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核，顾名思义，是一种规则的棱形硬质晶体。它的外部材质坚硬，内部却是有一定黏性的流体，一般而言，吸收晶核需要先打破它的外壳，再将内部液体涂抹在自身晶核附近的皮肤上，等待肌肤的自然吸收。

吸收的过程很快，基本几分钟就可以完成。相对而言，比较麻烦的打开晶核的外壳，不过这对凌汐瑶而言也不算难事，在猎尸队的这些日子里，这一套流程她已经做的很熟练了。

可几乎就在她敲碎晶核的刹那，周围藤蔓忽然极速萎蔫下来，短短半分钟，便从原先的枝叶挺立变得干瘪，摄人的赤红褪去，剩下枯槁的棕褐色。

就连顾云别手中的那根枝条也是如此。

这起效的速度远比凌汐瑶以为的要快，微愣间，她听到四面八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顾云别脸色已经变了。

凌汐瑶背对着门，不知道顾云别从门外看到了什么，疑惑地转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一瞬间瞳孔放大。

她看见，数不清的干瘪尸体从天上落下，伴随着那些缠绕在它们身上的干皱藤条一起，为三位幸存者下起了一场独一无二的死人雨。

干尸从天而降，四分五裂。后来尸体越堆越多，从高层掉下来的干尸不再会在地面上摔的四分五裂，而是在枯槁的骨肉做成的人垫上稍微弹起，随后咕噜噜地沿着腐烂的肉坡滚到血浸湿的泥土里。

眼皮偏在此时僵硬如铁，凌汐瑶拼命用力却无法挪动僵硬的关节，只能被迫看着这场雨渐渐由急渐缓。

她只觉得反胃。

喉咙涌上一阵酸胀，等凌汐瑶终于恢复行动能力后，她第一时间跑到墙角，顾不得上面发黑的血污，扶墙呕吐不止。

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凌汐瑶甩甩发昏的脑袋，循声望去。

她看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梁姨……？”

她和顾云别的声音重叠，她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惊愕。

“你怎么在这里？”虽然明知这是真的，但凌汐瑶还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不是应该去B市找她女儿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怎么在这栋吃人的楼里，活下来的？

梁维秋站在楼梯上，形容狼狈，远没了凌汐瑶记忆中的优雅得体，显然一路上没少遭罪。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只是抓着楼梯扶手，震惊地看着门外哗啦啦的“雨”。

“这，这……”她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指着外面，半晌说不出来话。

丧尸没有痛觉，抑或是它们不在乎，总之那些还没死透的，断手断腿的残缺尸体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几人冲来。顾云别回神，不过是转头扫了这些残躯一眼，丧尸们就自动失去了目标，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几秒，漫无目的地转身走开。

有顾云别在，普通的丧尸对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凌汐瑶忘了片刻前的恶心，快步走到梁维秋身旁，挡住对方的视线。

大约是因为惊吓，梁维秋的胸口剧烈起伏。好在凌汐瑶遮挡的及时，她缓了缓便控制住了自己。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凌汐瑶身上。

“小瑶啊，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发生了一些事……但梁姨你怎么会在这里？”凌汐瑶回想片刻前的惊险，心有余悸的同时产生了巨大的困惑，“你一直在这栋楼里？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出不去！”提到这段时间的经历，梁维秋明显精神状态不佳。她一把抓住凌汐瑶的手，眼睛瞪得老大，嘴唇都在哆嗦：“那些藤蔓把门堵死了，我推不开，也砍不断它们……这里面有鬼，这里面死过很多人！我闻得到，那是死人的味道，可是没有一具尸体，也没有凶手！”

“那些藤蔓没有攻击你？”话刚问出口，凌汐瑶因为惊吓而短暂停摆的大脑就恢复了运转。

是啊，梁维秋又不是异能者，身上没有藤蔓需要的晶核。她从来不是猎物，捕食者怎么会消耗能量攻击她？

“藤蔓？攻击我？”梁维秋看了看满地狼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瑶啊，你是说，这里的杀人鬼……是这些藤蔓？”

“对。”

“那我为什么没被发现？”

“因为……”凌汐瑶刚要解释，就听见顾云别在身后咳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话毕，顾云别顿了顿，没忍住又重重咳了几声，缓了片刻才继续说，“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凌汐瑶没有犹豫：“好。”

理论上，在没脱离危险环境的情况下就不该放松警惕，她和梁维秋之所以能无视那些歪七扭八的丧尸，站在距离它们不足十米的地方说话，都是因为有顾云别的存在。

而现在，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状态不好。凌汐瑶暗暗后悔刚才的精神懈怠，赶紧和梁维秋说让她跟上，跑到伤得最重的白青山身旁，将人扶起。

“我没事。”白青山拒绝了凌汐瑶的好意，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原体变异者的恢复能力比你想象的强。”

