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看清是张云生的瞬间，张海楼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那张和他有七八分相像的脸，嘴唇颤动。

张云生震惊过后，心下只觉得无比悲凉。他的眼睛一瞬间变成深红之色，苍凉的笑声响起。

张云生手死死握住剑刃，鲜血顺着他的手流到剑身上，张海楼吓得手一哆嗦，松开了剑柄。

张云生手缓缓用力，将剑刃继续向前捅去，直到剑身完全没过身体。

张云生停下来，下一秒，他双手握剑，猛地一拉，直接将剑柄从身前抽出来，“哐”地一声，剑掉在地上。

张云生的脸因为疼痛剧烈颤抖了一下，眼中的红色淡了几分，当他转头看见张海楼那张被恐惧占满的脸时，仿佛那天他隔着火光看着张海楼，他却一步也没有向着自己走来。

张云生眼睛再次变成一滩深红的血水，他下意识一掌上前，手毫无阻拦地穿过张海楼的胸膛。

张云生苍凉的笑声突然变成狂笑，他的声音甚至将黑雾的利啸都压制了大半。

黑雾索性不笑了，只是兴奋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不停在张云生身边涌动。

张海楼感觉自己像被扼住了咽喉，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地越来越慢，血也越来越凉。

他看着张云生那张癫狂的脸，颤抖着伸出手，慢慢握在张云生穿透他胸膛的手臂。

张海楼嘴唇颤动，最终无声地说了一句：“哥，对不起。”话音刚落，张海楼的心脏停止跳动，顿时没了气息。

“哈哈哈哈哈！”黑雾狂笑起来，他涌动着跑到张云生身边，“你看你看，多有意思啊，弟弟为了给家族报仇，终于凝聚起力量刺向当年的罪魁祸首，结果刺到了当初舍命救他的哥哥。”

“而哥哥，因为内心的猜忌，以为是弟弟背叛了他，最终亲手夺取了弟弟的性命。”黑雾兴奋间眼中猩红乍现，“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张云生眼中的红光完全褪去，此刻他的心冷得可怕，只是呆呆看着张海楼顺着自己的手缓缓滑落在地。

他想接住张海楼，下意识腿动了一下，竟然让他往前走了几步，最终接住了张海楼的身体。

张海楼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他最后脸上没有恐惧，只是遗憾。

张云生不敢想他到底在遗憾什么，只是伸出他满是血污的手，轻轻合上了张海楼的眼睛。

“你看，我可没骗你，有了至亲之人的血滋养，你的腿恢复了！”黑雾见张云生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再上前刺激他，好让他更加疯狂。

张云生眼里红光一闪，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他又要被魔族的欲念控制了。但他这回没有再想着抵抗，只是缓慢爬起来，顺着黑雾的引导，向前走去。

因为多年没有走路，他腿部的肌肉有些萎缩，只能踉跄着向前。

“你可要好好珍惜这双腿啊。”黑雾笑着，在他两条腿间来回穿梭，“啧啧，用鲜血浇灌的就是好用，对吧？”

突然，黑雾感觉自己嘴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刚想出口的嘲讽被堵住，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心里升起。

他呆呆地看着张云生，就见张云生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张海楼掉在地上的剑，一剑直接砍向身侧的黑雾。

“没用的。”黑雾刚说出这句话，就感觉身上一痛，立刻叫出声，“怎么可能！”

张云生却完全没管黑雾的叫声，只是一剑又一剑向周围砍去。

黑雾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他凄厉地尖叫起来，“快住手！”

张云生此时握着剑，剑身上刻着张海楼的名字，他仍记得他将这把剑送给张海楼时，张海楼脸上洋溢着的笑，“谢谢哥哥！”

张云生意识模糊起来，他已经分辨不了自己身在何方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出剑这一个步骤。

“你怎么可能伤到我？”黑雾尖声怒吼，他狰狞地冲向张云生，张云生身体被他穿过，僵了一秒。

黑雾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看向张云生，突然冷笑起来，“我说你为什么能伤到我，原来你入魔了！”

“张云生，”黑雾没有再叫，仿佛失去了痛觉，他贴在张云生耳边，如恶魔般低语，“欢迎来到魔的世界。”

