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离我们这并不远，大巴车三个半小时就能到，但问题是，我们到了之后该怎么办？”。我靠在窗边，看外面阴雨密布。

“咱们时间有限，先过去再说，我已经联系董小衫了，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查逸堂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不太担忧。

“董小衫？他能帮什么忙？”我不解的问。

“他喜欢结交全国各地的笔友，和他们互通书信，特别贫困的地方，他每年还号召大家捐书捐物，这次希望咱们去的地方，也有他曾经联系过的人吧。看运气了。”

我惊讶的半天才接话：“不得不说，他精力是真旺盛，有一两个笔友就够费事了，他竟然还要在全国范围内结交，真是不服不行”

查逸堂笑笑，眼睛投向窗外遮天蔽日的乌云：“但愿我们这趟能有收获。

大巴车刚在县宾馆门口停好，我们就看见车窗外一个身材矮胖，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青年人，手持一把黑伞，向车内张望。

查逸堂自然的接过我的书包，把伞递到我手里，率先向外走去。

“请问您是“午夜惊魂”吗”查逸堂有礼貌的发问，我在后面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青年举过黑伞，遮住查逸堂：“没错，就是我，你们就是龙啸天下的朋友吧”

龙啸天下？？？！

董小衫，真有你的。

“对对，就我们”查逸堂大方的和对方握了握手，拿出一袋上车前临时购买的土特产。

“这么大雨，麻烦你了，这是我们一点心意”查逸堂说的自然，对方笑着接过去。

“哎呀，客气啥啊，我和龙啸都通信一年了，也没机会见面，没想到这次你们学校的课题，他会推荐你们来我们县，也不知道我能帮上啥忙不，你们还这么客气。””

“午夜大哥，我们这次时间紧张，大概情况，龙啸都跟你说了吧？”

“说啦，说啦，也真是巧了，我二姑老爷以前就是村支书，走，咱们直奔他家去。不远，你们跟着我，拐两个街口就到”

青年说完，大步流星的就往前走了。

我悄悄问：“你怎么跟董小衫说的？”

“就问他这里有没有笔友”查逸堂也压低声音。

“那他怎么跟这个大哥说的？

“我估计，随便说了个什么课外调研报告之类的唬人理由”

“你还别说，这董小衫，哦不，龙啸天下，真是个奇人”我由衷感叹。

查逸堂笑着，不着痕迹的把伞又向我这边倾斜了一点：“走吧”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哎”

屋里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窗户被狂风敲打的噼啪作响。

年迈的老人一边抽烟，一边努力回忆。

“咱们这边山里，是有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但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就算大概听家里的老人们提起过，也从没打过那些注意，再穷，也不能惊动老祖宗，是这个理不？”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我们，我们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一代又一代，到了我们这一代，几乎都不给儿孙们说这些个了，年轻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没啥忌讳的，要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我们到了下面没脸见祖宗。”

他轻叹一口气，猛吸了一口旱烟，继续说：“不知道怎的，政府知道了，派了人来，说是要确定一下位置和规模，我们这几个老的，不情愿干这事，但又没办法，就安排了几个小孩去领路，心想着，这要是找不见，也就不怪我们了。”

我俩对视一眼，还是只点了点头。

“应该是找着了吧，也没具体给我们说，出山之后，就告诉我们，政府的意思是先保护起来，将来有条件了，再开发。”

老人家说的隐晦，但我们都明白了。

“那后来呢？咱们这也没再开发啊””胖青年好奇的问。

“我们猜着，可能当时就是找到了个大概范围，具体是谁的，什么规模，啥也没弄明白。”

“爷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消息也不能传的到处都是啊”查逸堂说的恳切，就像真听到了什么一样。

“哎，那是因为后来，村里的小孩进山的时候，无意中掉到了一个被掩埋过，但是没完全埋住的坑里，还捡到了东西，拿出去卖了，据说换了大钱，这消息啊，一下传开了，那些年村上络绎不绝的陌生人一批又一批”

“找到了？”胖青年着急的问。

“没有，再也没找着，政府的人也找不着了，外面的那些个也都无功而返，那里啊就跟有灵性似得，不想再被打扰，自己藏起来喽”

言罢，老人呵呵的笑起来。

“哎呀，这也太可惜了，要是政府开发了，咱们这可就厉害啦”胖青年言语中尽是失望。

“你懂什么，咱们祖祖辈辈在这，平安就是福，没山火，没大水，没有天崩地裂，那都是因为老祖宗保佑，打扰老祖宗休息，还想摸了老祖宗的东西去卖，那是要遭报应的。”老人家一板一眼的说。

