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症?!”徐乐容道出此症之后,林司庭大惊失色。
这突如其来的疫症,着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去找了官府,立刻将所有患病之人,全部隔离了起来。
屋内,元珩用匕首割破了自己和林卿的掌心,然后紧握住了她的手。
封了林卿身上的几处穴道后,只感觉到从伤口处传来一阵刺痛。脖颈上的黑色蛇纹逐渐爬了上来,鲜血从嘴角溢出。
一旁的温不弃深知她意已决,并未阻拦。
以血引蛊,是最为极端的法子。若是没有解药,这个法子便是以命换命。
那蛊易主,好像显得更加暴躁。黑色的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紧捂着心口,体内寒气正四处冲撞。
蛇纹瞬间就爬上了脸庞,用极快的速度,朝着右边爬了去。
很快,整张脸都布满了蛇纹,身上也是冷的可怕,就像是一块冰,毫无暖意。那蛊引出之后,元珩疼地趴在了地上。
温不弃扶起她,将手放在她的心口处。
半柱香后,那炙热的内力覆盖全身经脉。冰冷的身子也逐渐回暖,就连那蛇纹都缓缓褪了下去。
元珩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蛇纹也已消失。
“好些了吗?”她问。
“嗯。”元珩无力地伏在温不弃肩头。
她有些诧异,温不弃的内力好像正能克制住自己体内毒素,竟就这样轻松的将这蛊给压制了下去。
而在丹田之处,竟也存留着一股温热,就连心上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暖意。
“衍心楼中珍稀药材无数,你随我回去,我们可慢慢想办法解了你体内的蛊。”
“放心。我是百毒不侵,就算是蛊又如何?又不会死。”她笑了一声。
“不弃,你先回衍心楼吧。总不能楼主不在,少主也不在吧?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便来垣州城寻你。”
“嗯。师父也说起过,我本是打算明日便走的……”
“都说是疫症了,想必很快便会封城。你今日便走,我们也不知这之中有多少离王的人,别让他拖住你。”
温不弃微微抬起左手,她突然滞在原处,没有下一步动作。
“那我在垣州城等你。”她将手轻放在元珩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好。”
元珩犹豫一瞬,道:“不弃,我想……换一个计划。”
“你尽管去做便好。”
果然在温不弃走后不久,广陵便封了城。只是这城一封,广陵的百姓们都很是惶恐,也不想就这样等死。
也不知是谁得知,在南街有位大夫治好了一个染病之人。于是大家纷至沓来,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求她救命。
元珩走出门外,今日是阴天,阳光并不强烈。
那院门前站着徐乐容,微生韶正拉着她。她并未上前,只是站在廊下看着门前的几人。又听见一阵异响,顺着声音望去,竟是有人爬墙上来。
“有人有人!大夫,救救我们吧!”爬墙上来的男人激动地跳下,连滚带爬的来到几人面前。
微生韶立刻将徐乐容给拉到自己身后,一袭红衣冷冷看着地上的人,刚往前半步,便被徐乐容拉住。
“你别急,我正在想办法。”她道。
“大夫,你不是已经治好了一人吗?快救救我妻子吧,求你了。”男人不停地磕头,哭道。
元珩眼露寒意,从江元染病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竟是那么快就有人知晓了此事。
“谁告诉你治好了人?”微生韶的话一问出口,那男人的身子明显僵住了。
下一刻,夏孤临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那个男人肩上。
“阿暮!”徐乐容呵斥了一声。她看向那个男人,道:“我并未治好谁。但我身为大夫,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们。皇上也会派太医前来的。”
“但……但这可是疫病啊!没几日便会死人了!大夫,你若是有办法。为何不肯救我们?”
“是啊!为何不肯救我们?”这时,墙头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的人。
有的人跳了下来,有的人还站在上面。
“你是大夫,你必须要救我们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那门也被人给强行撞开来,一群人乌泱泱地冲了进来。
夏孤临手中的黑金剑散着寒光,那双眼睛如鹰般盯着这些人。似乎只要有人再上前一步,那剑便会划破他们的喉咙!
此时,大家都认定了徐乐容有办法救治他们,围着她求救。
微生韶动了杀心,但若是见血也恐会染上疫病,所以她也未轻举妄动,只是将徐乐容揽入怀中,警惕着他们。
“你们在做什么?!”此时,林司庭带着官兵走过来。
“大人,这位大夫有办法治疗疫症。但她非是不肯,大人,您给劝劝吧。”最先闯进来的男人忙说道。
“这位大夫治好了疫症,是谁说的?你们有谁亲眼瞧见吗?她又治好了谁?你,又如何得知?”话落,他拔出腰间长剑,剑指着眼前的男人。
“我……我……”男人瞬间慌了神,不知说什么才好。
“到底是何人派你来妖言惑众的?”
“我说!我说!是……是一个蒙面人让我来的,他只是让我这样说而已,我……我也不知这位大夫是否真的治好了患有疫症的病人。”男人被吓到,很快便道出了真相。
“大家也都听见了,这位大夫根本就没有治疫症的法子。但你们也无须害怕,朝廷已派了太医前来,自古以来,这疫症都是有法子治好的。”
将那男人拿下后,林司庭开始安抚着众人。待众人散去后,林司庭最先看到站在廊下的元珩,他微微蹙眉,收回了视线。
“徐大夫,你……可否真的有办法?那江元是否已然好转?”
