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玥仔细看过镜头里的冥王星，心满意足地砸吧了下嘴，正准备退后让裴泽也看看的时候，视野里闪过一个更小的点。

？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持续观察着镜头的边缘。

功夫不负有心人，熟悉的点再次划过镜头，这次她看得比较全面，也就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东西。

想到网上的说法，隋玥迫不及待想要让裴泽也看一看。

她匆忙转头，不出所料，找到了一直站在她斜后方的男人。

风把他面上的碎发吹开，月光下，少年看着她，眉眼带笑。

隋玥不确定地看了他好几眼，毕竟实在不常见笑着的裴泽。

不过她也没忘记自己找他的原因，连忙说：“你快来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准备抓他的袖子拉到镜头前来，看得出来很急了。

裴泽还因为隋玥突然转身看他愣着呢，被她突然拉袖子的力道袭击，往前走了好几步，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影。

他下意识去看隋玥。

少女眼睛亮亮的，明明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却仿佛一点也没感受到疲惫，依然元气满满，满怀期待地想要他看目镜。

隋玥眼睛本就生得圆，眼下睁大了一些，更显得圆溜溜了，像他喂的一只猫，瞪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很难不让人心软。

裴泽对她本来就偏爱，现在更是拒绝不了她的邀请。

镜头里的球体有些模糊，他在出发前有认真预习过这个配置的望远镜能看到的星星，因此看到镜头里的景象也不例外，只是有些疑惑隋玥为什么非要他来看。

隋玥有些心急，裴泽刚看没几秒，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往他身边走了几步。

“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语气里满是期待。

隋玥话音刚落，裴泽视野里就悄然划过一颗球体，拉出一条很完美的弧度。

他想，原来是卡戎。

冥王星和卡戎的故事早已不再新鲜，稍微了解过一点天文的人基本都听过这个说法。

左不过是围绕着卡戎围绕着冥王星，以自己作类比，冠上各种爱情的言论。

裴泽一直以来对这些话都不太感冒，印象里周边有些同学甚至会觉得尴尬。

他一直以为隋玥应该也不会对它产生兴趣。

原来天才少女也会沉溺于爱情言论。

裴泽偏头看她，少女眼神明亮，就这样满含期待看着你，居然有几分独属于少年时代的青葱活力。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有着很多成就，比同届学生还要优秀的人，其实要比他们小很多。

隋玥不是走正常高考升校的，失去了成年前那一段艰苦岁月的打磨，她的少年气好像要保持得更久一点。

不管有再多的光环，她也还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少女。

他想。

可隋玥也不是游离的冥王星，她该是太阳悬挂宇宙中心。

他又想。

裴泽呼出一口气，偏头对隋玥笑，“看到了，确实很特别。”

隋玥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她是丝毫不担心裴泽听不出她的暗示的。

如墨一般的夜空繁星闪闪，平日里看多了望远镜里的星星，现在偶然像小时候一样肉眼观星，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隋玥默默在心里将天上的星星一个个名字归位，裴泽也没有再看望远镜，跟着隋玥的视线一起数起了星星。

一时四下无声。

远方的城市慢慢地暗了，裴泽琢磨着时间应该也很晚了，旁边的人开始还会抬手指一指星星，也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他微微偏头，用余光看隋玥。

隋玥看起来很困倦了，眼眸半眯，眼神迷离，撑着头的手时不时摇摆一下，披在肩上的外套一半有些滑落，但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瞥她的短短几秒里，她还微微张嘴打了个听不见声音的哈欠。

“我们回去吧。”

因为害怕惊到半清醒状态下的隋玥，裴泽把声音放得很轻。

隋玥并没有立刻动作，迟缓的思维让这句话在脑海里悠然转过一圈，才明白了意思。

“好。”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眨眨眼消掉溢出来的生理泪水，转身寻找着回去的路。

裴泽很快收拾好了设备，确实已经太晚了，连昆虫都叫声都少了许多。

隋玥面对着来的方向，眼睛半闭不闭，看起来像是要站着睡着了。

他悄悄绕到前方，思索着要不要叫她。

好在隋玥还算有几分意识，他刚站定，就像待机的机器人开机一样往前走，一边还招呼着他一起，“一起走吧。”

看起来更像机器人了。

裴泽忍俊不禁，跟上了隋玥。

她的步伐越走越慢，也越来越凌乱，实在是让裴泽很害怕她会一脚踩空摔倒。

在隋玥第三次直直踩上面前的土坡而脚步踉跄时，裴泽终于没忍住，拉过她的手，往前一步准备为她导航。

隋玥困得实在神志不清，迷糊的脑子并不能很快地接收到身体的反馈，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就这样直愣愣地被拉着往前走。

最后的一丝意识发出微弱的提醒，可手心传来的温度，脚下不再崎岖的路面，像是把她放进温室盖上被子，一股安心的感觉扑面而来。

隋玥坚持不到三秒，最终还是顺从了安逸，把找路这件事丢给裴泽，让脑子陷入了迷蒙的状态里。

周围静得出奇，风也变得轻轻。

她在这片寂静里恍然入梦，手心攥了颗恒温的星星。

然后跟随指引，向前走去。

营地里早已没了之前的热闹，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在营地周围架起了设备，打眼望过去，倒是显得有几分凄凉。

营地中央吃完烧烤留下的锅碗瓢盆只是简单整理了一下，大概是要等第二天起来收拾。

裴泽拉着隋玥绕过桌子，在离帐篷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脚步一停，隋玥就从那种深层睡眠的舒适感里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用刚启动的大脑开始消化着面前的一切。

裴泽看着她睁眼，悄悄把手收了回来。

两个人的手本来就握得不是很紧，隋玥迷蒙中自然放松，全靠裴泽用力，才没有半路就散，而当他也放松的时候，两只手自然而然就分开。

不费力气。

突然的下落感让隋玥迅速捕捉到了异样，她的手因惯性而虚握了一下，抓住了满手的空气。

还有残留的温度。

迟钝的脑子终于接收到了信息。

她和裴泽牵手了。

隋玥想。

手心里的温热被夜风慢慢带走，隋玥慢慢抬头。

“已经到营地了。”

她听到裴泽说。

不知道为什么，隋玥突然想起毕业旅行时和徐莹蹲在山顶瞭望石上等太阳升起的时候。

当时徐莹说看日出简直是最浪漫的事情了，彼时她被困意笼罩，实在有些感受不到徐莹所说的那股浪漫感。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人，隋玥好像突然有些理解徐莹了。

“你明天想看日出吗？”

隋玥认真问他。

不是日出浪漫，是一起看日出的人浪漫。

裴泽看起来有些惊讶。

隋玥猜，大概是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惊讶只是一瞬间，快得隋玥还以为自己看错，他垂眸沉思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要，一起看日出吗？”

裴泽望过来，一字一句地问。

隋玥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整个人飘飘然。

“嗯。”

不睡觉也会做梦吗？她想。

隋玥对这个夜晚最后的印象，是少年嘴角勾起的笑。

还有那句“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