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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话:年岁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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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之事,若是常常圆满才令人觉得奇怪。烛幽虽经历甚少,但她看得书多,这些空泛的道理知道得也多。可是这些道理光知道是没有用的,只有真正经历过才懂得个中荒谬。为何天道总不予人圆满?莫非是因为大道本就不全?后来她再看旁的书,总能看到些千般缺憾、万般不平,总是悲伤甚多,快乐甚少,也能看到众人因猝不及防的苦痛若痴若狂,为了少许的快乐如痴如醉。她想着,若是能将这些快乐的点滴或者悲伤的事情平均地分到每一天,总不至于如此。不过能平静地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能牵动她情绪的事情,她也就纸上谈兵地往书上批这么一句。而到现在,这些却变成了她的切肤之痛,如钝刀割肉一般真切的折磨。过去的这么多年她都清清静静,那些时光静水流深,平静无波,若将昨日今日种种零零散散地分到她不长的人生中,也不至于一朝吞下十年的痛楚。

外面果然下了雨,秋雨不似夏雨急来急去,发泄情绪一般轰然而下,但缠绵凄冷,一下就能下好几日,宛如诉不尽的愁绪。其实想来这些事情,这点微末的苦痛她也不是不能咽下,可这些小事给她的冲击在经过韩非已死这件事的多年发酵之后竟比当年他的死本身更令她无法接受。为何会如此?他为何要如此?他妥帖地照顾着她,在细枝末节的地方悄悄地埋着惊喜,细致又用心,连死,也为她打好了前路,告诉她不是她的错,告诉她不要背上包袱,要她答应不为他的死而牵绊,让她学着他,豁达一点,看开一点……他一路不着痕迹地呵护着被他从壳子里拉出来的她的心。

可她杀了他。

她是那个凶手。

他什么都不欠她了,她却骤然欠他良多。可他凭什么还清?!他怎么可以还清……烛幽的手缓缓地在收紧,直到听到“嘣”的一声,指尖一痛,竟是被手边的琴弦割掉了一半指甲,连带着渗了些血出来,琴弦也断了。十指连心,痛得她手指颤抖,血一点点地从伤口滴下来,一会儿就沾满了手指,她也不动,就这么直看着,泪流满面。

荀子的小童过来例行洒扫,看到烛幽举着鲜血淋漓的手在哭,连忙走上前去:“郗姑娘怎么受伤了也不说一声?哎呀这么深的伤口,得上药包扎才行呀。”说罢又急忙去找来药和绷带,细细地为她清理干净,包得严严实实又不影响手指活动。

“多谢你。”

小童摇了摇头,见桌上的琴弦断了,便抱了起来:“郗姑娘,之后几天手都不要沾水,更不要碰琴了。这张琴我改天拿去让颜先生修一修。”

“怎么了?哪张琴又坏了?”此时荀子恰好回来,进屋时便听到这句话。

小童急忙行了礼:“夫子回来了,颜先生也来了。郗姑娘弹琴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弦。”

荀子一看,小童抱着的那张琴是不久前才换了弦的,怎么会轻易地就断了?再一瞧烛幽,那双眼睛明显是刚哭过。荀子心下便了然,他这里韩非留下的东西颇多,她睹物思人起了点情绪也是正常。荀子也不多说什么,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还受伤了?几年不见,怎么还变得毛毛躁躁的了?这下琴也不好让你赔,事儿也不好让你做了。”

烛幽脸上又滚落一滴泪,她抬手抹去,向荀子道:“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带一把好琴来。”

荀子都觉得她的话稀奇,不由得笑道:“哦?那我可就等着你兑现承诺了。”

这天之后,烛幽仿佛又回到年少时,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闷在藏书楼里,除了看望荀子,基本不迈出这里一步。不过从前她要么看书要么抄书,这次回来比起她离开之时,藏书楼里多了一件有趣的物什,让她多了个爱好——发呆。不知是哪位妙人在一楼中央的空地里开出了一个小池子,里面的水还是活水,因放在室内,入冬之后也未结冰。清凌凌的水面上飘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青瓷碗,它们随着缓慢流动的水流不断地变换着位置,在这样的过程中相互碰撞,发出好听的叮咚声。在水池边坐下,随便盯上一个碗,目光随着它游来游去,什么都不想,时间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发了,烛幽无聊的时候往这儿一坐,一盯就是一天。

这样平淡无波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新年。年前秦军打下了燕国国都,燕王喜和太子丹逃往辽东,星魂来信告诉她东君之事已经了结,月神和大司命将押送她回云梦泽,他则南下与她汇合。烛幽一算,东君不愧阴阳家第一奇女子,为了追捕她,竟派出了三个主力外加这么多的时间。再一想,星魂说要来,从蓟城到桑海差不多要走小半个月,他或许就是冲着和她一块儿过新年来的,所以想着准备点小礼物。

