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面具像是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之中，随后，惨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狰狞的微笑，“那张脸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了，这种小把戏也就骗骗那两个废物。”

“噌”的一声，宝剑出鞘，纸扎面左手执剑，狠狠向三人所处的角落刺来！

云祎正欲动作，却被千玥按住了。果然，这一剑刺空了，不偏不倚正好刺在了千玥的颈侧，只要再近一毫，就能让她当场血溅三尺。

纸扎面“咦”了一声，似是不解为什么会没有刺到人。他转身，骤然发作，动作无比狠厉，剑风肆虐之中，周围的牢门、锁链、刑具通通被劈成了碎片，磅礴灵力几乎将整座牢房都掀翻了。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中皆是茫然与震惊。这人居然是个瞎子？他知道此地有其他灵力波动，但无法分辨出具体位置。

果然，在他砍了个尽兴后，提着剑有些气喘吁吁地走了。千玥看着周围残余的剑痕，眉头轻蹙，她用眼神示意二人离开。不多时，其余牢房也传来了陆陆续续的爆炸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哀嚎。

三人摩肩接踵，几乎贴在墙面上走，生怕这纸扎面杀个回马枪。海灵音指着舆图上的久久不散的红点，声音如同蚊子叫，“人呢？”

周围的壁灯被剑风吹灭了大半，千玥眼前只有二人模糊的虚影，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云祎在环顾了四周一圈后，僵硬地将头扬起，下一刻，他本来就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只见那肮脏破旧的石壁下贴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具，远远望过去，白花花一片，就像数不清的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察觉到二人的沉默，千玥蹙眉，道：“怎么了？”

海灵音刚想说话，脚下却忽地传来嘎吱一声脆响。一个看不清样貌的黑影支起身子，这个人竟被削掉了半个脑袋！只听他满脸是血地望着上空，嘿嘿一笑道：“终于...咳咳咳...终于要来了！！哈哈哈哈哈...”他每说一个字，鲜血就发了狂似的飚出去。

就在此时，本来在众人头顶上的面具似乎闻到了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朝这个方向飞来。一个接一个地吸附在他身体上的每一个角落，围了个水泄不通。此人的笑声已经变成了痛呼，面具下方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居然在吸他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片刻，他就被吸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干尸，双手还保持着刚刚那个扬起的姿势，像是在为上天祝祷。更离奇的是，其他牢房旁的教徒仿佛受到了感召，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效仿着干尸的摸样，张开双臂迎接着面具的啃食，一边狂笑一边哀嚎。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如此争先恐后地送死？纵使看不见，听也听了个大概，三人的面色均是铁青。海灵音道：“这是人皮面，以血为食，它们喝饱了血就会越长越大，直至长出身体来。纵使身体破损，只要这张脸皮完好，那么它就依旧可为操纵者趋势。这种禁术为仙门所不齿，在日冕教敢修习它的人也屈指可数，因为稍不留神就会被反噬，下场只会比这些人更惨。”

三人走了半天，却总会绕回到牢房之中，看来纸扎面已经认定了他们就在此处，在进来前就已经改变了布局。千玥莫名有些烦躁，这时也忍不了了，“唰”的抽出剑来，“我先去杀了他再说。”

云祎上前去拦她，急忙道：“据我推算，此地的教徒有成百上千个，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这么多人啊！”

“来一百个我杀一百个，来一千个我就杀一千个。”只听“叮”的一声，千玥的指尖敲在了剑身上，她微笑道，“还有，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你们不会有事的。”

两人推搡之间，忽然，云祎的后背撞上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好撞在伤口上，痛的他龇牙咧嘴，“这什么玩意儿？”

冥火慢悠悠地飘荡过去，照亮了上头繁复抽象的古文，这是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罗盘。与此同时，剑风瞬间劈裂了十几个面具，它们软趴趴掉在地面，蠕动着寻找自己另一半张。

“...找到你了！！”甬道内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纸扎面从一头兴奋地疾走而来，剑锋拖拽在地，一路上闪起电光石火，看上去像个巨大的鬼影。原先聚拢的教徒被他一脚一个，踩得骨头断裂，内脏飞溅。

“砰——！”剑身相接，震的千玥虎口一痛。须臾之间，两人竟然已经过了十几招，遇到实力强盛的对手，千玥也不敢大意。她虽看不清路，但早就形成了听声辨位的绝技。在这种以生死为筹码的剑诀中，比的往往是谁的剑招更加阴险，只要多刺中一剑，自己就多了一分活着的希望，对方显然深谙此道。但无论他从何种刁钻的角度出剑，她都能够一一抵挡。

