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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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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诀每日回府后都会抱一抱禾清月,这样会让他感觉从地狱爬回了人间,又重活一次。

但禾清月不喜欢血腥味。

之前他用花露还能盖住,但因为杀戮越来越重,他不只是身上,仿佛骨子里也深深的染上了血痕。

他感觉清月有些怕他,便每日惶惶不安,不仅胃口大减,还常常梦中惊醒,吓的满头大汗,反复确认禾清月就在他身边,这才抱着人睡去。

几次三番,禾清月也察觉到沈诀的异样,她必须想个办法消解他的不安。

于是每天变着花的给他做饭菜,桌上的每一道肉菜,什么鸡鸭鱼……都是她剖解的。

有时候没注意,脸上还沾着肉禽的血呢,就把饭菜端上了桌。

府中的下人看着那张昳丽的脸上沾了血迹都觉得骇人,只有沈诀帮她轻轻抹去,与她额头相抵,不忍道:“辛苦了……”

辛苦你费劲心思就为了让我多吃点东西,辛苦你为了我还要接受自己不喜欢的血腥,辛苦你每日跟着我担惊受怕。

就快结束了,就快了……

但任务的结束,却是沈诀拿半条命换来的。

烛风拖着人回府的时候,禾清月正追着一只鸭子到处跑。

她撸起袖子,追的起劲,喊道:“我今日非宰了你不可!”

等她抓住鸭子,提着它的脖子准备炖上的时候,就看到血淋淋的沈诀和烛风。

“王妃……”尚还无事的烛风喊道。

她站在原地呆愣片刻似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行动快于思考,她松了扑腾乱叫的鸭子,跑过去,跑的时候脚底还被绊了一下,摔了一跤,但她全然不顾此刻的伤痛,又快速的爬起。

到了跟前,入目的就是一片红色,脸上,手上,胳膊上,身上全都是血,人也在昏迷当中。

她颤着声音喊:“亦梨!快叫太医!快!”

等待的过程中,她心急如焚,伸出手却不敢碰沈诀身上的任何一处,而任何一处都沾着血迹,由不得她碰触。

“怎么会这样啊……”她的声音哽咽,肺部绞紧,有些喘不过来,她试图平稳呼吸,大喘几口气,可越是这样,越有一种窒息感。

她自以为近日剖解了那么多肉禽对血腥味已经习以为常,可是闻到沈诀身上的血腥,又止不住的干呕,她捶打着自己的胸腔仍不见好转,眼泪也止不住的流,还没等到太医赶来,她也跟着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沈诀正卧在她的旁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受伤的人是她,而不是这个比她醒的还早的家伙。

禾清月看着好好的一个人,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沈诀用仅有的力气把人轻轻搂在怀里,“怎么又哭了……”

禾清月怕压着人的伤口,只敢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轻轻抽泣,却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诀只得轻拍着她的背,一遍遍的说“没事,我在”。

可禾清月还是止不住的流眼泪,泪水都把沈诀肩上的绷带给洇湿了。

因为日子过得太安逸,禾清月都忘了,在她和沈诀之间,没有生离,却还有死别。

所以她止不住的为这样变化无常又注定的事情流泪。

看人这么能哭,沈诀安抚她说:“我在边塞那么多年,什么伤没受过,这都不打紧,别担心。”况且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用担心了。

“不哭了……”沈诀轻拍着她的背,他都怕人又哭晕过去。

“还有人嘴硬呢?”这个时候禾知节端着药推门进来了,“半条命都要没了。”

沈诀给他一个冷眼,你搞不清状况吗?

禾知节回他,不把你说得可怜点怎么让欢欢心疼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

可沈诀却道:“不要听他胡说八道。”给人抹干净眼泪,还要自己端药来喝,证明他的伤不过小伤而已。

可他哪儿还有什么力气。

禾知节见状把药端给了禾清月,“补气血的。”

又补充道:“王爷的那碗药还没熬好。”

沈诀面上波澜不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禾清月还在跟前。但心里想的是:最好是这样,否则你要是敢戏耍我,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

沈诀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把杀戮看得有些理所应当了。

禾清月见他状态不好,忙给他擦着脸上的虚汗。

这时一个下人端着药进来,还跟禾知节耳语了几句。

禾知节把药端给禾清月,“这是王爷的药。”

又忙道,“刑部还有案子要办,我先走了。”欠身行礼就告退了,一套行云流水,定是很着急了。

人走后,下人把禾清月的那碗收走后,也离开了,只留下了这两人。

禾清月把药喂到沈诀嘴边,沈诀看着人红肿的眼睛,说:“我自己来吧。”他还是想证明,可越想证明越出乱子,刚还有禾知节打掩护,现在他要伸手接,这药非洒不可。

幸亏禾清月面上嗔怪,执拗的没让他端药,这才喂着他把药都喝了下去。

禾清月把碗搁到桌上,又看着沈诀身上缠满的绷带,她问:“疼不疼?”

