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知节难得休沐想找沈诀下棋,却没找到人。
沈诀忙着处理政务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禾清月也在,完好的一个人,就是脖颈上的红印子有些没法看。但是一没发烧二没嗜睡,算他沈诀还做了回人。
她背靠着背倚着沈诀看话本子,看到无聊之处就辫一缕沈诀的头发来玩,以此往复,沈诀的头发都让她辫成了一个个小辫子。
禾清月与沈诀体型差大的完全把她覆盖了,导致禾知节敲门进书房的时候以为只有沈诀一个人。
沈诀只抬眼瞥了一下,“有事?”
“难得休沐找你下盘棋。”
沈诀忙得没空闲,便说:“你找清月陪你吧,我没时间,她也正无聊。”
禾知节不禁疑惑,这人怎么能一天一个样,之前防他跟防贼似的,现在又坦然把禾清月推给他。
可沈诀才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只是对于让清月开心这件事上,他向来包容。
“我没见她。”
“我在这儿!”禾清月翻身探出头来,像洛洛一样双臂搭在沈诀的肩上,“我陪你下棋。”
能说话,嗓子也没事,算沈诀听话克制了。
沈诀瞧着她脖子上的痕迹,给人理好衣服才放人走,要是让禾知节看到说上两句,他以后要再敢放肆,怕是清月要抗拒了。
虽说他完全不在乎禾知节那点心思,但他表哥的身份还在那摆着。
到了庭院,禾清月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这次压多少?”
禾清月下棋喜欢跟人赌钱,压的还不少,以前是坑禾知节,现在还坑禾知节。
“胜负显而易见,再压,你直接抢我的好了。”禾知节都怀疑沈诀到底有没有好好待她,怎么还能让她这么财迷。
但要是让沈诀知道了他怎么想的,都该唱窦娥冤了,整个王府都在她手里了还不算好好待她吗?
“我没多少银两,换别的。”他可是连府邸都没有的人,再把钱搭进去,可就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禾清月想了想说:“那我赢了你给我讲讲你在刑部办的案子,我今天看的话本子里就有讲,但是都好没意思,我想听听真的。”
“可以。”禾知节一口应下。
得了应允,禾清月立马起了斗志,一副势必要拿下这一局的架势,但就像禾知节说的,结果显而易见,只不过这一次禾清月赢的没那么轻易。
她不免叹道:“表哥的棋艺见长啊。”
“比不过你。”禾知节把棋子都归置。
“私下偷偷练了?”禾清月难得八卦道。
确实是,不得不说他跟禾清月一样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那日在沈诀面前输的太惨了,他势必要有所长进,才不至于日后再丢脸。
他转移话题说:“案子还听不听?”
“听。”
禾知节双手一撑,倒真有说书的那意思了。
“讲一个女子插足新婚夫妻的案子。”
禾清月忽的眉头一皱,插足?但人摆好了架势,便没敢出声打扰他。
禾知节也见人准备好,缓缓道来:“一个士兵刚成婚一个月就去边疆打仗了,留下了新婚妻子独守空房。但妻子十分爱他,所以也并不觉得苦,而是日日期盼他能平安回家。边疆的战事十分激烈,他的妻子常常给他写信,但也怕他分心,所以在往来的书信中从未提及怀孕的事情。”
禾清月:“怀孕了?”
“嗯,所以等他回家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眼见肚子越来越大,战事也越来越吃紧,妻子的心常常揪紧,日日不得安睡。她每天都在等啊盼啊,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来了凯旋的丈夫。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丈夫还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禾清月满脸疑惑,不免问道:“他不是打仗吗?战事不是吃紧吗?他怎么还有时间跟人风花雪月!”
禾知节看她有些气急的样子,笑了一下,接着道:“那丈夫说这女子是他们扎营的附近村子里的一个孤女,没什么人管问,所以在士兵的一次帮助下,她便倾心于他,之后女子为了能常常见到他,便经常给营里的人送些饭食。”
“就这么轻易的移情别恋了?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新婚妻子呢!”禾清月这下才是真的气急败坏,声量都提了几分。
禾知节接着说:“正是因为想念自己的妻子,所以在一次醉酒后,那士兵不太清醒,误以为那女子就是他的妻子,然后就……把人肚子搞大了,所以不得不把人带回去。”
“都是借口!我就不信醉酒后他能分不清自己的妻子和旁人!”
