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迅千回百转间,千玥摸着下巴,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恶意的笑容,“或许,他钓的根本就不是鱼呢。”
“去去去,怪渗人的!”海灵音哆嗦道,一巴掌就呼在了她的肩头。千玥大笑着躲开,根据舆图上显示的红墨点,两人兜兜转转的横穿了大半个村落。但奇怪的是,始终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在这个偏僻的村落中想要长远地生活下去,就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被烈日寒风摧残过的痕迹,找到个稍微长得标志些的人已是不易,更别提有一副神仙般的面孔了。
每家每户的院落中晾着十余块腊肉,密密麻麻的苍蝇在旁边嗡嗡作响,腊肉的肉质细腻,肥瘦相宜,一时竟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从拐角处走来两个神气的黑袍人,一胖一瘦。他们接连打了几个响亮的饱嗝,看样子刚从酒馆出来。所有村民见了他们,立马低下头绕着道走,恨不得贴着围墙走。黑袍人见状更加得意了,瘦子打了个响鼻,道:“昨天抓到了上等货色,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开锅。”
“那个小崽种一直叫嚣着自己是那个什么天下第一宗门的。老子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不爽,仗着自己是个小白脸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胖子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小眼睛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什么上三宗之首,还不是栽在我们手里!今晚就拿他打打牙祭!”
两人的黑袍上绣着金色纹路,在阳光下发着刺目的光芒。不知何时,这个村落竟然被日冕教侵蚀了!
听到两人的谈话,海灵音一阵恶寒,道:“不会是这俩人在假冒我吧?怎么长成这个鬼样子!怎么办,我有点手痒,我们要不先把他俩揍一顿吧?”
日冕教总坛对侍者的选拔极为严格,单单说朱明使的近身侍卫,就一度让人以为他们是靠脸才从一众教徒中脱颖而出的,很是符合人们印象中邪教风貌,变成了日冕的招牌之一,吸引了一众无知信徒。也就是在此偏僻之地的教徒,才会长着张称得上有些伤风败俗的脸。
千玥连忙按下她,难得稳重道:“好像有天阙宫的弟子被抓住了,先跟上去再说。”
谁知,这话一说完,这两个教徒非但没有回去,还在外游荡了大半日。二人挨家挨户的搜刮民脂民膏,瘦子揣着一袖子满满当当的钱财,胖子路过一户人家就要在院门口摘下一串最肥的腊肉回去,许多村民敢怒不敢言,只得像送神一样将二人送出去。终于,等到了日落,胖子摸了摸有些空瘪的肚皮,道:“二哥,到点了,我们回去吧!”
千玥立即清醒了,晃了晃身旁正在打瞌睡的海灵音,道:“醒醒,该干活了!”虽有隐匿符的加持,但为了保险起见,两人从始至终不近不远地跟着前方的黑色身影。两名教徒走走停停,却在湖泊上游的一处小岛处突然消失了踪迹。
海灵音揪了根狗尾巴草,指着一个还不足半人高的洞口,道:“老天爷,他俩不会是从这个狗洞爬进去的吧?”
“......话别说这么早。”千玥神情凝重道,“因为现在你也要爬它了。”
对方的红眸眨巴了几下,脸上刚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海灵音话都没说完,就被千玥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下去吧你!”
*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地底下的空间非常宽敞。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此处据点被设置在湖底,周围却闷热异常,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果然是日冕教干的好事。”千玥望着舆图中已经重合的墨点发出了一声冷笑,“居然敢在青蔼的管辖地兴风作浪,看我不掀了他们的屋顶!”
“冷静啊,你头上是片湖啊,淹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两人通过狭窄又阴森的走廊,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执勤的教徒,有的在打牌,有的在酗酒,只有少数几个在认真巡逻。墙壁上只有少数几个壁灯亮着,散发着的幽光让千玥意识到这里是一处地下监狱,但许多牢房中都是空的,只有墙壁上的血字,地上的抓痕,还有肮脏的排泄物,证明着这里曾经关过不少人,而且应该已经凶多吉少。
走到一处牢房之时,千玥盯着里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衣人停下了脚步,此人披头散发,白衣上血迹斑斑,一看就受了不少酷刑。她困惑道:“这人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还真是!”海灵音猛地刹步,鬼鬼祟祟地溜到牢门前,将头凑了过去,她信誓旦旦地道,“不是有点眼熟,是非常眼熟。”
“何以见得?”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明明不久前才把人揍了一顿。”
千玥轻咳了两声,这么说,云祎被抓到贼窝,还有一部分是她的锅?要不是那场剑诀耗尽了他的体力,以他的身手来说,日冕教徒也不会轻易得手。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迅速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符纸飘落的一瞬间,两人也同时落地。她轻声唤了两次,云祎依旧毫无动静,她有些着急了。毕竟那两名教徒不知何时会过来,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千玥抬起手跃跃欲试,道:“这怎么办,要不我抽他一巴掌?”说不定一下子抽醒了呢?
