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顶端显示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心跳仿佛加了倍速，但换算下来现实世界中真正犹豫的不过几秒，指尖一抖，南逸老老实实遵从本心点下绿色的接通键。
宋答的脸出现在屏幕，视频通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的脸离镜头非常近，近到南逸下意识屏住呼吸，拿手机的手一抖。
大屏幕看到这张脸和线下用视频见到的冲击力是完全不一样的，南逸定下心神，主动开口：“宋老师，怎么了？”
“——听张空通说那个名字是你取的？”宋答开门见山。
肩膀一僵，南逸嘴角的弧度顿时撇下：“那个……”
他知道宋答说的给星逸颂答取的账号名字的事儿，张空通问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像个绝望的文盲，干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他小小声说道：“这不是符合现实吗——我说虚拟世界的现实。”
简单明了，直抒胸臆，后边的only拒绝一切ky行为，路过的人甚至都不用点进来都能知道这个账号在做什么东西。
“宋老师，那你想取什么名字呢？我都可以的，张导那边应该还没起号吧……”
“什么叫还没有起号？他号都创好了，名字也改好了。”
“啊，这样吗？我不知道。”南逸尴尬地笑道，“我今天……没怎么上网，我到时候去补一个转发和关注。”
他没想到张空通动作会这么快，不是说好是问自己的建议吗？怎么直接采纳了？
而且，按照宋答的态度来看，张空通是直接跨过宋答创了账号，估计还把锅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先斩后奏的态度让南逸背地里捏了一把冷汗。
他又不能生张空通的气，毕竟当初节目开始的时候导演替自己背了那么大的一口锅。
“那个，宋老师，实在不行，改……”
“算了，本来今天也不是来说这事的。”出乎意料的，宋答摆摆手，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你刚才说，你今天没怎么上网？”
“嗯。”
心脏砰砰直跳，南逸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时间都那么晚了，宋答会打来电话肯定不是一时兴起。
“那昨天呢？”宋答的话语落入耳朵，他的声音很轻，尾音被电流酥化，听不太真切，“昨天你看了多少？”
南逸沉默地再次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才发现宋答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
现在是凌晨时间，新一天的起头，他的确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上网。
“昨天……”
“我猜你现在前面是电脑屏幕，对吧？”宋答低声说，“你在看。”
就算否认也没有用，宋答望着屏幕上南逸略微反光的脸，电脑屏幕的荧光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界限分明。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被完全看穿。
南逸吐不出一声反驳的话，或许他本来就做不到对宋答说谎。
几秒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嗯，对啊，昨天我确实看了。”
想到什么，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仿佛自嘲：“宋老师，你知道吗？小沈帮我争取过了，我公司并不打算出力。”
事发后，沈吴羽第一时间往上报备，反馈的结果处于南逸意料之内——公司并不打算帮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也许，早在他们选择签下南逸起，他们就准备过迎接这一天。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吧。”南逸继续道，“怎么处理好像都不太对，小沈建议我不要管，让火烧过去算了。”
他们不可能解约，也不可能突然宣布暂停录制，现在不过是因为有人恶意搅浑水扩大了影响范围。他们为了节目效果和收视率摆出如此炸裂的事情的时候，也该做好被全网批判的准备。
“南逸，你之前都是这么冷处理的？撒手不管？就这样放任谣言流传？”
那个讨论楼到底掀起了多少风浪，连校园霸凌业内歧视的帽子都打算给南逸扣上了，造谣容易辟谣难，南逸居然说要冷处理。
通话的界面安静一瞬，宋答的声音没有起伏，明面上不带有任何情绪，可南逸却下意识产生一个想法——宋答在生气。
他不明白宋答在为什么生气：“谣言？现在他们说的那些事情也不算谣言吧，等第一期上线后，他们会发现我们干的事情更……”
“南逸，你有没有听过‘墙倒众人推’？”宋答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猜一下，如果你还打算继续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接下来有关于你的话题会转到什么方向？”
