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珩急促地呼吸着,神色慌张。这药材味同云台殿的一模一样,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骤然意识到,魏凌决真的还活着! 而他竟然还在用女子之躯炼毒,还……逃到了长州!
几个女子被救了出来,纷纷跪下给两人磕头。
从她们口中得知,她们是长州附近的一个小镇里的,是在晚上睡觉时被抓到此处。
而抓他们来的人身着黑袍,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听声音很是沙哑,是个男人。
她们来了之后便被喂了毒药,有的没承受多久就死了。死了的,便会被放干血,割了肉。
听她们这样一说,元珩便确定了魏凌决没有死的事实。只是她不明白,人没死,他当时是如何逃出去的?还找了一个替死鬼给她杀?
“这里有些银两,你们快些回家去。”林卿将身上的钱拿出来递给她们。几人捧过那钱袋,激动不已。她们纷纷磕头致谢,赶紧逃离。
林卿望向元珩,此时的她神情已变。眼眸之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之前得知他还活着之时,元珩整个人都像疯了一般失去控制。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发现他的踪迹……
她知晓元珩痛恨着魏凌决,想要杀了他。但是她只觉心中有些慌,很不安。她拉过元珩,道:“元珩,我们不如先回燕宁去。魏凌决的事,我们再商量好不好?他武功高,还会用毒,光凭我们也无法对付他。”
“不。方才那人说此处是苏为词的院子,想必他和魏凌决有关系。”元珩冷着脸,撇开了她的手。
“我来长州,就是为了杀陈勋和那个狗官。既然多了一个魏凌决,何不,一起杀了!”
“但那可是朝廷命官。你若杀他,官府怎会放过你?更何况那是三条人命!”
“人命?三只畜生而已,哪来的人?”她的目光阴冷,语气低沉。
“陈勋与那狗官,害死了我的两位姐姐,指不定又祸害了谁。而那魏凌决害死的人很多,我杀他们,只是为民除害而已!”
“律法严明,你让律法惩治他们不好吗?为何非得让自己沾上这血?”林卿紧握着她的手腕,她并不希望元珩陷入这仇恨当中。
“元珩,我们先回……”
“他们,必须死在我手里!”她直接打断了林卿的话,面容冷沉着,似乎也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良久,元珩的面色又稍稍缓和了些。
她缓缓抬手,将林卿揽入怀中,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愿让我沾上这鲜血。但方才你也见到了,他们又用女子之躯来炼毒。若不杀他们,也难平民愤!”
“这世上有许多奸邪谗佞之徒,你杀不完的。人一旦因仇恨起了杀心,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若都是如此,这世上便是血海尸山。我知晓你恨他们,他们也的确是十恶不赦。但杀他们的不能是你啊!”
林卿劝说着。她并不希望元珩去动手杀人,染一身血。
她也相信这律法会给她一个最公正的裁决,君玄澄执法严苛,更不会容忍这等奸佞小人存活于世!
“我知道,我知道……我答应你不会乱杀人,但他们的罪,我也不会放过。林卿,等陈勋和苏为词一死。我便随你回燕宁,我去见徐乐容,还会认她这个姐姐。”
元珩有些站不稳,她稳了稳身子,又道: “至于魏凌决……我已杀过一次了,就让君玄澄去对付他吧。但陈勋和苏为词,我绝不能放过!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找他们复仇的!”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的在天边响起,一场暴雨迅猛地顷落而下。
冷风呼啸而过,这天,又是更冷了些。
陈府,陈家公子陈勋将那条瘸腿搭在凳上,身旁的小妾正伏在他身上,亲昵地喂着水果。
从那倾盆大雨中跑来一个穿着蓑衣的男人,他神情慌张,还未进门就问道:“陈少爷,方才有人来报,说是有个叫江予珩的女子出现了。这个江予珩不是在新婚当夜就死了吗?为何又出现了?她到底死没死啊?”
来者正是长州郡守,苏为词。
看守着那些用来炼毒女子的人跑来告诉他,有一个名叫江予珩的女子来找麻烦。
此人他自然记得,但人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会又出现一个?
本想着是否为同名,但也还是想要再去确认一番。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将头上的斗笠摘下。
自新君登基后,治法严苛,眼里丝毫容不下他们这种贪官污吏。而当年之事若是被告上京,脑袋不保啊!
“那剑都刺穿脖子,血都流干了,能不死?”陈勋坐了起来,推开身旁的女子。示意她退下。
“那当时的事还有谁知道?”
陈勋看了一眼自己的瘸腿,道:“除了当时的那个小丫头,还能有谁呢。”
“小丫头?”苏为词仔细想了想,当年,元兰身边的确是有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不过自那二人死后,她便不见了。她居然平安长大,来复仇来了?苏为词有些后怕,人只分两类,一类是怕死的,一类是不怕死的。
她既然敢来找朝廷命官复仇,大抵是不怕死了……
不怕死的人,都是疯子。
“哎呀陈少爷,当时我也说了别杀元兰!您老偏却要她死,这下可好了。有人为她们复仇来了。这都过去十年了!这丫头怎么那么记仇呢?过去十年还要跑回来。”
“她害我变成一个瘸子,不该死吗!”陈勋狠狠瞪着苏为词,面目有些狰狞。
“苏大人,你也知道我的。挡我路的,都得死!别说是断我一条腿,就算是只伤了我一点毛发,我都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那亲爹,不正是如此吗?”
