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一名神枢弟子突然结巴起来,“该该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小师叔吧?”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千玥,原本稍微镇定了几分的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褚临,嘴中喋喋不休地开始议论——
一人惊讶,“千玥!你是说那个天字通缉犯吗?”一人憎恶,“啧啧啧,长得人模狗样的,真是看不出来啊!”还有一人痛快,“哈哈哈...一些大宗门的弟子不都这样,表面上都是衣冠楚楚,但都是人面兽心的东西罢了!”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人堆中忽然冒出几个锃光瓦亮的头,嚷嚷着:“谁是千玥?!”“这个狗东西在哪,赶紧给我滚出来!”语气十分急不可耐,仿佛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祝闵似是想不到自己的风头就这么被抢了,面上神色游移不定,在听清被骂的人是谁的时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小师叔,你的名声好像臭的惨不忍睹啊。”祝闵一只手捂住了半张脸,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实在是甘拜下风。”
他们推开人群走到最前头,四下张望,打听几方后将目光锁定到了褚临身上。
为首的胖和尚对着褚临双手合十,油腻的脸上露出了一副令人作呕的微笑,道:“施主,你千不该万不该欺骗贫僧啊。”
褚临偏过头,冷哼一声,道:“我不是什么高人,你们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和尚,这不是巧了吗?”
“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荣!”
“这副脾性,难怪会做出弑师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只有三相依旧笑容满面,“阿弥陀佛,贫僧今日不得不把你交给决明司的大人处置。”
听到决明司这三个字,褚临立马打了个寒颤,她想到了那巍巍高山之上的冰牢,据说再不服管教、再残暴不仁的妖魔鬼怪进了那里就会变得服服帖帖,也不知那诀明司的主人用了何种惨绝人寰的方法。
只是为何不是青蔼山,而是诀明司,大概是因为后者的悬赏金额更高?
这都是些什么事...褚临顿时有些无奈,她往旁边瞥了一眼——
姜霏好整以暇地在喝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人果然早就知道了吗……之前一直在和她虚与委蛇?
海灵音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在桌子底下,给她比了个加油鼓气的手势。很好,等会儿打起来不用顾忌她了,褚临心里凉飕飕地想。
“布阵!”胖和尚一抬手,就有三个小和尚团团围住了祝闵和褚临。
三相的手中攥着一串被盘到油光发亮的的佛珠,一双浑浊暗黄的眼珠子透露出贪婪的光。他一声令下,几个和尚纷纷念起佛咒来——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南無阿唎耶...”
一阵魔音贯耳,在场之人纷纷觉得头晕目眩。
少顷,几个年纪轻的家仆登时倒了一地。神枢弟子连忙冲上去探他们的鼻息,一人神色冷峻道:“这就是你们行云庙的道理吗?”
胖和尚掀了掀眼皮,嗤笑了一声,依旧我行我素地念咒——
“薩皤囉罰曳,數怛那怛寫...”
“停下!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你们这群狂徒再不停下,休怪我不客气!”
这番软绵绵的话语反倒引得和尚们哄堂大笑,气得神枢弟子们面红耳赤。
褚临偏过头忍不住笑了一声,这群神枢谷的怎么连骂人都骂不到点子上呢?难不成圣贤书读多了就是这样的下场?幸好她不喜欢看那玩意儿。
......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祝闵阴森森道。
噗嗤——!
长剑猝然穿过了一个小和尚的胸膛,祝闵笑着把剑在里头捣了捣,又随手转了一圈。
在小和尚惊恐的表情中,他的前胸变得惨不忍睹,腹中还掉出了几截破碎的肠子。
这下他们是真的住口了。
剩下两人吓得目瞪口呆,后退几步,这才想起来要跑,可是祝闵哪肯放过送上门来的人。
砰砰两声,两张定身符就拍在了他们的背后!
不多时,地上又多了两具残尸,可谓是血流成河。
三相在横扫的剑风下步步后退,哪还有之前的威风,佛珠噼里啪啦撒了一地,连滚带爬地带着一众和尚跑了,边跑边嘶声力竭道:“孽畜,你给我等着!”
等这群和尚跑的差不多了,祝闵嫌恶地踢开脚边的尸体,看到褚临后又高兴起来,只见他随手甩干了剑身上的血,一言不发就提剑攻来!
转眼间,剑光已至。
褚临不清楚祝闵的实力,“砰”的一脚,她踢起掉落在地的砍刀,加以抵挡。
“咔嚓——”
整把刀从中间向四周开裂,碎成了一地数不清的铁片。
褚临:“......”
对方见状,笑容更甚,露出了两个虎牙,道:“小师叔,看来闲散了三个月你懈怠不少啊!”语气温柔如水,动作却狠厉务必,一招一式皆施以巨力。
整个前厅中的桌椅装横几乎在接触到剑风的一瞬间就炸成了齑粉,纷纷扬扬的尘土呛了所有人一鼻子。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一边捂住口鼻一边退避三舍,生怕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褚临心想。
她足下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一击,地面被劈出了一个横沟。褚临一摸小臂却摸了个空,疑惑道:“咦,我的刀呢?”
