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27日，周四。

在通过林氏制药市场部的面试与体检后，星光正式成为了一名实习生。

三个月实习期，80%的薪资架构，没有社保只有人身险，但有转正机会，取决于业绩考核和部门主管的评估。

业绩考核是硬性指标，只看成绩；主管考核是人情世故，全凭关系。

整个部门分为八个小组，每组人数不等，共招收了二十五名实习生。星光被分配到市场研究与数据组，组内有四名实习生，巧合的是，李华也在其中，两人一同被分到了一块儿。

这些天，陆月一直忙于照顾接受化疗的母亲，无暇关注星光的动向。因此，当她得知星光开始上班时，已经错过了星光原本想去高塔的时机。

对于她的关怀，星光非常礼貌地表达了谢意：“陆Sir，医院的体检结果没问题，所以您就无需担心我啦。”

不知为何，星光对去往高塔有着些许抵触，仿佛一旦真的进入了高塔，自己平静的生活就会从此消失不见。

陆月这边也有母亲的事要操心，就由着她的想法了，“那你自己在公司也要多注意，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说。”

星光应声道：“好的，陆Sir，您照顾好阿姨。”

头几天的工作还算简单，实习生们跟着前辈熟悉OA系统、整理历年销售数据，看似轻松的工作却让她每晚沾枕即眠。

市场研究与数据组采用的是放养教学模式，组长对新人没有任何要求，全凭实习生自己自觉。

一个星期后，客户关系管理组的一位实习生建了一个群，把其余二十四名实习生都拉了进去。本意是创建一个【转正互助小组】，顺便吐槽部门里的事，算是个闲聊群，但大家在群里似乎都没什么表达的欲望。

李华私信提醒星光：“东方，你千万不要在群里乱说话，说不定会被人截图打小报告，到时你可就没转正机会了。”

“……不会吧？”星光压根没想那么多，“转正不是各凭本事吗？”

对方发了一只『叹气』的狗头，严肃地回道：“真不是吓唬你，职场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单纯。大家虽说都是实习生，可竞争关系明明白白摆在那儿，转正名额就这么几个，谁不想奋力争取？况且，就算实习生之间没什么龃龉，万一被居心叵测的人加以利用了呢？”

在上班前，他可是连夜恶补了好几部职场剧和宫斗剧，还精心总结了二十页的《新人入门手册》PPT。

星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叮~』

离下班打卡还剩二十分钟，又到了摸鱼时间，【转正互助小组】的群里突然有人说话了。

【营销策划组·凌云】：“这个群是干嘛的？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在这个群里。”

【客户关系管理组·陆仁佳】：“家人们，这是我特意建的互助群哟，大家可以相互交换信息，避免因为沟通不畅导致问题发生。”

【营销策划组·凌云】：“可以退群吗？”

【客户关系管理组·陆仁佳】：“可以的哟。我邀请大家，只是为了更好地互通有无，亲们想退就退，没有任何阻拦。”

星光看到这里，就知道没有人会再退群了。毕竟正经的实习生通知群里大家也不能聊什么，万一退了这个互助小组群，自己成了被孤立的对象呢？

但营销策划组的凌云似乎不害怕，打声招呼后就直接退群了。

这下子，摸鱼的各位都热闹了起来。

【营销策划组·卜忠耀】：“天啊，还真的退群了，这哥们真能想开。”

【广告组·梅莎】：“小哥哥真勇，难道不害怕消息闭塞吗？”

【产品策划组·李李】：“估计是真大佬，傲才视物吧，有信心转正。”

【公关组·丽莎】：“大家有听说过转正的最低标准吗？据说每个组能留下的至少一人，至多不超过两个人。”

【客户关系管理组·陈彼得】：“如果是真的，那市场研究与数据组的压力可想而知，他们那边有四个人呢！”

【市场研究与数据组·米娜】：“……啊？”

星光在摸鱼看消息，互助小组群被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此刻她正和学长聊天，汇报着第一个星期的工作体验。

林宇毕业后，与他们这群实习生一样，并未得到任何优待，直接进入公司基层学习，目前担任区域销售专员，该跑的地方一样不差。星光还以为学长会像电视剧里的太子爷一样，“嗖”一下空降到某个部门任管理层呢。

要说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因为身份优势，没有转正的烦恼罢了。好在，他也不会和实习生们争抢转正名额，不然真得遭打工人嫉妒。

太子爷哭笑不得，没想到小姑娘的关注点如此独特。

“快下班了，晚上有什么安排吗？”他发来消息询问。

星光思索片刻，准备回复“没有”，这时通知栏里突然提醒互助群里有人在艾特自己。

点开一看，是实习生聚餐的提议，正好明天是周末。除了凌云以外，其他人包括李华都同意了今晚去一家轰趴馆聚餐，就剩自己还没回复。

“实习生们提议聚餐，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星光如实回答。

学长那边秒回：“你想去的话就去吧，没关系的。”

