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俗的缘一不多时又送来解酒汤,小青想和他聊聊,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无机会。
许仙喝下解酒汤,终于有力气走回去,白阮未醉得狠,只脸颊桃红,倒是有力气,行动迟缓,总痴痴笑。
两对爱侣互相搀扶着回白府,小青不想回去。
用尾巴想也知道,这两对定然要借酒欢快下。
“李主家,可否带我去酒窖,尝完剩下的美酒。”缘一愣着,小青得意笑了笑:“说了,我可是千杯不醉。”
酒窖中,小青还是慢慢品饮美酒,缘一不再讲解酒的制作,将这几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小青知道缘一改了俗名,如今叫李明奕,继承家里的小酒馆,研究酒酿。
如今家业扩大数倍,酒香闻名江南,却是滴酒不沾。
从酒窖走出,天已擦黑,小青不知道自己酒香腌入味,站在身边的李明奕,不自觉有些飘飘然。
山中一别,多年未见,小青姑娘没变,还是旧日随性的格调。
小青买下一坛竹叶青,一坛琼露酒,付银钱时,李明奕连番推辞,是重逢的赠礼。
“怕我诓你?”小青扯过李明奕的手,将大粒的碎银拍在他掌心,认真道:“这是真银子,你大可鉴一鉴。”
李明奕呆呆听话,摩挲着依旧冰冰凉凉的银子,小青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低声回:“是真银子。”
确认后,小青掰开他的手指,把银两收了回来,“没骗你吧,但你说要送我,这银两我就收回来了。”
李明奕怔了怔。
“给你,逗你玩的。”小青笑李明奕像个木头,终于止了捉弄心,“我可多钱了,是十二座山头的主人,金银珠宝取之不尽。”
“小青姑娘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捉弄人。”李明奕藏宝贝似得,将几粒碎银收在绣囊里,仔仔细细揣进袖口中。
小青唇边的笑意微淡,待李明奕收拾好,恢复如初。
驴车拉着两坛红封泥色瓦罐,朝白府送去,李明奕则步行送小青。
天已彻底暗下来,纸灯笼的透出的黄色烛光越发明亮,朦胧裹着她们。
路上,轮到了小青说,李明奕听。
明黄烛光停在白府大门前,大门敞着。
走上三级台阶,踏过门槛前,李明奕才回神,窘迫地握着灯笼:“小青姑娘,这次会在杭州呆多久。”
“乞巧节后回去。”小青回。
李明奕魂不守舍点头,走到台阶下,想起什么,叫住小青:“乞巧节你会上街玩吗?”
小青敛了笑,周身竟有沉凝的气魄,站在台阶上打量李明奕。
眉目在烛灯晕染下,俊朗温柔,渐渐有了不安之色:“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那日热闹,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应该会喜欢。”
“小青,怎么不进屋?”白素贞巧合地出现,诧异地看见无措的李明奕,笑着邀请:“郎君可要进来喝水,解解渴再走。”
小青微微侧首,她早就感觉到姐姐的气息。
嗔笑回:“姐姐,该喝水的是我,一路上都是我在说话。”
白素贞轻拍小青后背,“那你喝水,我看郎君还有话说,不如进府说完再走,门前谈话便是白府待客不周了。”
“多谢白娘子好意,我话已说完。”李明奕该走的,但他站着不动,因为还没听到小青的回复。
“我会去。”小青道:“到时碰上了,便一起游街,你回去吧。”
“好!”李明奕眼中微光亮起来,克制欢喜地朝两位女郎颔首,稳重离去。
小青转身往屋里走,白素贞却还往外看,“姐姐,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呢。”
“你瞧他多开心。”白素贞唇边噙笑,“步伐轻飘飘,都要飞上天了。”
小青知道姐姐话里有话,并不接招:“怎么,姐姐厌弃许仙,瞧上李明奕了?”
“没正经,你还盼着我同许仙分离呢。”白素贞转身,无奈地点了点小青。
“姐姐,我早就没盼着你们分开了。”小青揽着姐姐的手臂,妖妖调调往府内走。
“只是今日听胡媚说了些,许仙花期已过,不中用惹得姐姐生厌,才这么说。”小青天真道:“姐姐喜欢上别人,我每片蛇鳞都支持。”
白素贞轻咳两声,“小青,你又胡闹。”
“看来男子过了年华,真不行了。”小青叹气。
“有我为他调理身子,体魄比之从前没有变化。”白素贞笑道。
“还得是姐姐力挽狂澜。”小青从善如流夸赞,“许仙有姐姐,是他十世修来的福气。”
白府的下人少,入夜后无需伺候,此时府内寂静无声。
如果此时在,那便会发现,两个人行走如蛇,连脚步声也是摩擦地面的沙沙响。
“小青,不要打岔。”白素贞轻拍小青的手背,“那位郎君也是你在金山寺识得的?”
小青“嗯”一声。
“让我猜猜,他还俗是因为你?”
