两天两夜。”老板说着,还摇头做回味状,看样子他是十分陶醉。
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不同的意思。
一刻钟后,两人到了那家酒肆。
果然是很老的店铺,店面也小得可以,摆不下几张桌子,门口的围布发白到透光,酒香从他们踏入这条街上时,就已经闻了个彻底。
顾述先上去询问价格,又说着要打包,却不想,那老板看他一眼,直接回绝了:“我家酒没有带走的说法。”
两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不可能在这儿喝,于是乎还想继续争取。
大概是来来往往遇见同种类的人太多了,老板直接说:“你走出这条街,再顺着往下走,到了一家最大的酒楼,他家的酒能带走。”
见老板实心实意,两人也不是嗜酒如命的性格,于是走了。
并肩穿行在落雨的小巷里,顾述问道:“照理说,古代打几两酒回家小酌也是常事,怎么他家只能堂食,他要我付打包费也行啊。”
他有些想不通。
“各人有各人的怪癖,说不定人家是秘方不能外泄,别想太多,我们抓紧时间去下一家,马上还要赶回船上。”商瑶青开解道。
两人回到船上时,手上拎着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不是在路上奔波就是在船上,一直没有机会吃好的。
顾述的房间和商瑶青的一样大,小小的桌子甚至放不全买的食物,有一些只能先放在地上。
正吃得欢畅时,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喧闹声。
相视一眼,一起走到门边,刚打开门,正好看见小魏着急地跑过去。
顾述眼疾手快,长手一捞,直接把人放在了眼前,问:“小魏,跑这么快作甚,咱们船要沉了?”
商瑶青十分无语地撇过眼。
小魏虽还只是个小孩,脾气好的不像话,即便听到这种话,也是十分有耐心地回答道:“公子你快别说笑了,是丁排有个妇人要生产了,她们那儿人多,挤得无处下脚,想着要腾间房给那妇人生产。”
说完,他就跑了,事情是当真非常紧急。
“丁排?”顾述喃喃。
商瑶青想了下,“丁排是大通铺,一般一个房间能住下十五个人,照这艘船超载的情况,现在起码住了二十人,倒真的很难办。而且船上房间都满了,哪有多余的?”
“也不知道船上有没有医生。”
商瑶青沉稳纠正:“大夫可能有,但是稳婆不一定。”
两人分析了好一阵,才决定要不然出去看看,能帮上什么也说不定。
等到了地方,他们才发现最多只能起到一个看热闹的作用。
地面上跪着一个痛哭流涕的男子,他身形中等偏瘦,脸色蜡黄,此刻正抓着面前一个男人的裤腿,不要脸面地大哭。
那个还站着的男人也是一脸为难,双手摆着,两条腿有后退的趋势,却一直被男人抓着,无法有大的动作。
两人听了一会儿,却因为双方都不标准的官话而一头雾水猜测了好几个版本还是感觉不对味。
于是,商瑶青先和旁边一位衣着鲜艳的妇人搭话,“阿姐,这是发生了何事?怎得哭成了这样,船上的人也不管管吗?”
妇人看过来,商瑶青习惯性笑了下,显得她素白不施粉黛的面容更加亮丽,妇人一怔,貌美的女子不少见,面前这人清绝出尘又不失灵动倒是从未感知过,她不禁一喜。
“阿姐?”见对方好像怔住了,商瑶青不得已再次出声提醒了一下。
“哦哦,你问这个啊,地上的那个瞧见了没?他家媳妇要生了,船上没有稳婆,求着那个老大夫进去给要他媳妇接生,人不愿意,可不就现在这样了。”夫人三言两语,一下就把事情全貌勾勒完了。
商瑶青与顾述对视一眼,正要退出去,妇人却一把抓住商瑶青的手腕。
她笑眯眯地道:“妹子啊,你今年几岁,家中可有婚配,住在哪儿?我夫家还有个弟弟不曾定亲,他相貌甚佳,手脚也勤快,今年才十八,正是好婚配的年纪。”
商瑶青呵呵地笑,“已有婚配已有婚配。”
听她这样说,妇人的脸上露出点遗憾来,但还抓着她的手不放,“妹妹你的手可真嫩啊,脸俊手又好,一看就是精心养出来的,真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