青年垂头丧气没说话。

查逸堂适时开口：爷爷，那照您的说法，那时候掉坑里的年轻人肯定走霉运了吧”

老人眨眨眼：“小伙子，你不就想问简立军嘛，没错，就是他，我记得他的名字，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听话，封山之后还要进去，而且掉到坑里捡了东西，也不给老祖宗还回去。主要啊，我们这些个老的，还真一直关注他的情况，想看看，不守规矩的人，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没错，爷爷，他现在是我们市的首富，我们要写的这篇课外报告里，有一部分就是关于他以前往过经历的”

“小伙子，无论你们为什么想知道他以前的事，你来问，我都可以告诉你，毕竟这些事当时在我们这里根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岁数大的都知道的很清楚，但是我劝你一句，他的过往啊，可不怎么光彩，什么报告的，就别写了，免得后面收不了场””老人目光灼灼。

我俩郑重点头。

“立军啊，从小聪明，心也大，不是那种甘愿在这种地方一辈子的人，当时他自告奋勇非要领队进去，我们想着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不可能找得到地方，所以也没太上心。后来知道他又要私自进山，我们几个老的，私下劝过，他根本不听。再后来走了之后就没回来。听说出去没多久就犯了事坐了牢，出来后娶了两个老婆，一个离了，一个死了，孩子还让人绑架，遭了罪，没了命。哎，这都是孽啊。”

“那您知道，当时偷偷进山的，只有他一个吗？第一次领人进山的时候，不是五个小孩嘛，另外四个都再没进过吗？查逸堂问。

老人不假思索的回答：“怎么没进，立军领着三个，还有一个在外面防风呢，哼，小崽子们，贪心都没好下场”

“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老人沉默了半响，才哑着嗓子再次开了口。

“我小儿子，就是其中一个跟着立军进去的人，他们发了毒誓，这件事绝不与第六个人说，但当天夜里就在出山的路上，我小儿子被野兽夹夹住了腿，那几个兔崽子只顾着跑，就丢下他不顾，他拼命呼救，他们还是放弃了他”

我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他失踪三天后，我们才在山里找到奄奄一息的他，他恨透了他们，回来就将这些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老人猛咳了几声，愤愤道：“他没了一条腿，一心想着要出去找那几个小子报仇，我劝他这都是报应，让他好好留在我身边，放弃这个念头，可惜他不听，几年后，他还是出去找他们了。

“找到了吗？””我们三个异口同声。

老人家摇摇头，双手不知从什么时候握成了拳头：“死了，车祸，说是一辆大卡车从身上碾过去了，司机喝了酒，一下子，人就没了，连个全尸，也没留下。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老人家声音哽咽。

“爷爷，您这么说，是因为叔叔当年也拿了东西吗？”

“他说他们进去的四个人都拿到了东西，只不过，掉进洞里的只有那简立军一个人，那坑应该不深，但是靠自己也上不来，他们三个救了他，所以他上来后，一人给了他们一件东西，而我儿子的那一件，在他们放弃救他的时候，也被抢走了。”老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那时候，他们为什么那么着急跑，为什么不救人呢？”查逸堂问。

“我儿子对这一点一直支支吾吾的，说是有人追他们，他们要逃命，一刻也耽误不起。哼，哪有什么人，荒郊野岭的，肯定是因为他们做了亏心事，摸了祖宗的东西，祖宗显灵问他们要呢。”

“爷爷，除了简立军，你还记得其他几个孩子的名字吗？”查逸堂一边问，一边拿出纸笔。

“大概还记的吧，那晚他们出了山，没过几天就都走了，上外面去了，老人一边哆哆嗦嗦的起身，一边说：“名字啊，我告诉你，可是也没啥用了””

“为什么？”

老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给你们说了，都是报应，都是孽，干了这种事，谁能有好下场，我儿子车祸死的最早，后来听说，进山的剩下两个人，一个欠债，跳楼了。还有一个酒喝多了，躺在路边没人管，活活阴死，都见了阎王爷了。”

“那个望风的呢？”查逸堂追问。

“那小子啊，听说在大城市混不下去，回到咱们这了，但得了大病，没多少时间，老祖宗也要领他走了”

一阵狂风吹进来，卷起阵阵寒意，倾盆大雨落下，我们的心也随着雨一起砸进了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