除夕之前,可以回家的弟子们都早早地回家去了,到除夕那日,小圣贤庄已经空了大半。烛幽早早地就收拾好去向荀子那里,因为她晚上不能和他们一起吃饭,所以向来都是煮一顿饺子当早饭吃,吃完就又回藏书楼里窝着。这一次她除了带了个人去,还带了些礼物,给荀子和留下的几个眼熟的弟子每人准备了一管亲制的毛笔,还有给小孩子们的一小筐草编的小动物。

荀子收下礼物后露出欣慰的笑容:“从前你怎么都不理解为什么要拜年,为什么要送礼物,没想到老夫现在也能收到你的心意了,真是不容易。”伏念也附和地调侃了她一句,只有颜路真挚地道了谢。

除夕夜的藏书楼更加清净了,烛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借着外面的星光继续编手里的小动物,身旁堆了一堆。先前被琴弦割伤的手指还留着浅浅的痕迹,好好保养一下消掉伤疤应该也没有问题。身后是那方挤满瓷碗的水池,瓷碗相碰发出的声音配合风铃声隐隐也能听出一些韵律,悠远绵长,仿若从远古传来的神秘召唤,这样平和的声音很容易抚平人的心绪,令人陷入安定的状态,难免产生困意,但她却一直很清醒。

潮水一浪一浪地冲击着崖壁,风吹个不停,烛幽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冻得有些发红,但她很适应这样的寒冷,手中的动作并不太受影响。藏书楼地势高,还临海,原本就是整个小圣贤庄最冷的地方,更何况因为这里禁火,烧炭取暖是不可能的,一般人待一会儿就会冻僵,也只有烛幽能待得住,不过也得裹着披风,戴好帽子。

不多时又编好了一只小猪,烛幽正准备继续,阴影处的空气忽然出现了波动,一个人影缓缓地浮现:“坐这儿干嘛呢?”

烛幽看过去,星魂正从黑暗中走出来。借着星光,她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问:“你的脸怎么了?受伤了?”

星魂的左眼周围有一圈原先没有的蓝紫色的火焰和星辰状的纹路,听她一问也不欲回答,神色别扭,只是轻嗤了一声,烛幽便猜出可能是和东君对战的时候出了点什么问题,既然他不想说,她便也就不问了,只等着他走到近前。

星魂走近,本想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连多余的垫子都没有,脸上出现了惯常的不耐,他扫了她两眼:“见过故人,感动了么?”烛幽没说话,星魂便知这就是默认,不由得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东西呢?”

“你不是不指望我能拿到么?”

“哦,那你可真厉害。”星魂完全是被气得没脾气的平静,烛幽骤然生了点心虚,不过她的情绪甚少体现在脸上,直接举起了手中还没丢出去的草编小猪递给他,星魂警惕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烛幽单纯地眨眨眼:“新年礼物。”

星魂脸上都是嫌弃:“送我一只草编猪什么意思?”

“今年是猪年啊。”

星魂又嫌弃又犹豫地接过,看到她身后那一堆同款猪时直接翻了个白眼:“就这?没人要的玩意儿给我,你可真能。”

烛幽大言不惭:“这是我编得最好的一个,特意挑出来给你的。”

星魂多看了两眼,最后收回了将小猪丢出去的动作,将它收进了袖子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也只有我才会要这个破玩意儿了。走吧。”

“去哪儿?”顺利蒙混过关的烛幽一边站起来一边问。

“你都送我礼物了,我能不送你吗?在阴阳宫的时候也不时兴这个,一出来就是麻烦。你又是从哪儿学的这些?”

烛幽轻易地就看出一脸嫌弃的星魂明显不如先前烦躁,所以一口就答了:“韩非说的。”

星魂瞪大了眼睛横她一眼:“呵,韩非是你爹吗,说什么你都听?我让你去取个苍龙七宿的铜盒你都不取,你知道颜路是谁了吗?”

她摇头,明明白白地看到星魂看她的眼神里写着“废物”两个大字,不过她心底平静,不为所动。

这个答案在星魂的意料之中,反正他也没有期待过什么,就找个茬刺她两句罢了,闻言并没有再出言责备:“少牵扯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算了,我之后再来取就是了。不过你也得知道,秦军已经灭了燕国,正准备挥师南下,后续增派部队不日也将开出函谷关,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逗留。而且对于你来说这天下只有咸阳才是真正安全的,无论是小圣贤庄还是云梦泽都不是你的温床,你不要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就万事不问。”

“哦。”

“……”星魂觉得她明显没有听进去,不过毕竟是除夕,他也不想多说这些不愉快的话题,两个人便悄悄地从小圣贤庄溜回了桑海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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