海灵音嫌弃地禅去罗盘上的尘土，她仔细地辨认了一番，表情比平常严肃不少，道：“这是南荒文，上面写的是阴阳五行。”

云祎抹了把虚汗，道：“也就是说，改变指针的指向，我们才能出去？”

海灵音笑眯眯道：“是啊。不过是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的区别罢了。”

“那个什么...”云祎看着越打越激烈的二人，问道，“你运气好吗？”

……

在以往的战局中，千玥面对实力不明的对手，往往会在试探完毕后进行全力一击。几乎所有人都会被之前看似势均力敌的过招迷惑，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中直接败下阵来。而纸扎面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在防守突然变为进攻时，居然没有一丝的破绽。

海灵音举着双手投降，退开一步，“三局两胜，我输了，你来！”

“可这是你说的！”云祎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给自己鼓气，猛地将罗盘往下一转。

骨碌碌一声，整个甬道都在震动，石壁上的尘土扑簌簌地往下掉。海灵音大惊，骂道：“你要死啊，你转火上去了！”

云祎振振有词地道：“这明明是你让我转的！怎么能单单怪我？”

“你们找死！”纸扎面震怒，他一剑格开往生，怒气冲冲地冲上去要抓人。

可他刚跑了两步，甬道却直接塌了！所有人都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中，一股比方才更加灼热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全身。重重威压下，竟然半点灵力都用不出来，更别提御剑逃跑了。

千玥反手执剑，将剑身划过巨石的表面，带起一路火花，生生减缓了自己的下落速度。咬牙一跃，利落地翻到了石头上，冥火紧紧跟在她身旁，一步都未曾离开。她冷笑一声，对着被石头砸得口吐鲜血的纸扎面狠狠刺去，“去死吧。”

几人接连落地，样子都不甚美观，特别是云祎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漫天尘土散去过后，千玥眉眼一凝，纸扎面的手上鲜血淋漓，他竟然徒手握住了往生的剑锋！要是再近一寸，那他必死无疑。

纸扎面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这副架势像是根本没把这把凶剑放在眼里，反而越握越紧，剑锋切开了皮肉，指骨也依稀可见，千玥看着觉得手指一痛。

“砰！！”千玥一脚踹在他的肩头，纸扎面整个人砸进了墙里，正打算提剑打算再战，却被海灵音拦住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的高台上点着几个骨头做的火把，中间摆着一口巨大的锅。一个白发苍苍的教徒站在台阶上，满头大汗地握着一只长的离谱的匙，正在哼哧哼哧地搅动着锅里的浓汤，不知他加了什么佐料调味，虽然隔着老远，但是依旧能够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

但看到锅下杂乱的破布与碎骨时，众人心中一阵恶寒，压下了忽然被勾起的食欲。

老翁好像这才发觉台下有人，他掀起眼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操着一口方言笑道：“哎呀，贵客来了！！嘻嘻嘻，有失远迎！！！”说着，他按下身侧的机关，只听轰隆隆一声，竟是底下的笼门开了！

黑暗中爬出了一只只浑身鲜血淋漓的羊，它们发黄的牙齿裸露在外，眼眶空洞，浑浊的眼球耷拉在外，晃动不止，好像马上就会掉下来，浑身肌肉暴露，看起来阴邪之至。为什么说是在爬呢，因为它们的四条羊蹄全都不见了，断口处发脓生蛆，边爬边爆出暗黄和血红的脓水。

寻常人看到这种怪物，怕是魂都要吓没了，但高台上的老翁显然却不这么想，看它们的眼神仿佛一个老父亲在看自己的孩子，那双阴鸷的三角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慈爱的神情。他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口发黑的残缺牙齿。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短促的铃声响起，老头边摇边念，“天不容生，地不载物；致生恶毒，多起瘟疫；此等众生，遭刑苦难......”

千玥提剑挡在前面，她捂着耳朵，神色痛苦。三人中只有海灵音的状况稍微好一点，她猛地扑过去按住了千玥的手，“不能去啊！！”

铃声越摇越响，从暗处传来一道怒斥。

纸扎面骂道：“吵死了，老不死的，我这就来取你的狗命！”

老翁被骂了也不恼，反倒摇的更起劲了，“今日，老夫就一并将你料理了！”血羊受到感召，仿佛没有看到那把明晃晃的长剑，前赴后继地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