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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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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外寒风涌入,帐幔飞舞,深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么说,杀害芳娘的凶手是她的仇家?”

“至少是她相识之人。”

验尸结束后,林雪意便去询问韩、许两家。

“我读的是圣贤书,怎会与人结仇?”韩秀才忿忿道,“家严家慈也素来老实本分,就连与人争吵也不曾。”

许铁匠眼眶赤红,道:“芳娘性子柔顺,从未同人争执。倒是我年轻气盛之时跟不少人有过口角,偶有相斗,但也远不至此啊!”

再问吕二娘子,也说不曾跟什么人生出过嫌隙。

林雪意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以此地百姓遇事私了的性子,若是他们有仇家,定然早就怀疑是仇人所为,找上门去了。

她又问韩秀才:“我见卷宗上记载,柳家、关家和叶家的三位娘子,都是在新郎回了新房后才被掳走的,芳娘的情况可是相同?”

韩秀才面色虽然不好看,还是点了点头:“成亲那晚,我与家严家慈送完宾客后各自回房。我与芳娘喝过合卺酒后 ,正要就寝,我却突然脑袋发晕,昏睡过去。等到第二日醒来时,外头就传来了芳娘被害的消息。”

“可是酒中被下了药?”

韩秀才摇头:“衙门请郎中验过,酒和酒具都没有问题。”

林雪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算再去新房看看。

可她和深月刚到新房,就见晏返站在外头优哉游哉地摇扇:“林大人怕是要失望了。”

对方的意思显然是没有什么发现,林雪意心有不甘地往屋里望了一眼,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肯定——新妇罹难,喜事成丧事,这新房已经收拾过,很难再留有案发当晚的痕迹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再逗留此处也难有进展,林雪意决定打道回府。正好吕三娘和许家夫妇也要回许家,几人便一道离开了韩家。

吕三娘与林雪意同行了一阵,再次向她感谢先前的救命之恩。

一旁的深月想起了青山驿的案子,问道:“吕夫人,您不是回景州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吕三娘轻叹了口气:“我回景州没多久,就收到了家姊的来信,说是芳娘的婚期定了,请我来喝喜酒。家姊远嫁到此,我们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了,难得有叙旧的机会,又是大喜事,我便和两位兄长赶来了。谁能想到,竟变成了这样。”

林雪意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吕三娘,只能道:“天意弄人,还望吕夫人节哀。”

“多谢大人关心。能得大人相助,我相信芳娘定能沉冤昭雪。”吕三娘又道,“其实我来这儿,还有另一个打算。”

“是做什么呢?”深月好奇地问。

“前阵子家婆眼疾犯了,视物不清,我听说这知源县正是神医云集之地,便也有来替家婆求药之意。”

林雪意脚步顿住,心中突突一跳:“神医云集?”

“怎么,莫非大人不知?”吕三娘有些惊讶,“此地灵秀山乃是药王谷所在,谷中弟子众多,常有医术高明的弟子到县里的医馆帮忙看诊。”

林雪意陡然僵住。

这里竟然就是药王谷所在!

“姑娘,怎么了?”街道昏暗,深月却似乎还是看出了她的反常。

林雪意敛去眼底的惊异,只悄悄收紧了袖中的手指:“没事。”

前方道路岔开,县衙跟许家是两个方向,吕三娘便和林雪意几人作别,跟上许家夫妇走远了。

林雪意闷声不响地往县衙的方向走,跟在身侧的深月却不知缘由地落在了后头,反而是晏返一摇一晃地跟了上来。

“林大人似乎心情不好,是有什么烦心事?”

林雪意没有理他。

“夫人,莫不是你发现三日破不了案,后悔此前夸下海口?”走在身侧的人仍是语带戏谑。

林雪意本就觉得心口堵得厉害,被对方这么不以为然地打趣,顿时有些恼了:“晏三岁!”

“我在。”晏返语声含笑。

埋怨的话喊出口,林雪意也就觉得郁结胸中的话好说了很多。她脚步不停,目不斜视:“我心中烦闷,原因有三。”

“洗耳恭听。”

“此案的行凶手段极其狠毒,闻所未闻,几个死者之间更是毫无关联。数桩命案就在眼前,可关于行凶动机,作案手法,我却至今还未理出头绪。此为其一。

“此案扑朔迷离,可是此地人心就如一盘散沙,诸般阻挠,致使案子停滞不前,连环杀手逍遥法外,甚至出现了凶徒浑水摸鱼,徒增受害之人。此为其二。”

“林雪意。”晏返停住脚步,抬手按上她肩膀,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凶手心术不正,百姓蒙昧无知,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林雪意抬眼望他,视线轻轻颤了颤,却最终没有回避:“还有你。”

“我?”晏返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试探。

“你明知道药王谷就在此处,却只字不提。”闷在心里的第三个原因终于道出口,林雪意却并没有感到轻松一些,反而像是心头被压了一块不住下坠的石头,“你有意瞒着我。”

从他们自徐州出发开始,晏返就表现得对豫州的情况很是熟悉。他既然了解此地风土人情,就不会不知道药王谷就在这里。

晏返眸光一滞,似是有些心虚地侧过头去,摸了摸鼻子道:“林雪意,我现在说自己忘记了,还来得及吗?”

