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李念初花钱让人找刘残临麻烦,未能得逞后,再也没有泛起过任何水花。
连带着她们三个一起归于水面之下。
刘残临自那晚后的几天里,就再也没见过她们。
包括孙亦菱。
语文课上,老师站在黑板前认真地书写要点。
板擦轻抹错处,粉末跟在后面带出弧度,晕染的字体不再清晰。
敲门声响起,所有学生的注意被他吸引,不约而同地朝门外望去。
一个肤色不均,略带风霜的男人局促地站着。本就弯曲的脊背,因为这一道道注目似乎更低了。
讲台上的老师率先开口道:“你就是李念初的家长吧?”
他答:“是的。”
老师手指向教室一处的座位,“那就是李念初的座位了,你去收拾一下吧,不要遗落了什么东西。”
男人点点头,走在教室的边缘前行,不愿遮挡学生们抄录的视线。
男人的身影从刘残临身旁略过,步伐漂摆不定,她手中的笔杆渐渐停止不动。
墨迹留痕,白纸被笔珠晕染,余留一个黑色斑点。
她举手道:“老师,我记好了。”
台上的人瞧见是刘残临开口,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张。
要是别的学生在她落笔不久便举手,她多少是不会相信的,只会认为他偷工减巧罢了。
不过刘残临,她有那个能力。
老师瞥向后墙上挂着的钟表,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还剩八分钟下课。
她对刘残临说道:“班长,那你就去后排,帮李念初的家长收拾一下东西吧。”
“好。”
刘残临起身来到男人身边蹲下,双目对上时,她点头微笑表示礼貌。
他也很客气道:“谢谢你啊,小同学。”
有刘残临的帮忙进展顺利无阻,当她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里时,下课铃声刚好响起。
男人满身挂着肩带,大包小包地提出教室。
临走前,他又忍不住多问了刘残临两句,“小同学,我想问问你班里的一个学生。”
他继续道:“是个叫‘刘残临’的女同学。”
当事人突然被点名,只觉得一头雾水,但她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刘残临。”
男人瞳孔紧缩,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待到反应过后,他就一个劲地道歉。
说自己没有教好孩子,才养成她现在这么恶劣的性格,让刘残临在学校里一直被针对,还险些被暴力殴打。
要不是书包挂在身上阻碍行动,油然而生的愧疚感,可能让他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当场给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鞠躬道歉。
刘残临摆手道:“没关系,你没有必要同我道歉。”
她不喜欢李念初,这显而易见。但她更不想看到因李念初而生起的事端,会让她的父母出面道歉。
她不想接受,也不会接受。
刘残临以课堂休息快要结束为由,草草了解此事。
男人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也不再多留。
当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刘残临将攥紧的手掌摊开在眼前,是一张碎纸片。
同男人一起收拾东西时,在李念初座位旁捡到的。
即使它零碎一点,可刘残临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她最开始准备要交给老师的那张,周测成绩单。
本以为是自己没有保管妥当,才会丢失的。
原来是她们三个……
残留的纸片被揉成小团,最后落进垃圾桶里。
继他之后,剩下那两个女生的家长,也分别来办理退学手续,带走她们各自的东西离开。
刘残临看向后排三个空落的课椅,若有所思。
*
放学后,她依旧走在那条斑驳的街道上。
街边的树叶被吹地“沙沙”作响,枯叶不停抖动脱离树枝,最后颤颤巍巍地落在地上,融进土壤。
不远处,两个女孩正上演着一出互扯头发的戏码。
尖锐刺耳地叫骂,仿佛能刺破天际。
刘残临再次凝神看去,才发觉自己会错了意,这分明是一场毫不遮掩的欺凌。
而那两个人,是消失许久的李念初和孙亦菱!
不想便知道,孙亦菱肯定处于下风,遭受着她所不能承受的压力。
刘残临顾不得其他,只管大步冲去,挡在她的身前。
李念初眼前呈现的不是一张血泪模糊,求饶畏缩的脸,而是一张与其完全相反的表情。
她只有一瞬的错愕,取而代之的还是那副轻蔑一切的姿态。
李念初这一刻像是证明了之前的猜想,目光投向后面不停瑟缩的身影,讥讽道:
“孙亦菱,你可真是出息了。刚才不还狡辩求饶说,我和她没有关系嘛。那现在她挡在你面前又是怎么回事!”
李念初没有等到回应,声调又提高一度,“你说啊!你真以为除了我,还有别人愿意跟你在一块嘛!要不是我给你机会,你现在还不知道缩在哪里偷偷抹眼泪呢!”
孙亦菱抑制不住地颤动身体,头部因撞击流下的血迹掺杂着泪水,一同滴落在膝盖的布料上。
加深了颜色,模糊了视线。
她太害怕了,怕的连张口出声都办不到,只能蜷缩着身体以求自保。
刘残临不忍道:“恐吓别人有意思吗?”
李念初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她的身上,“刘残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个有钱的爹妈,看谁不爽只要说一声,就立马那她滚蛋的怂货!”
“难怪总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原来是背后有靠山啊!”
哈……这下一切都变得清晰了,难怪她们接二连三地退学走人,原来是“他们”在背后搞的鬼。
李念初看她半天挤不出一句来,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她只淡淡说道:“能让你心甘情愿退学,‘他们’给你钱了吧。”
刘残临一语道破,李念初这下彻底禁了声,自尊心莫名作怪,让她不得不别开脸去。
很奇怪,本来心中的怒气还未发泄,当听到李念初提及他们的那一刻,刘残临只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你说我自命不凡,你说我背后有靠山,好……你又有什么脸来对我说这些?你又是什么好人?你觉得没脸来学校认领自己的东西,就让腿脚不便的亲人来。我不信你不知道,他会被多少人开无聊的玩笑。”
“李念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但是我想你知道,在学校那么多人的环境里,一个男人拎着自家孩子的东西,差点给我鞠躬赔礼。你觉得,这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吗?”
不知是劝告,还是为了反驳自己与他们的关系。
刘残临只是把心中所想,脱口讲出,见李念初还是不知悔改,无所顾忌的模样。
她也不愿与她周旋太久,便扶起地上的孙亦菱离开了。
刘残临知道,不管这些话是否让能让她清醒片刻,反正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以后,她们两人不可能再跟产生任何关联——
“我从不觉得自己犯错要让长辈出面解决。让你给我道歉太不切实际,而且我也不想听你说那些违心话。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向你父亲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