很难想象，经历过那么多轮的网暴，南逸居然全是硬生生熬过去的。
公司不作为，账号的总管权也在公司手中，本人无法发话，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看不下去的过路人，寄希望于正义人士的发声。
“我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情。”南逸很快道，声音有些慌乱，他将脸凑近了一些，语速很快，“他们说的事情我都没做过，非要说的话……之前的一些互动也是为了节目效果和热度。”
他以为宋答是在为自己不作为的事发话，搭档的名声出问题，作为现役合作对象的宋答肯定会遭受波及。
屏幕内的南逸唇瓣一张一合，语速抖得飞快，宋答听到他在对天发誓，情真意切，眸光流露出来的坚毅惹得宋答心口一阵难受。
他想起不久前宋理对他说的话。
“还有，宋答，这事情我估计南逸那边的公司不会作为，据我所知，南逸现有的争议点几乎没得到过他本人自发的一次澄清，明显这是公司的意愿。”
除了那些无伤大雅的能够赚钱的小风，其他的同公司的艺人但凡出一点点的小风波，公司都会急着澄清，毕竟名声臭了想要短时间内香回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宋答眯着眼：“南逸的人气很旺吧？”
“旺啊，当然很旺，张空通这人挑选嘉宾的眼光只能说半好不好，据我所知，他之前的嘉宾名单完全是靠最近的热度表选出来的，他的做法也没有错，如果节目想赚钱，那就要符合市场主流。你和南逸两人分开的热度都相当可观，就算不从炒CP出发，以你俩的热度也足够撑起这个节目的讨论度。”
“那为什么不愿澄清？很多舆论的锚点都是莫须有的。”
他听到宋理叹出很长一口气：“当然是因为他们不重视，他们觉得没必要——他们估计是想要保护好自己，Wings Of Time公司内斗的事情也不算秘密，万一日后有人想要报复，他们就可以用‘其实自己完全是可怜他才签的’之类的话术脱身。”
宋答目光凝滞：“你的意思是，他们签下南逸，用他赚钱，却觉得他的名声好坏和自己无关，有没有他都一样，火烧过来了他们先跑？”
“他们当然只会想占好处。”
“既要又要，什么人啊。”宋答几乎要被气笑了，喃喃道，“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帮人。”
回到现实，屏幕里的南逸还在努力向自己解释，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的价值，宋答嘴唇动了几下，只感觉自己心口发涩。
热度，前顶流TOP的热度怎么会不高啊。南逸从偶像形成演员，热度丝毫不见减，这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出众。
坐拥鲜花和掌声，也背负指责和骂名，这是演艺圈的常态，南逸和其他艺人的区别在于他身后空无一人。
那么多年，他就这样硬生生抗下所有流言和蜚语。
“宋老师，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见宋答半天不答，焦灼的心愈发紧张，肾上腺素飙升，南逸呼吸急促道，“我可以的，我会想办法的——”
他攥紧拳头，脸几乎要贴上手机：“我会想办法解决好，我会去——”
“你会去什么？”宋答蓦然出声，轻轻一笑，“和公司谈判？还是想办法去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这么多年了，南逸，你成功过吗？”
指甲钳入掌心，南逸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灵魂拷问如同一重锤，锤得他心底发酸。
宋答问的对，这么多年了，他成功过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没有争取回自由的权利，连为自己辩解的话语权也不配拥有。
他好像已经被困在那一间舞蹈练习室许多年了，他的人生好像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偏转。
低头，退让，抬起脚走到最边上，忍气吞声，让出自己的C位，放手属于自己的权利。
“你的合约还有多久？南逸。”
隔着电流，猝然听到宋答的问话，南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合约？什么合约……
宋答望向他，再次问道：“南逸，你和现在的公司签下的合约还有多久？”
“还有……”脑中浮现的数字让南逸晃了晃神，“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那足够舆论压死了。”宋答缓缓道，“我猜，现在公司还没有和你讲续约的事情吧？”
如果公司真的重视的话，续约的事情应该是早早就开始接触了。
宋答没说错，南逸沉默的点点头。
这个节骨眼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公司明摆着是不打算续约了。
“找下家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宋答的声音仿佛变得很近，南逸瞳孔猛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