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眸光凌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风吹起她额前鬓边的碎发，略显凌乱，却别有一番美感。

裴泽第一次直视着这份魅力，也是第一次面对她如此认真的眼神。

最开始是不能，后来是不敢。

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无言，一时间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隋玥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确实有些过分亢奋了，寒风也吹不凉她一颗鲜活的心。

裴泽先动了，从他颤动的眼睫开始，原本一直敛眸看她的人突然深吸一口气，眼神在眨眼后变得愈加坚定。

他说：“隋玥，我爱你。”

字字珍重。

隋玥怔愣在原地，她从没想过会在他口中听到这样重的几个字。

她想过裴泽可能会喜欢她。

喜欢，多么轻快的两个字啊，能够轻易勾起探索欲，是成熟后互相试探的心照不宣，也可以是青葱年华时一腔热血的冲动。

而产生它的原因也可以多种多样，或许是对方轻声的一个称呼，也可以是某天推门而入那一刹的悸动。

某个场景，某次谈话，偶然碰撞出的火花都可以酝酿成喜欢。

可是爱不同，比起飘然的喜欢二字，爱沉重多了，它意味着责任，不再只是追寻内心一瞬的悸动，而是认认真真地把对方考虑进自己的未来里。

隋玥也从没想过，会在此刻听到他说“爱”。

她一时有些哑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怔怔地望着裴泽。

那一声爱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原本还心乱不安的人突然像是有了什么依靠，他定定看着她，眼里满是认真。

像是怕她以为自己在开玩笑，也像是为了让隋玥真正相信，便又开口道：“是真的。”

“我不会骗你。”他这样说着，嗓音要更低哑些，莫名有些失落的意味。

隋玥终于从那种凝滞的状态里缓过神来，缓缓眨了下眼睛，脑海里开始运转起他的话来。

裴泽爱隋玥。

她慢慢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隋玥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不清醒起来了，好似在她心里投了一颗沸腾片一样，从心脏那里鼓起许多个气泡，然后通过血管流遍全身，最后砰地一声，彻底爆炸。

她全身都传来一股酥麻战栗。

炸开的能量转化为热量，熏蒸的热潮一路向上，到脖颈，到脸颊，到大脑。

她眼神飘忽，突然落到他的耳后红痣上，眨眨眼。

隋玥恍然大悟，原来裴泽爱她。

裴泽不安极了，少女的表现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尽管他在出发前已经做过了无数的假设，但都不如这一刻真正来临时。

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只是看着自己？她是什么想法？她会不会厌恶自己？

裴泽茫然地想着，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个假设，呼吸骤乱，眼睫不安地上下翻动着。

他内心被巨大的恐慌所控制，下意识想要寻找补救的方法，大脑飞速运转，终于让他抓住了那一丝灵光。

他深吸一口气，急切开口：“可以让我追你吗？”

他尾音有些颤，听起来倒有些可怜了。

神游天外的神经被拉回来，隋玥视线终于移到他脸上，有些疑惑话题怎么突然转移到了这上面。

但面前人眼神实在热切，脸色几乎是以秒的速度灰暗下去，让人怀疑如果自己不答应他，他可能下一秒就会从山顶上跳下去似的。

来不及过多思考，她连忙道：“可以。”

裴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效果好到像是开了倍速，让她不自觉看了好几眼。

隋玥这才能开始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最后只觉得裴泽好像把道路走曲折了。

他要是趁着刚才提出恋爱申请，自己当时那个状态说不定就答应了，毕竟她也确实对裴泽有好感。

偏偏他说要追她，隋玥又瞟了他一眼，裴泽似乎比之前还要对她的视线敏感了，脸一下子红起来。

隋玥微微眯眼，好像也还不错。

突然就感兴趣起来了呢。

想通之后，隋玥就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起身边的人来。

刚刚耽搁的时间太长，望远镜视野里早就看不见半点月球的影子，裴泽解决完大事就开始着手调节，看上去认真地不行。

可能人的本质就是喜欢犯贱，看着裴泽认真的样子，隋玥没忍住出口打扰他，“你要看月亮吗？”

听到她的话，裴泽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耳根再次染上了颜色，但还是乖乖回了她一句“嗯”。

“可是我现在不想看月亮诶。”隋玥话里带着憋不住的笑意，开始逗他。

裴泽沉默了下，默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还是接下了她的话，“那师姐想看什么？”

“emmm，想看冥王星。”隋玥想到之前在某一篇论文里看过的贴图，随口说道。

“好。”裴泽闷声说完，就开始继续调试设备，隋玥也趁这个机会仔细观察了一番他。

从脸看到身材，简直无一不完美，隋玥越看越满意，愈发对之后的生活有了盼头。

研究牲就是要看这些讨生活啊！

“咳，好了，师姐你看看。”裴泽快速调整完，在炙热的视线里匆忙后退两步，抬手清了两下喉咙，用袖子挡住了微微发红的耳垂。

诶，这么快吗？隋玥有点猝不及防，但还是听他的凑上前去，准备看看他调试的成果。

镜头里的球体如她在资料里看到的差不多，只不过要更模糊一点，隋玥津津有味地看着，猜测着它现在面向地球的是哪一面。

裴泽站在她侧后方，望着隋玥的侧脸。

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亮，天空万里无云，皎洁的月光把山顶照得亮堂堂，裴泽原本放在背包里手电也没了用武之地。

但他还是觉得隋玥要更亮一点，仿佛连月色都更偏爱她，就像当年元旦晚会上，那束白色追光变成月光，始终如一地为她加冕。

四周亮澄澄，但隋玥自己也在发光。

或许是因为氛围太好，也可能是多年心愿终于初步达成，裴泽心底没来由地升起几分喜悦来。

他望着少女被望远镜挤到而圆润的脸颊弧度，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