“我会想到办法的。”徐乐容并未明言。
“嗯。那我妹妹,就先拜托徐大夫照顾了。”林司庭收了剑,抱拳作揖离去。
人都走后,小院一瞬便空荡静下。
“容儿,你也见到了,他们简直是想要吃了你!”微生韶拉着徐乐容,肃声道。
“他们也是太过害怕,毕竟是要人命的病。只要我找到了法子,对症下药便无事了。”
“那元珩呢?他们若是知晓元珩的血能够治病,恐怕真的会吃了她!自古人心难测,你敢保证,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命,去伤害你苦苦找寻十年的妹妹?”
微生韶这样说,自是刺中了徐乐容的软骨。她想要救人,却并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去死。
见她有些动摇,微生韶又立刻接着说道:“我们此刻便带元珩一起回垣州城去,只有如此,我才能护她此生无恙。”
“微生楼主真是好盘算,但我也不敢将命放于你的手中啊。”廊下,元珩淡淡笑道。
二人同时看了过去,微生韶蹙下了眉头。而徐乐容将手从微生韶手中抽离,走向了元珩。
“这场疫症,你需要多久寻到诊治之法?”她问。
徐乐容蹙着眉,她看过江元发病的样子。他是吐了黑血,盗汗,浑身无力,就好像被吸干了血似的。
与一般的疫病完全不一样。若是时疫,又或是鼠疫一类,她可能都有办法。但这一次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毒药。
“用我的血便能救人,大夫都自诩医者仁心,你为何不用?”元珩突然逼近了一步,问道。
“我不会用你去换他们的命……我会努力找到解救之法,只是疫症而已。古时也有法子,我会去寻的。”
“若寻不到呢?”
“会寻到的。”
“若是寻不到呢?”她重复道。
徐乐容沉默,若真的寻不到诊治的方法……广陵几十万人,也不知能活下多少……
“古时疫病,也无人用人血来救人。若真的寻不到,那便是我无能。愧对师父教导,自当,以死谢罪。”
“就算你死了,也换不回来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又道。
徐乐容缓缓伸手,白皙的手抚上元珩的脸庞,她的眼中有些无奈,轻声道:“那么多人,你的血流尽都救不了。我是自私之人,不愿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元珩望着她,久久不语。
“好啦。我去诊治病人,你就在这小院内哪也不要去。等广陵疫症结束,我们便回迄北,好不好?”她温和的笑着,哄声道。
“但是某人,可不想让你回迄北。”元珩的视线,停在了正走过来的微生韶身上。
“这广陵既然有疫症,容儿,不如我们尽快回垣州城去吧?”微生韶拉住了她的手。
“你回去吧。我要去看看病人。”说罢,徐乐容准备出去。微生韶赶紧拦在她的身前,蹙着眉头。
“你去做甚?让他们把你吃了?”
“但我是大夫,我若不去,还有谁去?”
“那些人,死就死了。你如今也没办法治好不是吗?江元侥幸不死,是因为元珩的血!横竖他们也是活不了的,你没必要为了他们去冒险。”微生韶死死拉着她,眸中尽是怒火。
“微生韶!”
“夏孤临,你还不拦着你家主子?”微生韶狠狠瞪了一眼夏孤临。
之前的面具被温不弃给一剑斩成了两半,他此时也未戴着面具。冷峻的脸上有几道剑痕,这是当年的温不弃刺伤的。
他眼眸微动,然后默默站在了门口。
“我们现在就离开广陵,回垣州城去!朝廷自会派人前来,根本不需要你!”
“阿韶,求你了……”徐乐容放软了声音,恳求道。
“你只管告诉他们如何去做便好,何苦亲自去呢。”她这样一软声,微生韶的心也瞬间软下。她也不再强硬,只是依旧紧握着她的手。
两个人谁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元珩说,若真染上疫症,用点她的血就没事了。微生韶考虑良久,最终还是让了一步。
*
夜色渐浓,弯月悬在天上。一到夜晚,整个广陵便更加寂静了。
徐乐容和其他几位大夫忙着煮药,寻找解疫症的办法。夏孤临依旧伴随她的身侧,微生韶也不甘示弱。徐乐容走到哪里,这两人便跟到哪里。
而江元早些时候醒来过一次,后来吃了些东西又睡着了。小院之中,也只剩下他们三人。
屋内,元珩趴在地上,脸色发白。
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声道:“若非大人了解你,还真让你将人放走了。你若再不听话,大人可有的是法子让你痛不欲生!”
“我怎敢不听?今日,我不也是照他所说,留下林卿了吗?”元珩咬着牙,忍着那噬骨之疼说道。
“哼,若不是大人提前给她下了蛊。你会乖乖听话,去留人吗?”
黑衣人说着,一脚重重地踩在了她的身上,鄙夷道:“不过是个任人摆弄的玩物罢了,你真当自己是根葱吗?”
他嗤笑一声,又道:“此次疫症,你得想个法子,将微生韶引入那净安山中。若做不到,到时死的,可不会是你!”
元珩嘴角微扬,又收回笑容,最后低低笑着,笑声阴冷,犹如鬼魅。
“将他们都杀了才好呢。君家,林家,徐家,衍心楼。都杀了,都杀了!”
黑衣人收了腿,啐了一声,道:“疯子。”
“哈哈哈——都杀了,都杀了……”她趴在地上笑了起来。
黑衣人满是厌恶,只道:“让微生韶去净安山之事,你可要记得。不然,就如你所说,都杀了!”他恶狠狠道,随后翻窗离去。
元珩趴在地上久久未能起身,她逐渐收回了笑容。
琥珀色的眼珠微转,望向了那只布满伤疤的右手。低声道:“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