她这才想起来,当时给海灵音劈蛇去了!真是造孽啊!
一片狼藉之中,褚临甩出一沓符箓,黄纸飞扬间,两人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
海灵音摸摸脑袋,好像这才想起来有这件事似的,她左掏掏,右掏掏,眼睛一亮,竟然真被她掏出了个东西,大喊:“接着!”
褚临心中一喜,连忙接住。
最后一片符纸被踩在脚下,“可惜今日无幸得见小师叔的往生了,实在是在下的遗憾啊。”
与此同时,褚临扯出一抹笑,“有什么区别吗?你一样赢不了。”放完狠话,她习惯性地掂了掂刀准备反击,只是这短刀摸起来怎么有点扎手啊?分量好像也不对啊?
正疑惑着,只听对面的祝闵发出了一声诡异的闷响,他脸上表情也奇怪起来,眼睛微眯,嘴巴抿起,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绝对大事不好了!
褚临下意识低头一看,她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条咸鱼,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辛辣的香气。
上头居然还撒着红彤彤的辣椒粉。
褚临差点喷出一口血,只觉一股热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这绝对是世上最难吃的口味,她恼羞成怒道:“海灵音——!!你扔了个什么玩意儿!”
下一刻,咸鱼承受不住压力,在她手中发出一声脆响后,断成了两截。
“啊,不好意思!拿错了!”海灵音见情况不对,又手忙脚乱起来,在乾坤袋里乱掏一通。只不过人在着急情况下,越想找一样东西就越找不到。她额间虚汗频出,一些破旧发黄的书页零零散散扔了一地。
众人心中也是无奈,有个小弟子憋不住笑出了声,被姜霏瞪了一眼才止住。
放眼望去,除了满头大汗的海灵音,四周只剩下几名临危不乱的神枢弟子,显然他们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局面,眼神一刻也不停歇地地在战局中打转,一人茫茫然道:“师兄,我们现在该帮谁啊?一个弑父,一个弑师,好像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而姜霏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他嫌弃地拍了拍衣角,拂去方才粘上的尘土,淡然道:“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不就好了。”
那名弟子恍若初醒般地点点头,龇着牙道:“师兄果然老奸巨猾!”
后面一人极有眼力见地给了他的脑袋一巴掌,并给姜霏递上了一盏茶,“说什么呢你,会不会用词?”
姜霏扫了眼杯盏,茶水温热,清香缭绕,他满意地颔首,然后低头啜饮了一口,却听人正经道:“师兄这个年纪能叫老吗,这不得再等上个几年?”
“咳咳咳!”姜霏剧烈地咳嗽起来,心里骂道这是重点吗?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那人慌忙道。
姜霏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他面带薄怒地瞪了身旁之人一眼,艰难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有些不情愿,却不敢反驳,只得幽幽道:“是...”
在青蔼山的宗规中,有一条关于比武的法则,它是这样写的:凡青蔼弟子,不论是与同门弟子,还是与其他宗门弟子切磋或比试时,不得持强凌弱,不得乘人不备,不得以武伤人。
祝闵显然都没把它们放在眼里,他笑容放大,眼眸微闪,“小师叔...看来你今日...就要止步于此了!”然后双指并起,轻扫剑身,一道炫目之际的光芒在整个屋内炸开!
同为青蔼弟子,两人虽不是一师所出,但师出同门,各招各式之间互有联通——褚临几乎可以确定,祝闵已经祭出了自己的最强杀招!
而反观自己两手空空,难不成今日就要如他所言——要葬身在此了吗?那可真是荒谬啊。褚临心中苦笑,正打算硬接下此招,输了算他厉害,赢了就算自己命硬!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上次天火焚身而不死,上上次坠崖亦捡回一条命,还有上上上次...
毕竟,她的一条小命在生死存亡间早已辗转过多回了。
就在此时,海灵音大喊:“找到了!”她手臂高举,短刀在她手中熠熠生辉。
紧接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夺目的银芒!
砰——!!
刀剑相撞,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从碰撞之处迸发而出!
轰隆隆一声,好似天地崩裂。
整个屋顶竟然被这股力量掀翻了!在场之人像棋子一般被轻易推翻在地,十有八九竟然全都晕厥了过去。
天际深处的微光穿透灰蒙蒙的云层,洒在这片狼藉之地。废墟之上,刺骨寒风吹的一人道袍翻飞,褚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刀,微微歪头,“抱歉,我赢了。”
祝闵单膝跪地,抹去唇角的鲜血,片刻后,他颤巍巍倚着剑站起,他的眼神却比之前狂热了几分——
“我们还会再见的。”
“下次,”他说,“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种好运。”
话落,祝闵捏了个诀,整个身体随风消逝了。
看来此人早有预料并且提前筹谋了,在附近放置了可供逃跑的符箓。
虽说此招只能在限定范围内使用,还有一定可能会被人发现,但能在重伤之下还能用出来,褚临都有些佩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