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韵书承认,云松青其实并不意外。
她只是皱了皱眉,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殿下将此事暴露给我,就不怕我会传出去?”
“传吧,反正也没人会信的,”谢韵书仰头大笑,“旁人只知本宫与太子姐弟情深,若是你告诉旁人本宫要杀太子,只怕他们会觉得你疯了。”
云松青心里顿起一股无名火。
这宁安公主真不愧是嫡长公主,嚣张跋扈得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太子。
相比之下,太子殿下可就乖巧老实多了。
云松青简直不敢想,太子殿下若是真跟他这个皇姐和虔王那个皇叔进行夺嫡之争,会败得有多惨。
更何况他皇叔虔王那边还有个三皇子和丞相,而这两个人,只是目前已知的,虔王背后还指不定有多少个棋子。
云松青思索良久,又悄悄抬头瞄了一眼谢韵书,也不知宁安公主如今的阵营里都有谁。
感受到云松青投来的目光,谢韵书慵懒地掀起眼帘:“有话便说。”
“殿下,虔王那边有三皇子和丞相,冒昧地问一下,您这边……都有谁?”云松青大着胆子小声问道。
谢韵书唇边勾起一个莫名其妙的笑,然后恶作剧道:“你啊。”
云松青不出意外地脸色骤然一变,唇色发白地摆摆手:“殿下,这玩笑可不能开,咱们事先说好的,我只负责给你算卦,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
闻言,谢韵书也不恼怒,只是笑着问:“加入本宫阵营怎么就伤天害理了?”
云松青见她脸色尚佳,这才直言:“如今大衡储君已定,殿下还要抢夺皇位,这不就是伤天害理?”
“本宫只是要抢一个皇位而已,又没残害子民,怎么就伤天害理了?”
“只是?”云松青不可思议道,“您还要杀太子呢。”
在嫡长公主眼中,皇位就如同是一个玩具,她想要,便伸手夺了。
云松青觉得谢韵书简直无可理喻,多的话她也不想再说,还是赶紧给她算完卦赶紧撤吧。
云松青重新洗牌抽牌,这次抽到了“圣杯十正位”,“星星正位”和“宝剑三正位”。
“殿下……”她都有点心疼谢怀远了。
“如何?”谢韵书仍然面无表情,眼睛却不时望向桌上那三张牌。
“太子殿下对您绝无二心啊,”云松青心累地解释,“他一直把您当成最亲近的家人和最好的姐姐,从没想过要害您或是忌惮您。”
闻言,谢韵书怔愣片刻,随即脸上掠过一瞬动容,一抹红唇微颤,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别样的情绪。
“殿下,真的要为了所谓的皇位,破坏这段姐弟情吗?”云松青试图劝说。
谢韵书脸上又盖上一层冰霜,语气也冷得不像话:“做好你自己的事,少多管闲事。”
云松青闭嘴点头收牌,起身作揖道别,走之前,她问:“殿下,医书何时可以给我?”
“急什么?”谢韵书说,“等你真正帮上本宫忙的时候再谈这个。”
云松青咬咬牙,威胁道:“殿下,若是耽误了令主治疗心脉症的时间,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若是赵观棋真的有点什么,别说夺嫡,到时候她让所有人都不得善终,给赵观棋陪葬。
这样的想法在她内心深处如同草种子一般冒头,芽尖刚探出土里,就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如此残忍了?跟这些人待的时间一长,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同质化了。
急忙把这样的想法挥散,玄檀从门外拖着一个黑衣人进来。
“殿下,抓到一个偷听的老鼠。”玄檀把那人踹倒在地,让他跪在谢韵书面前。
谢韵书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也没问他是谁的人,抬手轻飘飘地吩咐:“一个老鼠而已,处理了吧。”
“不……公主殿下饶我一命,您想知道什么,我都交代!”
