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庚作，惟涉河以民迁…”

教书老师摇晃脑袋，高深莫测地讲历史。

炎热的天气令人烦躁，同窗们有的已经昏昏欲睡。

唯有你求知若渴，挺直了脊背，不肯错过一句重点。穷人家的孩子要出人头地，唯有苦读圣贤书。

你是村里唯一的少年秀才。

当时院试的榜单一出来，十里八乡都轰动了。上个秀才已古稀之年，你年纪轻轻就榜上有名，乡亲们都说你是天才，你母亲更是直言无愧于列祖列宗。

得知你想考举人，母亲咬碎牙把家里耕地的老牛卖了供你上省城的学堂。临走前给你说了一门亲，扬言有个男人照顾，你好专心学习。

等你拖家带口来到省城，才发现母亲豁出老命凑的银子连私塾的束脩都不够交。

你只得带着小丈夫租了间破旧的茅草屋先安顿下来，一边打零工一边凑学费。

那是一个下雨天，知府家的公子与你邂逅，恰逢你站在酒楼门前揽客，看他穿着体面，略显笨拙地招呼他：

“这位公子请进，里面有座”

韩佑生对你一见钟情，你身上读书人的气质深深吸引着他，温文尔雅、才高八斗又老实稳重，每一点都符合他对未来妻主的幻想。

自此他对你展开猛烈的追求，你与家里的小丈夫新婚燕尔感情好着呢，本没有左拥右抱的打算。

奈何生活的窘迫逼得你不敢拒绝韩佑生，利用他的财力和人脉进了私塾读书。

你回过神来继续听讲，刚下课同窗就带来了韩佑生的信，让你去知府家找他。

你轻车熟路地翻越知府大人的后墙头，韩佑生在里面早早等候，帮你拍土擦汗，很心疼的样子：

“每次来都这么辛苦”

“只要能见到你，怎么都值”

你已经对这类情话信手拈来。

韩佑生嗔怪你一眼，表面抱怨着油嘴滑舌，实则快要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饿了吧？快随我来”

他握住你的手把你往屋里拉，进门就是一桌子菜。以前你还会羞于闯入未婚男子的闺阁，如今倒是习惯了。

韩佑生让你坐在主位，亲自布菜伺候你用膳，他与你私定终身的事一直在保密，所以左右没有下人。

你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俏公子为你干活，有些心软：

“别忙活了，我吃不完这些”

“那怎么行！”他给你夹菜，“吃这个樱桃肉，你每天背书用脑，就得多补补”

你嘿嘿一笑，也不再推辞，知府家的伙食一等一的好，你蹭饭没多久都要发福了。

等你吃得差不多，韩佑生坐在你旁边，犹犹豫豫地开口：

“娘子，你何时上门与我母亲求亲啊”

你低头不作反应，韩佑生急着给你找了台

阶：“我知道你们读书人想着先立业后成家。但是娘子，我年纪不小了，母父总要给我说亲”

情到浓处，他有些委屈：“我快撑不住了”

你叹口气拥他入怀，诱哄道：

“佑生，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可我身无分文穷困潦倒，无颜面对你母父。等这次乡试我中了举人，再风风光光与你成亲”

小公子依偎在你怀里，想说你什么条件他都不在乎。又舍不得这片刻的温存，他要靠你身上的气息熬过下一轮思念你的日子。

你从知府家出来直奔自己的小窝，前阵子你用韩佑生给的钱租了个二进院，妻夫俩的日子还算滋润。

小丈夫孟氏坐在院子里洗衣服，虽说夏日炎炎，但傍晚时分用井水洗衣服的滋味并不好受。

孟氏见你回家，连忙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帮你脱外袍：

“妻主您回来了”

你攥紧他冰凉的小手：

“以后别再晚上洗衣服，水怪冷的”

他朴实地笑，小脸脏兮兮的：

“你的衣服白天都洗完了。这一盆是邻居家的，我帮忙干点活挣外快”

你有些酸涩，安慰丈夫家里不缺钱，不需要他给人干粗活。

孟氏闻言小脑袋失落地耷拉下去：

“我只是…不想让妻主再勉强自己跟韩公子虚与委蛇”