张云生此刻什么也听不到，他只感觉眼前血红一片，满心的茫然与杀意，让他意识混沌。

他最后一剑几乎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量，直接插入黑雾深处。

黑雾感觉一股巨大的恨意包裹住自己，他的意识在消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新升起的黑雾吞噬殆尽，最终同化。

他最终厉笑着，留下了在这里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张云生，你会比我还疯！”

江落月的意识从张云生身上抽离出来，他渐渐醒过来，意识在此刻格外清晰。

他盯着面前还在不停翻滚的金球，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魔族前后性格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原来他们根本不是同一只魔。

现在这只魔，或者应该叫他张云生，吞噬了以前的魔，明显更加强大。

江落月的第一反应是荒谬，他正想说点什么，一抬头，发现林沐正站在自己面前。

江落月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样，开口问道：“你没入梦？”

“对。”林沐沉默片刻，解释道，“估计是我离魔族远些，没受到影响。”

江落月还想说话，就见轩辕也醒了过来，他面色铁青，看向神农：“不是一起晕过去的吗，你人呢？”

神农沉默着，半晌才道：“偷玉佩的小孩。”

“啥？”轩辕瞪大眼，“小孩？”

神农一脸正经地答道：“玉佩。”

“噗。”江落月没忍住笑了一声。

神农立刻转头看他，江落月偏开头。轩辕则立刻大笑起来，一点儿面子没给他留。

最后还是轩辕给在场唯二两个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两人听完这件事，都沉默下来。

林沐透过金球，看向这个和印象中大相径庭的东西，沉声道：“怎么处置这个……”他停顿了一下，最后说道，“魔族。”

江落月看向周围，他们不知不觉间走到一片干枯焦黑的树林。几人心中一凉，想起刚才几秒间就变成黑色粉尘的村子。

江落月道：“这里应该是张云生吞噬上一个魔族的地方，那时他的能力还没有现在这么强，所以树木还有残留。”

“他究竟为何要吞噬那个村庄。”林沐皱着眉，似乎真想探寻魔族背后行动的逻辑。

神农叹了口气，说道：“魔族行事向来如此，让人摸不清，只是无一例外，但凡有魔族出现的地方，生灵涂炭。”

“期间也不是没人想过遏制魔族的贪念，但往往会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所以两位，”神农看向江落月和林沐，面色严肃，“我们是一定会将魔族带回去，交给人族长□□同商议处理，还望理解。”

林沐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翻涌的黑气。

“好说，”江落月勾起嘴角，提醒道，“只是你们最好快点，不然变成这么黑的一坨，怪恶心的。”

“当然。”轩辕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块龟甲，“我们肯定不会被他反噬的。”正说着，龟甲无声自燃，一阵黑风刮过，江落月一惊，猛地转头，就看见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金球里冒出来，转瞬形成一团雾。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黑雾极速扩大，一瞬就将四人封锁其中。

江落月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这回的哭喊声几乎是铺天盖地，刚一响起，就让他有种要晕倒的感觉。

江落月强忍着向前踉跄着走了两步，被一个铁做的东西绊了一下，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黑雾似乎又浓郁了几分，江落月能感觉到混在其中的那种恶意，难以掩藏。

一旦入魔，就再难回转，从未例外。

江落月闭上眼，他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静静感受着黑雾流转的轨迹。

终于，江落月抓起地上铁质的东西，向身后猛地刺去。

黑雾在被刺中的瞬间停了下来，在江落月身前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没有五官的头缓缓低下，看向了江落月刺向他的东西，那是一把生锈的断剑，已经看不清其上刻着的字。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一下泥泞的剑身，却在碰到剑身的一刹那，消散在天地间。

当一切重新平静下来后，狼狈的四人才恢复了行动力。

寒暄一阵后，轩辕和神农告辞。

林沐走上前，捡起那把断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落月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不知道那村子里究竟有多少人，除此之外，又有多少人在他手中丧命。”

江落月抬起头，有些怅然，“不过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林沐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断剑，将它摆到一旁的枯树下，尘封起一段无人在意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