委屈巴巴的小媳妇儿语气，是肿么肥四？

星光吃不准，立刻截图发往宿舍群里，让大家出主意。

老王始终和学长站在统一战线：“去！答应他！”

童桐则持反对意见：“好歹是同事聚餐，第一次不去容易被孤立的。”

紫苏赞同童桐的话，不过给出了另一个理由——期待感。

她打了一段有关男女生暧昧期关系调和的攻略：“我建议保留这次的期待感，把它推迟到下一次，让学长更加认真地对待你们之间的邀约，而不是随口问一句有没有空就马上约上，这样会显得敷衍、掉价。”

紫苏的话，让星光找到了推脱的理由。

她很享受和学长在网络上的交流，可一旦要以某个目的在现实中见面约会，心里就莫名地紧张与不安。

斟酌再三，她给林宇回复道：“学长，我想参加实习生们这次的聚餐，不好意思啊。”

然后把童桐的话当作解释，发了过去。

『不开森』的傲娇小狗立即跳出来，林宇明显失落了，但还是体贴地回复一句：“好，那听你的。”

星光『摸摸狗头』。

她想起上回面试时在电梯偶遇他抱着文件箱，深蓝西装肩头落着星点雨渍，全然不像电视剧里前呼后拥的继承人。

而此刻对话框里的傲娇小狗，让她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了一个大弧度。

下午六点，准时下班。

群里几人约在公司附近的轰趴馆里，组织者陆仁佳已经订好了包厢和套餐。

星光关掉电脑，完成工作打卡，和李华结伴而行。

坐电梯下楼时，好巧不巧，开门就遇上了林宇。

“学长好。”

二人打完招呼，往里头挤了挤。

林宇微笑，“这么巧呀，恭喜你们进入林氏实习。”

李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还是要感谢学长的内推，过了网申才有了面试的机会。”

林宇确实替学弟学妹们内推过，但最终的面试关卡还是要靠自己，说走关系也不全对，人家只是搭了一座桥，路还要自个儿走。

在大堂和学长告别以后，他们打了辆车到往指定地点。这是星光第一次来轰趴馆，馆内一楼相当于一个游戏大厅，喧闹嘈杂，从二楼往上，则是一间间大小不一的包厢。

陆仁佳预订的是顶楼二分之一的大包间，娱乐设施丰富多样，诸如台球、纸牌、游戏机等等，一应俱全。

“还真不错。”推门而入的李华赞叹。

“嘿，又来人啦！”

身后，抱着酒水的实习生们先后走了进来。一位平头小帅哥放下饮料，朝着星光招手：“嗨小姐姐，叫我李李就行啦，我是产品策划组的。”

星光点头微笑，“东方星光，市场研究与数据组。”

身旁的李华自我介绍：“我也是市场研究与数据组的，我叫李华。”

陆续有人推门而入，各自打招呼，三两成团，找一块地方各聊各的。

星光倚着智能调温的懒人沙发，指腹摩挲冰镇果酒瓶身凝结的水珠。

三米开外的卡座上，几个实习生正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关于学长的八卦混在电子音效里断续飘来。

“你听说了吗？刚毕业的林氏太子爷已经进公司上班了，据说在基层跑业务！”

“真的假的？太子爷干基层，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千真万确，我见到太子爷了，和我们一样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广元大学的，还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呢！”

“哇哦——”

正当她想要再听些详细内容时，他们停止了交谈，转而各自玩起了手机。

这时，人已到齐，长桌上也摆满了各种小吃零食。

不知是谁将冰镇啤酒摆上桌，玻璃瓶碰撞的脆响像某种信号，二十几个年轻人突然陷入狂欢的漩涡。酒瓶起落间，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被啤酒浸透，空气里浮动着麦芽发酵的迷离。

几轮游戏过后，星光有点累，便蜷缩在沙发角落玩手机。

新一轮的碰杯声中，又爆发一阵接着一阵的笑声，吵闹不绝于耳。

正玩着，陆仁佳突然踩上茶几，举起酒瓶摇晃，“大家先静一静，今天聚在这里，不仅是为了玩，也是为了互相交流，增进感情。”拔高的声线刺破喧嚣，眼里有了醉意，“以后在公司里，咱们可得互相照应着点！”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然后又是来往一圈的相互敬酒。

星光躲不开，又被灌上半瓶黑啤，苦涩的麦子味让她十分不适应。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有人开始唱歌，有人跳起了舞。星光甚觉有些吵闹，于是打算出门透透气。

刚走到门口，突然感觉鼻腔一阵温热，她伸手一摸，发现自己又流鼻血了。

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恍惚听到了学长和库尔特的呼唤，在虚空中撕扯着她最后的清醒。

……库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