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阳转过头去，指了指自己，疑惑地看向她。
女人走近几步，语气不稳：“真的是你……不好意思，因为你……你在我未婚夫出意外的视频里出现过，我看了太多次所以记住了你……”
她有些语无伦次，林乐阳却听懂了一些，问道：“您未婚夫……是去年秋天车祸去世的那位叔叔吗？”
女人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廖榆。”
“您好。”林乐阳说了自己的名字，又安慰了几句，但语言苍白无力，一时安静下来。
廖榆笑了笑：“视频里你晕了过去，是被吓到了吗？实在不好意思。”
林乐阳摇摇头：“我那天是中暑了，而且……哪有替逝者向我道歉的道理。”
这莫名的数字出现后第一个看到的“1”，林乐阳终于在今天知道了他的姓名。
韩洋。
“他那天手里拿着一束花。”林乐阳忽然想起了什么，心脏骤然狂跳，“他、他是准备……”
廖榆点点头：“他本来打算那天向我表白的。”
她落下泪来，笑着用手擦去：“可惜我没等到。”
林乐阳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递给她一包纸巾，廖榆说了声谢谢：“不该跟你们说这些的，但是……你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我实在……对不起……”
低低的啜泣声只持续了一会儿，廖榆又说了声抱歉，先行离开了。
林乐阳坐在原地，脑子里重新理了理这段时间看到的数字。
他因为韩洋的死推测那些数字是死亡倒计时，又因为夏时叙还活着推测谈恋爱能破解倒计时。
但他最近遇到的每个出现倒计时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和喜欢的人确定了关系。
而且全部踩在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天。
如果韩洋的死和数字之间根本没有关系呢？
死亡是个意外，真正和数字有关的，是恋爱才对？
林乐阳心跳加速，如果那些数字只是恋爱倒计时的话，那他前段时间对夏时叙莫名其妙的亲近，又是要实现愿望，又是要演男朋友，还搜着攻略对他又亲又抱又坐大腿……
他还莫名跑去撮合陈颂青和江喻白，甚至为了刺激陈颂青口出狂言要追人家男朋友。
虽然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但是……
林乐阳表情空白了一瞬，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尴尬得想钻进林含知墓里。
爸，给我腾个地方。
林乐阳无声咆哮。
这到底是什么鬼啊！恋爱倒计时弄这么鲜红鲜红的要吓死谁啊！不应该是粉色的才对吗？！
他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夏时叙捏住他的两颊：“怎么了？”
林乐阳：“……”
千万不能让夏时叙知道。
会被嘲笑一辈子。
“没怎么。”林乐阳摇头，“只是觉得……人生好无常，明明只差一步他们就在一起了。”
夏时叙拍了拍他的头。
“去看秃秃吧。”林乐阳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冲墓碑挥挥手，“走了啊，爸。”
秃秃是八年前意外跑到林乐阳家门口的狸花猫，当时大雪天奄奄一息趴在台阶上，被林乐阳和夏时叙救了下来。
可惜寒冬腊月，小奶猫本就体弱，又落下了病根，最终也只活了三年多。
宠物墓园就在公墓附近，林乐阳和负责打扫的阿姨打了招呼，走到了秃秃的墓碑旁。
当年捡到秃秃的时候，它头顶就没什么毛，医生问它的名字，林乐阳犯了难，还是夏时叙突然说：“就叫秃秃好了。”
林乐阳犹豫：“不礼貌吧……”
可是秃秃虽然没什么精神，却对这两个字有反应，叫其他的都不理，于是这名字就定了下来。
秃秃身体不好，一直瘦瘦的，但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也被林乐阳养成猪咪了。
如果林含知还活着……
林乐阳望向远处山头的公墓，如果他爸还活着，应该会和时延敬一样，看不出什么岁月痕迹，还是个老帅哥。
然后从老帅哥变成帅老头。
“哥。”林乐阳去牵夏时叙的手，“你不要死。”
夏时叙：“……”
他无奈地笑了声：“不死。”
“我们小羊主动追我，哪舍得死。”夏时叙揽过林乐阳，轻声问，“之前说什么要实现我的愿望，真的不是那会儿就想追我？”
“……”
林乐阳忍住尴尬，实话实说：“真不是。”
只是单纯以为你人要没了。
于是林乐阳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厚着脸皮叫老公坐大腿的往事，直到坐到车上还在为这几个月的尴尬缓不过神。
上天保佑，保佑这件事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精神恍惚地回到家，林乐阳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掩耳盗铃似的孤立整个世界。
折腾了这么久竟然是白折腾。
“啊啊啊啊啊！”林乐阳烦躁地打滚，带着被子滚到了夏时叙身上，被他抱进怀里，一手拉开了被子。
厚厚的被子里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夏时叙没忍住低头亲了一口，林乐阳脸红道：“干嘛呀……”
“宝贝。”夏时叙轻声喊他，边喊边咬着他的脸颊稍稍用力，“小羊，老婆。”
“不要再叫了。”林乐阳偏头拯救自己被咬红了的脸，想伸手推开他却被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无奈道，“哥，放我出去。”
“叫我什么？”
林乐阳闭嘴不说话了。
之前可以毫无负担地满嘴跑火车，现在真的确定关系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臊。
而且……是夏时叙自己说的，弟弟不会被日。
现在就不一定了。