那顾云别也会是这样吗？这样想着，凌汐瑶悄悄看向他。

下一瞬，她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顾云别！你怎么样？”好在她还算及时，赶在顾云别一头栽到在地之前接住了他。顾云别比她想象的要重些，凌汐瑶往后倒退了半步才勉强站稳。

顾云别身体前倾，整个人脱力地靠在她肩上，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得马上走。”他清楚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缓了片刻神后才借着凌汐瑶的支撑勉强站起来，“这些丧尸的存活率远比我们以为的高。”

“这些只是普通的丧尸。”凌汐瑶强调，“你不要勉强。我们可以先找一间屋子稍作整顿，等你状态恢复后再走。”

“来不及，要立刻离开。”

“为什么？”凌汐瑶深深皱眉。

这完全没道理。他的情况难道真的已经差到神智不清了？

顾云别没有解释，只是摇头，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晃。

迟疑片刻，出于以往的习惯，凌汐瑶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她知道顾云别的消耗和能力范围有关，因此招呼梁维秋和白青山靠近些，随后拿过顾云别的枪，学着他的动作生涩地上了膛。

顾云别没有阻拦，凌汐瑶于是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大约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现在，她已经是这群人里状态最好的一个了。

顾云别说的对，是他们轻敌了。丧尸逐渐爬起，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看得凌汐瑶毛骨悚然。她端着枪，一步一步向前，忽然听见顾云别说：“不要往前了，我们先回去。”

凌汐瑶咽了咽口水，估量了一下自己剩余的那点晶核能撑到什么地步，说：“退到走廊那里，我可以挡一段时间。我们去左边还是右边？”

“左吧。”顾云别说。

于是他们开始后退，等凌汐瑶估计着距离足够时，四人同时开始向左侧的走廊跑去。

与此同时，丧尸们也动了。好在凌汐瑶的估算没有失误，那些张牙舞爪的丧尸最终没有碰到他们分毫，一行人有惊无险地被冰墙和丧尸隔开。

不过，这道冰墙的厚度远比凌汐瑶预估的差。

本以为有了那颗晶核的补充，她能恢复一点状态。看来晶核本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为了活下去，凌汐瑶付出的代价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

那层薄薄的冰挡不住太久，凌汐瑶本想着先找个房间避难，谁知刚来开房门便傻眼了。

她也是糊涂了，明明杀死蒋晨晨的藤蔓就是破窗而来的，她怎么还选了个一楼的房间躲丧尸？

一窗之隔，丧尸们纷纷扑了上来，玻璃窗不堪重负，窗框很快出现了裂痕。

梁维秋连连后退，后背很快抵到了墙面：“小瑶，这真的没事儿吗？”

凌汐瑶也很想说没事，其实只是窗户而已，封住它对半小时前的她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明明最危险的敌人已经解决了，外面的不过是些时日不足的劣质丧尸，可此时此刻，四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半天没人作声，冰墙眼看着就要破碎，凌汐瑶咬牙做出决定：“我尽量多撑一会，我们想想办法。刚才在那么厉害的藤蔓的攻击下我们都活下来了，没道理我们会死在这个地方！一定还有办法。”

她拧开另一扇门，窗外的丧尸看到他们，同样像看见肉的恶狼一样扑来。走廊上的冰墙也开始出现裂痕，梁维秋却忽然抓住凌汐瑶的手腕。

“我们上到二楼不就好了？”

凌汐瑶还没说话，顾云别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上到二楼，我们就真的被困住了。”

他忽然看向凌汐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晚上的休息时间的确够，可留到明天，我们很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凌汐瑶忍不住又想问为什么，可当她同顾云别视线相接时，她一瞬间想起了昨晚他们在医院的那段对话。

她想起自己为了缓和气氛开的那句玩笑，和顾云别的回答。

“不排除灭口的可能。”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凌汐瑶觉得周遭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两度。

如果这一切都是个阴谋……那他们每多耽搁一刻，同死亡的距离也越近了一步。

喀嚓嚓。

冰裂的速度越来越快，梁维秋忽然开口。

“其实我有个想法，但不知道能不能实施。”

梁维秋的办法很简单。

这些丧尸长时间地给藤蔓供给营养，个体都很虚弱。他们麻烦的地方只有一个——数量大。梁维秋的想法是，大家一口气冲上顶楼，等着丧尸们追上来，利用电梯井做一个简单的陷阱，把丧尸们困在电梯井内。

她见过凌汐瑶轻轻松松地将人整个冻成活冰雕，因此这个陷阱的诱饵部分不需要担心；可现在楼里没有电，电梯门不会无缘无故打开，而现在顾云别和白青山一个刚刚强控了藤蔓，体力透支，另一个后背缠着厚厚的绷带，直到现在还不断有血从中渗出，很显然都不能作为战斗力。

梁维秋不知道凌汐瑶的冰可不可以硬生生破坏厚重的电梯门。尽管她知道凌汐瑶很强，但还是无法想象冰系异能要怎么造成这种程度的破坏。

不过这对于另外三人来说，她最担心的部分完全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