“去去去,你手劲这么大,他都这么凄惨了,你万一给人抽死了怎么办?”海灵音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倒数三个数,他肯定醒了。”
什么方法这么灵?千玥半信半疑地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
随后,在千玥震惊又嫌弃的眼神中,海灵音从腰间掏出一根狗尾巴草,她试探性地去挠云祎的鼻子。
“三、二、一。”数到最后一个数时,海灵音自觉退开两步。
“阿——阿嚏!”云祎悠然醒转,他动了动嘴唇,虚弱地道:“...这狗尾巴草成精了?”
千玥一拍脑袋,她怎么给忘了?现在还是隐匿符生效时间,在云祎看来,就是一根孤零零的狗尾巴草漂浮在空中的诡异场景。她的手指快速翻动,捏了个诀,一阵蓝光散去,暂时解除了效用。
下一刻,两道人影倏然出现在眼前。此番大变活人的灵异画面,把云祎吓得差点大喊救命,好在他先是被暴打了一顿,又是被一闷棍呼晕了,现在的心理素质强大了不止一点,生生将已经呼之欲出的尖叫压了下去。
千玥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询问道:“你不是被你师姐带走了吗,为什么会被抓到日冕教的监狱中?”
“什...什么师姐?哦,对对!我当时觉得很过意不去,准备登门致歉,但行至中途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这座牢房之中。不久前,他们说抽我抽累了,所以先走了。”云祎叹了口气,道,“据说他们那个老大很有本事,说不定你们的行踪已经被察觉了。他们人多势众,要不趁着人还没赶来,你们先行离开吧?”
“来都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况且,要是我们现在出去搬救兵,怕是也来不及了。”千玥阴恻恻地道,“那伙人点名了要今晚拿你当下酒菜,现在不跑更待何时?难不成要我拿着一盘菜回去,你想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云祎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他现在醒悟了,原来自己不是单单剑法比不过对方,就连嘴上功夫都望尘莫及。
“这就对了。”千玥和海灵音对视一眼,上前就去解他身上的捆仙索,“还有,你还有力气吗?等会别掉队了...”
就在此时,“喀喀”几声,舆图竟颤抖起来。千玥定睛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只见上面的红点不知何时复制成了几十个,骇人的红光在黑暗的牢房中闪烁,显得无比刺目!
黏腻的笑声响起,会让人产生被毒蛇缠身的错觉。在火光亮起的瞬间,牢房中已经空无一人。瘦子又惊又怒,像一只野兽一般冲出了牢房,飞起一脚就踹倒了门口昏昏欲睡的狱卒,怒骂道:“那个小兔崽子上哪去了?”
狱卒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鲜血,含糊道:“大人,冤枉啊,我成天守在这里,也没瞧见什么人逃跑啊,更别说有外人闯入来救人了!”
胖子丢下手中的五花肉,啪啪就是两巴掌,直接将狱卒打了个半死,他剔着牙缝里的肉渣,邪笑道:“既然你把老子的下酒菜放跑了,那你就自己来当吧!”
两个教徒一前一后将已经昏死过去的狱卒架起,将他抬了出去。路过其他牢房的时候,瘦子不忘对着里面的囚犯加以恐吓,“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你,还有你!哈哈哈哈!!”
等到两人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海灵音才松了口气,正张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又被一张符封了口。千玥将舆图摊开,其余两人顿觉背后发凉,因为那红点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来愈多,且往这个方向靠近。
难道刚刚那两名教徒是在做戏,实则是为了引诱他们露出破绽?
忽然,一双黑色长靴出现在牢房门口,此人身量高挑,只有弯下腰来才能勉勉强强挤进了门口。
黑袍人骤然将脸凑了过来,一张打着夸张腮红的白色面具骤然放大,那是纸扎人的脸,千玥甚至能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他的笑声阴寒无比,“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