林雪意也不知道自己素来的冷静去了哪儿,一把揪住他手臂,柳眉倒竖:“你觉得我会信?若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你如何会避而不谈?”

本已侧身的晏返被她抓住转过头来,俊逸眉眼间却忽的浮现笑意。

“你还笑?”林雪意觉得眼前此人真是不知所谓。

不料晏返凝在唇角的弧度更深,一双星目直望进她眼里:“突然发现夫人如此挂心我,为夫心中高兴。”

仿佛是心中有弦轻轻一颤,脸上的热意应声而起。林雪意松了手别开目光,冷着脸管自己往前走:“……你真是没救了。”

晏返却像是没看到她面色不善似的,巴巴地跟在她身后,死皮赖脸道:“夫人,我知错了,但我只是不想你在查案的时候为我分心。”

“别占我便宜!”林雪意听得额角直跳,忿忿甩袖。

明远侯府世子,在京中出了名的吊儿郎当,舌灿莲花,难说嘴里有几句真话。但她心中的愤懑和烦躁,却没来由地因他这一通没脸没皮的纠缠散去了许多。

她原本担心,寒梅的解药没有晏返说的那么简单,而他对药王谷一事的隐瞒更是加重了她的怀疑。

可他说得也不无道理,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新娘连环被害的真相。

一行人回到县衙,林雪意向老蒋问明了陈县令所在后,径直来到他书房外头。

那陈县令陈和像是对今日民众的暴动感到心有余悸,在她敲门数次之后,屋里才慢慢传来脚步声。

“呵呵呵……林大人恕罪……”陈和打开门,一面赔笑一面将她迎进去。

林雪意却不等他说什么,掀起衣摆径直跪下,拱手朗声道:“请陈大人明以教我!”

陈和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举动,顿时呆愣当场。

不止陈和,就连跟着林雪意来到书房外头的深月和墨云也是面面相觑,最后一同望向了悠闲支在门边的晏返。

晏返却只挑眉笑笑,往屋中使了个眼色:“等着看吧。”

“林大人,您这是做什么!”陈和的八字胡抖了抖,双手颤颤地要扶林雪意起来,“您可是巡按御史,当是跪天跪地跪圣上,怎么能……哎!怎么能跪下官呢?”

林雪意却坚持不起,目光恳切:“陈大人,我跪的不是您,是天下苍生,是无辜百姓。今日我对您多有误解,失言冒犯,请您原谅我的失礼之处。”

陈和闻言顿住,脸上急色渐渐消散,垂下目光无奈道:“林大人,您着实是折煞下官了。陈某不过一介糊涂官,实在当不上林大人如此看重。”

“不,您不糊涂。”林雪意道,“是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今日我去验尸,发现尸体和证物的保存之法全都细致周到,有条不紊。”

停尸房中以冰块贮存尸体,又燃苍术和皂角避秽,收于仓库中的血衣也是先以粗布收拢,再用油纸包裹捆扎,其上还列了死者姓名,入库时日。这不是糊涂之人能做到的。

林雪意又道:“芳娘被害一案,官府不仅验了酒,还查验了酒具,可见您心思缜密。”

新婚当晚,新郎昏睡不醒,常人最先的反应便是怀疑合卺酒有问题,但是他还查了酒具,可见他断定案发时只有新郎昏睡,新娘被掳走时并未昏迷的。他会作此推测,多半是因为他从尸体上发现凶手的目的是虐杀新娘,那自然是要在新娘清醒的时候行凶才行。

“今日的审狗案,您表面上是借机贪了一笔银子,但是我想,那也是让崔四交赔款的无奈之举。若是我所料不差,您已经差人将那十五贯钱给高老汉送去了。”

深月听林雪意说完,满脸惊奇地向墨云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就见对方面露钦佩地点头:“确实如大人所言。”

“陈大人,您如此苦心经营,见微知著,又怎么会是糊涂官呢?”林雪意一双杏眼直望着他,瞳光灼灼,“这几桩新娘被害案,您似有回避之意,不知其中究竟有何玄机?凶手一日不除,百姓便多一日危险,我想早日勘破此案,望您指点迷津。”

陈和沉默了片刻,摇头苦笑,再次去扶林雪意:“林大人这一出先声夺人,实在是令陈某措手不及。陈某佩服,林大人快请起来说话吧。”

眼见对方不再装傻充愣,愿意坦诚相待,林雪意心中一喜:“谢陈大人!”

“陈某对此案隐忍不发,全是因为在验尸之时发现了一物。”

陈和说着从书案上取了一个木盒递过来,林雪意疑惑地打开盒子,不由眉头微蹙。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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