“这很难证实。”禾知节在刑部办案也是要讲证据的。
禾清月气的站起身来,大喊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禾知节反问,“王爷经常醉酒吗?”
禾清月:“他不喝酒,很少醉酒。”
禾知节:“那你如何证实?”
禾清月又坐下了,偶然性太大,确实很难证实,但事后她一定好好问问。
“那这不是负心汉吗?怎么能说是女子插足呢?”
禾知节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也感到不可思议,快速道:“因为他回家看到自己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儿子,心中有愧,偏说是那女子勾引他。所以传出来就是那女子插足。”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不要脸皮的人?搬弄是非!他可真够装的!”
“你情绪这么激动?”禾知节了解禾清月,这些话对她来说,算是骂的很难听的了。
禾清月:“我没见过这样的人,打抱不平!”
“还没结束。”
“还有什么?”她到底要听听这案子有多荒诞。
“妻子知道那女子怀孕的事情,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丈夫将她娶进家门。但他们夫妻的感情也由此出现了嫌隙。之后妻子不再给他好脸色。他便转头和那女子情浓。”
“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那女子居然还喜欢他?!”
“你知道的,一个没人管问的孤女,别人对她好一次,她能感念一辈子。她会觉得那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自然那人说的话也都是考量后的退让。”
“……”禾清月已经不知道从哪里骂起了。
“那士兵从女子那得到慰藉,觉得女子温婉可人知他懂他,与之相比,他的妻子就显得不懂风月。”
禾清月叹了口气,“你接着说完吧……”
“后来那女子生下了孩子,孩子也惯会讨人喜欢。渐渐地那士兵起了别的心思,他指认妻子生的儿子不是自己的,然后告到了官府。”
“……你是怎么结案的?”禾清月还是想知道这么荒诞的事情,处理结果是什么。
“没结。”禾知节摊开双手,随意摆弄着棋子,似乎这是件很让他头大的事情,“比醉酒后分不清人更难证实的是——洞房后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他又看向禾清月,指望她能给点思路,“你怎么看?”毕竟禾清月一向聪明。
禾清月对这样的事情感到有些无力,先就案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整个案子最无辜的就是他的妻子,等了他那么久等来了背弃。那女子也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哄骗。还有一根两头倒的破草。真够荒唐的。”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没了精神,她趴在棋盘上装死。
这个时候沈诀走过来,站定在她身后,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问她在干嘛。
禾清月还是趴着,够着他的手随意摆弄,忧心道:“我指望自己能帮上点忙,但是无能为力。”
“你们聊了什么?”这话是问禾知节的。
明明刚刚还活力四射的人,跟人下了盘棋就蔫头耷脑了,他不免要问上一问。
禾知节坦然道:“聊了一个案子。”
沈诀突然嘴角一抽,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一眼禾清月,又抬眼接着问道:“一个案子聊成这样?”他的指节被禾清月咬了一口,力道不小,都留下印子了,但仍然没有抽开手。
“共情能力强,代入了。”禾知节不想看这两人你侬我侬的,说完抬腿要走。
也不知道是发泄完情绪了还是怎么着,禾清月突然又有精神了,她坐起身来问禾知节,“他妻子怎么想的?是离开他还是不?”
禾知节停住了,回道:“为了孩子,她当然选后者,而且她要跟他丈夫至死方休。”
虽然禾清月觉得离开这个负心汉才是最好的,但是人在困境下做出的选择,一定是能想到的,对自己最有益的了。所以她理解并尊重他人的选择。
“那是不是找到办法证实那孩子是他们俩亲生的,这案子就结了?”
“没错。”禾知节点点头,“但他们昏礼当天大家喝了很多酒,都不甚清醒,闹洞房的事也记不清细节。”
“妥了!”禾清月站起身,“等我消息吧。”
也不知禾知节是真信禾清月有办法,还是他实在不想看沈诀那满头的小辫子,这次真抬腿走了。
等人走后,禾清月才注意到沈诀头上的辫子没拆,她一边笑一边解,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倒在他怀里。
“明明是你搞的鬼,还笑我。”沈诀佯装生气,还是任由人笑着,因为禾清月笑的一抖一抖的挠的他心里痒痒的,这种飘忽的感觉,他怎么好真的舍弃,自然是任由人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