你哽住，明明日常中已经尽量掩盖韩佑生的存在，却还是变成了小丈夫的心病。相爱的妻夫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为此感到愧疚。

你突发奇想地问：

“饿吗？”

小孟氏讶异：“我做晚饭了，就等你一起呢”

你给他披上自己的外袍，拉他的胳膊：

“走，带你下馆子去”

以前住茅草屋的时候，隔壁是个开饭馆的老奶奶，见你们可怜没少帮衬过，时不时让小孟氏端两碗鸡汤面回去，是你们那段时间唯一的“荤食”。

如今你带孟氏去她的饭馆，老奶奶发自肺腑替你们开心。

你点了一碗鸡汤面，加两个鸡腿全给孟氏，边拿手帕替他擦拭，边笑话他吃得嘴边油乎乎的样子。

结账时你悄悄给老奶奶留了一锭银子，出门之前听着她祝你们白头到老，孟氏与你相视一笑，默契地眨眨眼。

吃完饭你们去逛夜市，本朝没有宵禁，百姓安居乐业，晚上的省城灯火通明，小商贩们摆摊吆喝，好不热闹。

入目是个琳琅满目的杂货摊子，这些日子你跟着同窗耳濡目染学了点皮毛，乍一看这摊位上好货不少。

你有心捡个漏给孟氏，就停留着挑选起来。

孟氏安静地在你后头等候，刚才饭馆里他猜到你应该是在韩公子那里吃过了，只是不愿再提那个贱人了。

孟氏有些阴暗地期待，那贱人有朝一日发现你有明媒正娶的夫君，会不会男疾男户到发疯。

突然你看到一块成色很不错的白玉，上面雕刻着小狐狸，憨态可掬地打呼噜，栩栩如生。

你对玉狐狸爱不释手，发现价格实惠后，又买了根银凤簪子给孟氏。

听他扭捏地说不要为他花钱，你暗自佩服母亲眼光好，挑了个顶顶贤惠的女婿，感叹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祥和，韩佑生很消停，你猜测他被母父催婚催狠了，没空联系你。

其实对你来说他嫁人也不错，别说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就算韩知府同意这门亲事，你也养不起贵公子韩佑生。

你的束脩交齐了也有些现银，剩下的打零工足够你应付着过日子，最好的结果是马上跟韩佑生和平分手，你继续你的仕途。

亏得韩佑生的疏远，成全了你跟孟氏如胶似漆。晚上你在回家的途中买只荷叶鸡，准备哄孟氏开心。

“好香`(*∩_∩*)′”

？哪儿来的声音，你疑惑地左右张望，胡同里空无一人。

“你的食物是阿玟的了”

紧接着你感觉到一阵拉扯，荷叶鸡被抢走飘在空中，顺着鸡渐渐显现一个俊俏的少男，眉眼间说不出的妩媚。

正当你对眼前的场面匪夷所思，就见少男抬起下巴理不直气也壮：

“喂，负心女，你的鸡我要了”

“？？？”哪儿来的缺乏教养的男孩，当街抛头露面还跟你一个女子拉拉扯扯。你为难地开口：

“公子你可是隔壁美男馆的？”

寻常人家的少男听这种话，恐怕会羞死。他倒是一脸懵懂：“什么馆不馆的，你这两天一直带着我啊，喏那个玉狐狸就是我”

你哭笑不得，难道自己聊斋看多了，居然碰到狐狸精，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吸你的阳气？

他也不避讳，当着你的面就囫囵吞下整只鸡。你摇摇头，彻底相信他是精怪，毕竟人类男孩不可能这么粗鲁。

原来他是山上的小狐狸精，名叫阿玟，跟着父亲修炼数百年终于化成人形，按耐不住要来人间历练，这才变作白玉被你买走。

小狐狸涉世未深，大眼睛眨呀眨，乖乖跟你交代底细，连山上的洞口老巢在哪里都说出来了。

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心机，放在外面不出一刻钟就得被拐去美男馆。

你认命地叹口气，带小狐狸回家。

只能委屈孟氏了。

自那以后，你清闲的生活被他搅和得一团乱麻，每日雷打不动要吃荷叶鸡，偏偏赶又赶不走。偶尔你话说狠了，他还会冲你龇牙威胁要吸你的阳气，如果不是怜他年纪小不懂事，你还真不怕他的“威胁”。