沈诀低头看自己,乌发随着垂下来遮了半边身子,但遮不住伤,他说:“……疼。”

说不疼才是假的。

平日里只要受个见血的小伤,他都要在禾清月面前嚎上两嗓子惹人可怜,再不要脸的讨个甜头,但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又舍不得人心疼了。

他先醒来时听到下人说禾清月因为他哭的晕了过去,他难受的要命。

他才不要这样的心疼。

“怎样才能不疼?”禾清月轻轻摸着他胸口前的绷带,很轻很轻,仿佛只要一用力,她就能再次从他身上掐出血来。

她也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看她眼里盈满了渴求,沈诀回她:“帮我修一修荷包吧,修好了就不疼了。”

牵着她的手,又附赠了一条,“还有发带,我想要一条新的。”

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有事可做,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禾清月回扣住他的手说:“好啊,我再给你做,各种颜色各种样式,每个都不一样,让你每天都不知道要带哪一个。”

沈诀终于有了点力气,摸着她的脸,宠溺的笑着,“好。”

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沈诀和禾清月转脸去看,打开窗,原是外面下起了雨。

雨点又急又密,落到树上,打的青葱蓬勃的叶子全都低了头。

禾清月伸手接起一捧,又全都洒掉。

“下雨了……”

“嗯,下雨了。”

雨会清洗脏污,会掩掉悲伤,会让一切不如愿都随之销声匿迹。所以等一等吧,等雨停后,就都好了……

此后沈诀卧床养病,禾清月就在边上给他绣荷包。一箩筐,各式各样,看得眼花缭乱。

唯有一处相同,便是上面的字样,绣的全都是:“子煜,平安”。

沈诀偶有些力气的时候,就捞过来禾清月抱一抱或接个吻,伴着窗外悦耳的雨声。

今年的雨下得格外的长,势有要和沈诀赛一赛的劲头,仿佛他若不好,这雨便不停。

“今日吃莲子粥怎么样?”看着越来越有气色的沈诀,禾清月声音里掩不住的雀跃。

无论禾清月做什么,他都说:“好啊。”

等粥做好,两人各端一碗,沈诀卧躺在床上,禾清月坐在床沿晃着两条腿,想到什么便扭头说上两句小话,笑一会儿,再接着吃。

吃完收拾好,禾清月爬上床,双臂撑在沈诀两侧,也不说话就直直看着他。

沈诀先没忍住,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出声道:“怎么了?”

“近日受伤,为何不让下人告诉我?”

“……什么?”沈诀有些不明所以。

“旁人若说些不好听的话,也不妨事?”

虽然听不懂,但是先解释:“受伤是意外,我没法预料……”

禾清月打断他,自顾自念着台词,“北辰王府的四王爷,受伤也不提前知会自己的夫人,害得夫人担惊受怕,想必是夫妻不睦,夫人苛责。你要让旁人这样看我?”

沈诀听懂了,这是禾清月与他刚成婚时,他咄咄逼人的问词,他还在那日还把人弄哭了。

他笑的温柔,说道:“我那个时候这么凶啊?”

禾清月狂点头,“好凶~”

他回想起那日是贴着人耳朵说的,便学着那日的样子,附身到她耳畔。

但这一次他温柔至极,声音轻的像是掠过草地的微风,带着暖阳,带着花香,过境留下一句,“对不起,我爱你。”

禾清月猛地抱住他,笑吟吟的说:“没关系没关系。”还傻笑两声。

伤口因撞击有些疼,但远不及这一刻的幸福。

沈诀回抱住禾清月,顺着她的头发,嗅她颈间的香气,有药香,有莲子香,还有整日绣荷包留下的花香。一切在禾清月身上留下的香气都让他如痴如醉,而这一切又都与他息息相关。

可手上沾了太多血,天若不收阎王收,但就是阎王要索命,我也要把我的清月,我的小福星高悬空中,才甘心。

此前,谁也别想轻易的将我的命拿了去。

——

沈诀的伤一好,雨便停了。

在雨停之前,他和清月赏了最后一场雨,准确来说,是他赏着雨中的清月。

他披着外衫,倚在长廊的柱子上看撑着伞的禾清月。

她穿着晴蓝色的衣裳,耳畔别了一朵白色蔷薇花,欢脱的在雨里转圈,偶尔踩上两踩汇聚的雨水,溅出涟漪,衣摆沾湿全然不顾,只是明媚的笑着,露出两个梨涡来,偶尔分得几分注意给沈诀,漂亮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沈诀就静静的看着,再深深的望着。

那样漂亮的人走到眼前,但被伞遮住了,可他只想看清月。人便如他愿,掀开伞露出脸,像初绽的昙花,只一现便惊艳,要人一生一世都如愿。

沈诀低头,禾清月把伞背在身后,把夏天的最后一场雨,送到他耳边。

“子煜,平平安安。”

他偏头吻上那朵白蔷薇,温柔又坚定的回:“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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