半晌,小青才答:“是,也不是,他是和尚,但喜欢上我,归根结底是七情六欲未净,仍贪恋红尘,才还俗。”
良久,白素贞才说:“他正好年华,只是你不喜欢他。”
“我看出来了,他还喜欢我。”小青咂咂嘴。
她对李明奕还是没有喜欢的念头,但过去厌恶排斥也随着想法的改变而消失了。
今日更是与姐姐和胡媚谈天中,勾起她点贪玩的瘾。
李明奕有了头发,眼睛亮亮的,相貌体魄俱佳,还正当年华。
若认识他时,便这个样子就好了。
小青必然尝几日,可惜啊可惜。
不仅曾是和尚,还是法海的小师弟。
白素贞听出她语中惋惜,心头舒展:“好年华的男子多得是,不急,乞巧节寻寻。”
第二日,小青找法海解闷。
在金光罩前,变出一张案几,一张贵妃椅。
案几上是一壶酒,两只酒杯,一只烤得焦黄的烧鸡。
小青懒懒躺着,吃酒撕鸡腿吃。
她喝两杯,往地上倒一杯。
她问过法海吃不吃酒,他没拒绝。
又问法海吃不吃烧鸡,他没答应,小青惋惜包圆。
剃去鲜美的鸡肉,鸡骨头干干净净,小青逐一摆出个完整的鸡骨架。
略施法术,鸡骨架扇着翅膀,栩栩如生走到金光罩前,啄起来。
喝饱吃足,小青袖挡金光,潜睡个午觉。
醒来,案几贵妃椅统统不见,小青拂拂袖走了。
等小青走远,骨架鸡没了法力,应该榻成骨头堆,然而好端端啄着。
小青也不是每天点卯似得找法海,无聊了才去。
法海始终不说话,小青也不说,竟有中洞中相处默契无言的熟悉感。
但这终究不是寒冬朔风中的山洞里,而是在富庶的杭州。
小青修为大增,身体强健,格外爱吃爱喝。
几回下来,金光罩边缘堆了五只鸡,一只鸭,十只鸽子,六只兔子。
今日,酒饱饭暖,小青舔干净油滋滋的手指头,朝金光罩踹了几脚。
“好你个秃和尚,我找了你三回,你是一回不露面。”小青将手里的酒壶丢进去,“连声都不吱。”
酒壶被金光罩弹飞,在地上滚了几圈。
“还是朋友吗?”小青愤愤,“你要是去玉灵山,我也不露面接待你。”
“今夜乞巧节一过,同姐姐和李明奕道别,便回我的玉灵山去了。”
小青没好气拍了拍金光罩,“本姑娘走了,不见,法海。”
走前,小青把白骨鸡鸭兔上的妖法全撤了。
她才不让法海有戏法看。
十几只骨架除了不会叫,扑棱翅膀、踱步碰头、飞来蹦去,比外面的戏法还好玩。
无人时,金光罩隐去,法海走了出来,“李明奕,小青见到了缘一?”
地上十几堆白骨,呈弧形围着洞口,法海摇摇头,挖个深坑埋了白骨。
·
山主青色身影一刻不停掠过回廊,直至消失,躺在亭子晒太阳的胡媚和白阮才收回目光。
“山主今天也不高兴。”胡媚嚼着瓜籽仁,压低声音,贴在白阮耳边说。
“每回从西边回来,都看不出喜色。”白阮剥瓜子壳,取出饱满瓜籽仁,送到胡媚嘴边,“莫非真让你猜准了?”
“不是猜的,都是我悉心观察,证据充分才敢和你说。”胡媚提声。
“法海师傅来玉灵山的时候,我就应该看出来啊。”胡媚后悔道,“俊眉修目,身姿颀长,不输狐族最美男子,还有能力,帮山主拿下六座山。”
白阮沉吟,“山主还送粉色珍珠给法海师傅,说他带着漂亮。”从记忆力翻出证据。
“不错!”胡媚。
“所以,山主属意法海师傅。”白阮试图分析,“爱而不得?”
“怎么可能!”胡媚道:“山主才不会受情所困,我猜测山主是喜欢俊美和尚。”
白阮不解。
“望月楼,你当时吃醉,什么都不记得了。”胡媚说:“山主挑了那李主家的下巴,欢喜的不得了,也是个俊秀小生。”
“只可惜.....”胡媚叹声气。
“可惜什么?”
“山主可惜这李郎君已经不做和尚了。”胡媚用“这下你懂了没”的目光看白阮。
白阮思忖片刻,“山主喜欢俊俏和尚,俊俏凡人本就少,俊俏的和尚则更少了,好不容易有个相貌清隽的和尚,却还俗蓄起发,山主大人只好去欣赏法海师傅了。”
“白阮你真聪明,一点则通。”胡媚啄了啄白阮的嘴唇。
白阮垂下眼睫,想要加深这个吻,却落了空,意犹未尽地凑到胡媚唇边。
“先放放,”胡媚手指点在白阮唇上,微笑着说,“山主的事要紧。”
白阮调整呼吸,正色问:“劫一个漂亮和尚送给山主?”
“那你等着受活寡吧。”胡媚语气凉凉道。
“喜欢和尚,不是有现成的吗?”胡媚挑眉,胸有成竹。
白阮不解,胡媚凑到耳边,低语解谜。
“我去准备,今夜能用上。”胡媚眉飞色舞,仿佛已经预见山主心满意足的神情,“给山主一个惊喜。”
白阮想起那夜的混乱,多年过去,依旧心有戚戚焉。
“还是不要准备惊喜了,我怕出乱子。”白阮抱住胡媚的手臂,温柔劝说。
爱侣担忧的神情让胡媚迅速冷静下来,可想让山主开心的心也很强烈。
一时间,胡媚竟有些为难,抱着白阮静了好一会,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白阮听过,沉吟片刻道:“这法子可以,能进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