“是是是。”苏为词又擦了脸上的水渍,问道:“陈少爷,那个自称江予珩的人,怎么办?”
“既是来复仇,那便等她上门。”陈勋靠着椅背,拿起桌上的苹果,扔给苏为词。
“只是可惜了那些药人,亏我还花了那么多银两用尽了珍贵药材养着。我要让这个丫头都还回来!”
*
暴雨逐渐停下,只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天也总是暗沉沉的。元珩坐在一个小茶摊前,琥珀色的双眸一直盯着那不远处的大黄狗。
那只大黄狗正缩在屋檐下躲雨,只见一个小厮走了出来,扔了一只鸡腿过去。
大黄狗立刻接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是予珩姐姐家的狗。”她突然开口。
林卿也顺着她的视线瞧了过去,往上一看,门上写着江宅二字。
“她还在时,他们家并未养狗。”元珩说着,站起身朝那大黄狗走去。
她蹲下身子仔细瞧了那条狗。大黄狗见到这个陌生人好像是不怀好意地盯着它,便朝她汪汪叫了两声。
没想到这大黄狗如此警惕,元珩刚一伸手就被它给抓伤了。
右手上的青白色绸缎被抓坏,她的脸色瞬间一沉,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匕首,她伸手一挥,狠狠刺进了那大黄狗的脖子!又迅速用力朝上一划,锋利的匕首瞬间将它的脖子给分成了两半。
她动作之快,林卿都没来得及阻止她。而那可怜的大黄狗,连一声呜咽都没有喊出来,便死了。
元珩在大黄狗的尸体上擦拭了血迹,缓缓起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身子一僵,迟迟没有回头。
本不愿如此,但就是克制不住。
到底……还是躲不过那颗嗜血之心。
“你!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家的狗?”大门被打开,是一个小厮。他见到有人杀了自家的狗,扬言着要报官。
“我找你家主子。”见有人来了,她也不再顾着林卿,冷冷瞧着他。
“我家老爷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好话不说两遍!”元珩说着就开始往前走。那小厮还想骂人,匕首已抵在了他的胸口。
“元珩!”林卿赶紧走上前,抓住了她握着匕首的手。
“老……老爷在里面。”小厮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磕磕巴巴道。
元珩缓缓放下了匕首,说道:“告诉他——”元珩一顿,又想了一瞬,咧嘴一笑道:“元兰找他。”
“是,是。”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
“元珩!你到底想做什么?!”林卿的眉心紧蹙,有些生气。
“我答应过你,不会乱杀人的。”元珩看着林卿,眸中的那股杀意骤减。
“你现在随我回燕宁!”她拉着元珩欲走,但元珩却没有动。
“我说过,陈勋和那狗官必须要死!林卿,你若再阻止我,我也不敢保证会对你做什么!”元珩面露不快,用力甩开了她的手,走了进去。
江宅之中空空荡荡,好像除了方才的小厮,便无其他人了。
“元兰?”一个男人一瘸一拐地从屋内走了出来,仔细瞧了二人。
小厮来禀报说是元兰来了,他这才匆匆赶出来。他听后还有一阵恍惚,以为元兰没死,怎料是见到两个陌生女子。
“你们是谁?”
“你居然还活着。”元珩扬眉,冷哼一声。
“什么?”江父皱眉。
“予珩姐姐死的时候,你甚至都不愿替她收尸。为何?”元珩走上前,眼眸之中满是寒霜。她微微握紧了拳头,好像随时都会冲上去割了他的喉咙!
“你是谁?”江父的神色骤然变得煞白。
“我只问你,为什么?”元珩重复道。
“她败坏门风,该死!”
“你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若不死,我们江家就完了!我们江家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为她陪葬!”江父怒道。
“不管你是谁,现在就给我滚!”江父话一落,元珩便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林卿立即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害怕她会一时激愤,将人给杀了。
元珩瞧了一眼四周,问道:“她娘呢?”
“那个蠢货!死了!那不孝女死了也就罢了,还要搭上她的亲娘!你觉得,她不该死吗?!”江父似是对其恨之入骨,面露凶光。就算是被元珩掐着脖子也丝毫不惧。
“元珩,你先放手。”林卿劝说道。
她咬着牙,松开了手。但也还是抬起一脚,将人用力踹到了地上。
“你是她的亲生父亲!你非但护不住她,还将她亲手送给陈勋!你真是枉为人父!”她红着眼,恨不得吃了他。
“枉为人父?陈勋在长州只手遮天,我还能如何?那狗官苏为词同他狼狈为奸!我就算想离开这长州,不到半路就会被抓回来!”
江父说着,心底挤压着的悲痛瞬间涌出。他哭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她死后,我夫人便也随着去了……陈勋收了我家所有的钱财,也就未再对我江家如何。江家……江家老幼,他们又何其无辜?他们怎么能为了我那个女儿去死?”
“元大夫心善,我也知晓她与元大夫两情相悦。她的娘亲宠爱她,也劝过我多次成全她们二人。做父母的,怎能不希望孩子好?她喜欢,那就随她去。但怎料那疯子陈勋看上了她,我又有何办法!拼了我这条老命吗?”
“但就算我死了,他那个疯子也不会放过她!不仅不会放过她,还会杀了我江家的所有人!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残忍杀害,更何况别人?”
江父似是满腔怨恨无处发泄,对着元珩滔滔不绝的说起当年之事。眼泪再也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