现如今你看着满目狼藉的书桌，细碎的鸡骨头撒了一地，头疼地喊孟氏过来收拾。

阿玟可以选择性隐身，这会儿正霸占着你的座位，在孟氏跟前吐舌头挑衅：

“你娘子外面有人咯～我都听说了，那韩公子可漂亮了，某人怕是要被休咯”

虽说孟氏什么都没发现，但小狐狸贱贱的样子气得你胸口疼。你灵机一动，过去坐在阿玟身上，正好怼着他的圆鼓鼓，阿玟下意识夹紧，闷哼出声。

表面上你跟孟氏闲聊，体恤他干家务辛苦，背地里你变换着姿势摩擦阿玟，可怜小狐狸第一次体会到情欲的滋味，难耐地扭动却不得爽，可怜又妖媚。

结果是阿玟的里裤 shi个彻底，红着脸老实地呆在你身下不说话了。

你找到了整治阿玟的好办法，每次他要作妖你就调戏他，果然他消停不少，身体也差不多被你摸遍。

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这下真成负心书生了。

你在私塾时阿玟会变作白玉挂在你身上，你怀疑他过段日子都会之乎者也了，就劝他出去玩玩。

白玉晃荡着，一副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语气：

“！书生你不要阿玟了吗？要把阿玟卖给人牙子？”

“…卖也是卖给当铺”

你不禁翻白眼，跟臭狐狸待久了不成体统，实在是影响学习，就把荷包给狐狸哄他出去玩。

“化作人形去逛街玩一玩儿！”

看到阿玟哭丧着脸两手空空地回来，你其实并不意外，得亏他是个妖精，不然把自己也弄丢了。

被偷的荷包里面装的是你的午饭钱，阿玟知道后有些内疚，局促地低下头掰手指。

你家住得偏僻，租不起主城区的房子，回家吃肯定来不及，还不如想其他办法。

思虑间同窗久违地带来韩佑生的书信，正好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你把小白玉阿玟挂在腰间，嘱咐他不许出声坏你的蹭饭大计。

你刚翻进知府家的围墙，就发现韩佑生红肿着眼睛，见你就像见了主心骨，嘴角向下撇着，貌似一肚子的委屈快藏不住。

原来是被他母父强逼着相亲，相了几个人家，韩佑生嘟囔着：

“我穿最丑最旧的衣服，化的是最素净的扮相，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尤其姓马那家的登徒子，对着我都快流口水了”

可怜韩公子媚眼抛给瞎子看，还悄悄添油加醋企图激起你的独占欲。

此时的你心里只有食欲，想着太好了既然他已经找到归宿，蹭完这顿就告诉他好聚好散吧。

谁知韩佑生张口就是大招：

“娘子你要了我吧。咱们生米煮成熟饭，母亲就只能把我给你了”

韩佑生的主动吓你一跳，怎会有如此不矜持的男孩子？你连忙否决，借口这不成体统。

韩公子被逼急，他母父那边都快把婚期谈妥了，再拖下去他就真的要与你无缘了。

此生如果不能与你相守，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爱人都没了，要脸面有什么用？

想到此他把你拉进卧房，从床下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大黑布包，深呼口气下定决心：

“娘子这是我至今攒下的金银”

说着把包袱递给你，沉甸甸的，“这银子足够我们妻夫过日子，你娶了我吧，我想伺候你一辈子”

你打开布包，入目都是元宝，金光灿灿照得屋里仿佛亮堂许多。

你承认，面对巨额财富你动摇了。

韩佑生趁你愣神缠住你的脖颈，凑上去反复吸吮你的唇，眉目含情地望着自己的情人，随即握住你的手放在胸膛上：

“娘子，我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