玄檀抓他的动作有些犹豫,抬头看向谢韵书,等她的下一步命令。
云松青也安安静静地盯着谢韵书,就当她以为谢韵书会因此放过那人一马时,谢韵书却根本提不起一点兴趣,面无表情地挥着手,意思是让玄檀快点将人处理干净。
“是。”玄檀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将人拽下去。
室外传来那只“老鼠”的一声惨叫,随即便没了任何声音。
头一回见宁安公主杀人,云松青才终于意识到这疯子公主并非是吃素的。
她脸色煞白,身体僵硬,心里直打颤。
察觉面前这丫头被吓到,谢韵书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语气温和几分道:“别担心,本宫绝不会这样对你。”
云松青的魂仿佛丢了一般,最后自己怎么离开公主府回到相师府的都不知道。
十一月,阳安城的气候降温得厉害,昼夜温差极大,云松青回到相师府,直奔茶室而去,便见到满地摆着火炉。
原本云松青还觉得有些冷,结果一进到茶室刚坐下,她就热得出汗了。
“今日公主找你,谈了什么啊?”赵观棋笑着给云松青舀了一杯西湖龙井。
“还不是说她要夺嫡夺嫡夺嫡,你说好端端的一个漂亮公主,怎么满脑子都是夺嫡呢?还是夺跟她关系最好的弟弟的。”云松青边对着茶杯吹气,边用手掌往自己脸上扇风。
丝丝凉风扑面而来,她旋即回想起公主府那声惨叫,瞬间就觉得身子有些发寒。
赵观棋无奈笑笑:“卦师大人不也很有野心吗?”
云松青大惊失色,撂下茶杯忙不迭纠正:“哎,我的野心,是在我本职工作上做好分内的事情,我可没想着夺嫡啊。”
“卦师大人,若非要你选一个储君,你会作何选择?”赵观棋忽然问了一个让云松青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能不选?”云松青第一反应是这个。
“为何不选?”赵观棋抬起眼眸,追问。
“臣子不该参与夺嫡之争,更何况如今大衡已有储君,既定之事,为何还要选?”云松青与赵观棋对视着坦然道。
“自古朝代皇帝即位,大多都历经夺嫡之争,太子虽为储君,若是不谨慎,他的位子随时都会被有谋逆之心的人夺走。”
云松青沉默片刻,赵观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谢怀远如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前有虔王惦记,后有宁安公主觊觎,他本人知不知情还另讲,若是他不知情,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夺嫡之争,从头到尾受罪的都是臣子,说实话云松青是真的不想参与。
此前谢怀远、丞相和宁安公主都想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她实在想不明白,拉拢她的好处到底在哪儿?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国之臣而已啊。
为什么不去拉拢赵观棋?还有宋九钦余确他们?
云松青一个头两个大,思来想去仍然郁闷,干脆拉倒不想了。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稳住宁安公主,从她手里拿到医书再说。
慕瑾一最近教云松青习武越来越严格,稍微出一点失误就要从来至少十遍。
“再来!”
“再来十遍!”
“错了,重来二十遍!”
云松青累得满头大汗,苦不堪言,可她不敢找慕瑾一撒娇,因为那样会被罚得更重。
近两日天气好了一些,气温有所回升,赵观棋闲来无事便去镇北将军府陪云松青习武。
只是他的陪,是在练武场供人休憩的亭子里品茗。
云松青又被罚了五十遍一个较难的招式,慕瑾一趁此去亭子里与赵观棋说话。
“你让我对她如此严厉,不会心疼?”坐下后,慕瑾一好奇问。
“会,”赵观棋给慕瑾一倒了杯茶,“但总好过日后遇到危险,她没有自保能力。”
慕瑾一冷嘲热讽道:“你倒是狠得下心。”
“朝堂之中,官场之上,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你不是不清楚,她现在年纪尚小,若是日后我不在了,好歹也能保护好自己。”赵观棋说着说着语气就逐渐变得悲哀。
慕瑾一不想听这些,见他还想往下说,便出声打断他:“若是你死,我自会保护好云妹妹。”
赵观棋微微一怔,抬手作揖欣然笑道:“那就有劳慕姐姐了。”
“谁是你慕姐姐?”慕瑾一皱眉嫌弃道。
“青儿这般唤你,在下自然也是要跟随的。”赵观棋厚脸皮道。
“还没成婚就这么腻歪,”慕瑾一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好不容易抖落,她又向赵观棋提议,“不如你当上门女婿吧,云妹妹背后有我慕家为靠山,保你衣食无忧。”
这话说的,好像赵观棋这个圣上御用相师在慕瑾一的眼里,什么也不是似的。
赵观棋听了直乐,捂嘴笑完,才缓缓开口:“好啊,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慕瑾一啧了一声,放下茶杯,神情不悦道:“为何总是如此伤春悲秋?云妹妹不是已经在替你寻求治病的法子了吗?公主手上的医书固然难求,但只要医书还在,便总有方法得到。”
说到最后,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仿佛此事势在必得。
赵观棋愣了愣,捏着茶杯看着她,竟然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慕瑾一又补充道:“你可是我慕家的女婿,我还能让你死了不成?公主那边,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