“宝贝。”夏时叙低头贴着林乐阳的脸，手臂仍然用力把他禁锢在被子里，“叫我什么？”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林乐阳仰头咬他的鼻子，夏时叙避闪不及被他啃了个正着，低低地笑了起来。
“明天的安排，写一天作业。”夏时叙终于把人放了出来，故意似的，无情道，“不许打游戏。”
林乐阳手脚并用爬出被子，一个没注意手掌按到了一块凸起，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碰到了什么，先感觉到了被压在身下的夏时叙好像身体一僵。
“……”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报复我？”
“我没有！”林乐阳火速抽手，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却还是嘴硬道：“大不了给你摸回来。”
安静了两秒，夏时叙哑声问：“真的？”
“……当然是假的！”林乐阳锤他，“你想什么呢！不许想！”
夏时叙笑着抱紧了他。
两人在床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最终以林乐阳打不过就开始无理取闹喊饿，趁夏时叙起身准备去厨房的时候把人扑倒在地毯上收尾。
夏时叙被林乐阳坐着肚子，捏了一把他的屁股：“吃不吃饭了？”
“吃。”林乐阳爬起来，推着夏时叙下楼，“我要吃焖面。”
寒假短暂，作业单却一点没短，刚过了年班级群里就已经有人在问题了，林乐阳筷子停了下来，点开图片看了看题。
夏时叙拿走手机：“吃饭不许分心。”
“哦。”
焖面太好吃了，林乐阳忽然焦虑起来，他以后也能和夏时叙一直在一起吗？
也能一直吃夏时叙做的饭吗。
要是没考上同一个大学怎么办。
他一刻钟也不想和夏时叙分开。
“吃饱了。”林乐阳把碗筷一放，“我要去写作业了！”
夏时叙：“？”
林乐阳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斗志昂扬地上了楼，夏时叙按下启动键，好笑道：“不按开关打算在里面养蘑菇？”
“……”
老张在班群里讲了两道题，顺手发了一个开学提醒：元宵节过后开学，比去年早一个星期，别忘了啊！
群里瞬间被省略号刷屏。
方珂突然在小群里艾特了所有人：哈喽各位，最近有没有空，跟我男朋友一起吃个饭/害羞.jpg
林乐阳第一个发出一个问号。
男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小羊」：？我怎么不知道
「方嗑嗑」：？你为什么会知道
「不是小羊」：……
他看到的数字不是三十天内的恋爱倒计时吗？可他上次见到方珂是放假前，她头顶并没有出现数字啊？
林乐阳满脸茫然，他又猜错了？
不应该吧！
“去吗？”夏时叙出现在林乐阳身后，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低头看手机屏幕。
“去！”
他倒要看看这倒霉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时有时无的！
夏时叙忽然伸手按了一下返回键，手机屏幕变成了消息列表，他那个卡通小羊头像在置顶的位置，备注只有一个字——“哥”。
“备注，改成两个字的。”夏时叙捏着林乐阳的肚子威胁，“不然不给你买小蛋糕了。”
林乐阳哼唧一声，点进去改成了“哥哥”。
夏时叙：“……”
“你故意的？”
耳垂突然一痛，林乐阳红着脸想要躲开：“这不是两个字吗，你不要无理取闹。”
夏时叙拿过自己的手机，双手环在林乐阳身前，把他的备注从“小羊”改成了“弟弟”。
林乐阳笑着回头亲他：“哥你好幼稚。”
第二天傍晚，方珂发来一个定位：速来！
崔邈和陈宏意回了个表情包，林乐阳复读了一下，跟着夏时叙下到车库。
常开的车旁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机车，林乐阳眼睛都直了，一手抓着夏时叙的手臂，一手指着机车：“哥我要坐那个。”
夏时叙沉默一瞬：“引擎声太大了，我们可能很晚才回。”
“好吧。”林乐阳遗憾妥协，不能扰民。
但眼睛还粘在机车上：“那明天白天你能不能带我去兜风。”
“太冷了宝贝。”夏时叙打开副驾的车门推着林乐阳进去，“等春天好吗？”
“我什么时候能成年啊——”
林乐阳瘫倒在靠背上，满脸生无可恋。
十七岁和十八岁相差不多，但过了十八岁，总觉得人生来到了一个新的路口。
他哥本来就总把他当小孩，现在隔着一个成年的界限，自己在他面前更像小孩了。
他也想要开车载夏时叙出去玩！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林乐阳低头看消息，崔邈发了几张包间里的照片，菜已经上了一半，林乐阳发了个问号。
「不是小羊」：这么快就上菜了？
他们还没到呢！
「米奇妙妙崔」：珂姐男朋友……嗯……
「不是小羊」：？
「方嗑嗑」：……像暴发户
「陈公子」：太好了你也这么觉得，我怕你骂我没敢说
「方嗑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方嗑嗑」：如果我现在装晕你们送我去医院然后从此消失……
「米奇妙妙崔」：然后我们说你绝症人没了，合理分手
「不是小羊」：？？剧情发展是不是太快了？我和我哥还没到呢？？
「方嗑嗑」：救命啊他为什么要和陈宏意显摆炒股！他买的就是陈宏意家的股票吧？
「噜噜噜」：还显摆了一下订到了叙哥家的珠宝，珂……他不知道你的家庭状况吗？
「方嗑嗑」：太仓促了，没来得及说
「陈公子」：……我应该继续聊吗
「方嗑嗑」：我现在晕可以吗
「不是小羊」：等等我啊！
林乐阳唰唰打字，让方珂再撑一会儿，等他到了再演。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手里的手机差点飞出去，林乐阳连忙抓紧手机：“怎么了？！”
夏时叙把车停在路边，解开了安全带：“有只猫。”
林乐阳也跟了下去，马路中间果然有只小奶猫，正奄奄一息地趴在车流中，往来车辆有意避开它，但它实在太虚弱，趴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