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在外界看来难以相提并论的两个人,「天才」与「庸才」,在世一锋深邃的蓝色眼眸中,他们是各有闪光点的优秀选手。
所谓「天才」,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绝不可能成为「天才」。
唯当有发现了「天才」的「伯乐」,他的轮廓才会显现。
洁世一。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还要放不下他。
“你肯定想象不出来吧,二十七岁的我居然还在想着你的事,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坚持惦记一个人居然那么简单,一不小心抬头瞄一眼日历,十年,这就来了,时间真是不留情啊。”
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乐呵呵的,耸耸肩,他缄口不语,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是多光彩的事。
他也不愿在当事人面前,剖析坦白自己恋爱的心路历程。
洁世一擅于察觉他人敏感的情绪,他隐隐约约捉住什么,张口欲言。
“嘘——什么都别说,只在梦里做情人,醒了以后,我们还是仇家。”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右手食指贴着嘴巴。
啪!
左手用力拍在洁世一背上,他一个趔趄。
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高声。
“春宵苦短,前进吧,我的世界第一!”
如同魔术师的障眼法,《魔术师》里坐在橱窗里耍把戏的阿拉丁,一阵蓝色的闪亮亮烟雾,法官、辩护人、公诉人,面面相觑。
被告席空空如也。
洁世一消失了。
大变活人。
法警功成身退,回到无人在意的角落,背手站直,微扬起下巴。
七岁的御影玲王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被告,被告逃走了?有人法庭公然劫人!”
“反正我没看见,谁看见了?”十七岁的御影玲王别过脸,他的憎恨失去目标,游离的鱼群在心口横冲直撞。
“我一直低着头,别再问我了,谁都别再,别再问我了……”二十二岁的御影玲王怅然若失,攥拳抵着办公桌的边缘。十七岁坐下,二十二岁还呆呆地不知道入座。
七岁的御影玲王又惊又喜,大法官狐疑的眼睛扫过法警,可他心里也不愿意就此给洁世一判处死刑。
这个世纪难题,就留给十七岁、二十二岁、二十七岁的他去烦恼吧!
那肯定是令人抓耳挠腮,但其乐不穷的未来!
怀揣对未来期待的孩子,得意洋洋地高高举起法槌。
“公诉人十七岁的御影玲王、辩护人二十二岁的御影玲王、法警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与被告洁世一恋爱纠纷一案。因当事人意外离席,本案当庭不做宣判,择日宣判——”
砰。
“闭庭!”
·
司机今天第好几次因交通以外的缘故,望向车内后视镜。
坐在后排的老板,眉头紧锁,那张时时刻刻挂笑的脸上,带着烦躁,眼底青黑一片。
究竟是出了多大变故,才能让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老板惴惴不安。这不是他一介司机该考虑的问题,不该问的别问,公众人物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司机老实本分,仅仅把车速降下来一些,怕开得太快不稳,颠簸了老板晕车,拿他是问。
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脾气没那么坏,或许是成年后性格愈发沉稳,看起来不好惹,相较于十七岁时的他,御影玲王简直觉得自己是乖乖牌了。
没错,十七岁和二十二岁,他的症结。
梦到洁世一太正常不过了,御影玲王都习惯了晚上睡觉梦回从前,可是在他梦里搞法院审判那套,还真是头一回。
多新鲜啊,以这么文艺的形式重演一遍五年前他和洁的分手的戏剧,现实的荒腔走板可远没有梦里精彩。
御影玲王低头看了眼表,应品牌方要求,他今天戴的不是最经常陪自己出入公共场合的款式。
原因,节目录制,一年前御影集团旗下影视公司与日本足协宣传部达成合作,拿到了BLUE LOCK纪录片的制作版权。
搞宣传营销,最方便的肯定是本人亲自出马,远在西班牙、日本、德国、意大利的几名重量级选手山高路远,无法亲临现场——也是没兴趣,竞技体育选手对上综艺节目,一次两次还好,长期宣传下来影响状态,一帮球疯子把邀请函拒之门外。
洁世一,御影玲王压根没考虑他,按理说由大名鼎鼎的Mr.BLUE LOCK亲力亲为参与宣传,最有效果。理由同上,洁世一恨不得一秒钟掰两半使,踢球都不够用了,连体育报刊采访也是能推就推,还是看在贰瓶集作老熟人的面子上,礼貌性应付了几次电视台专访。私生活更是比和尚都清心寡欲——五十岚栗梦都快结婚了,他们一群老大不小的“成功人士”,比赛光棍,谁先结婚仿佛就低人一等似的。
哼,全是倔驴。尤其洁世一,“文春”的人在休赛季跟了他几个月,发现这家伙天天足协、公寓、训练房三点一线,野狗的生活都比他灯红酒绿多姿多彩。
说不定从分手以后算起,洁世一还没谈过下一任呢。
哼哼,难不成还眷恋着他?
御影玲王自嘲一笑,连在心底里开这种玩笑,他都感到荒唐。
无人响应娱乐产业号召,最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御影玲王不得不挺身而出挑起大梁。
反正球迷骂他一身铜臭味心思不在球上,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随他们去吧,要是每一个讨厌的家伙都能惹御影玲王生气,他日子还过不过了。
“麻烦你开快点。”御影玲王准备比预订时间提前半小时到,在节目组准备的化妆师就位以前,由他自己的化妆师先上任,帮他遮一遮黑眼圈。让外人看见,还以为御影集团运转不周,他本人命不休矣,什么谣言都来了。
“是!”
司机马不停蹄猛踩油门,车子压着限速指标飞驰出去。
·
演播厅,无数个摄影师以不同机位记录,工作人员们随时待命,包括事先安排好的观众,所有人严阵以待。
“我们都知道有一位日本球员最近斩获英超联赛助攻王,由他传奇经历改编的纪录片《BLUELOCK之梦·通向W杯》,影片即将于周五登录BLTV和Netflix等诸多视频网站,他同时也将坐客本周的《穷哥们与富哥们》……”主持人闭上眼睛,把手放在耳边,示意观众的尖叫声再大些,“这一季简直不要太精彩,与特邀嘉宾贾斯汀·诺兰德一道主持,希望那位老哥抓紧机会和蓝月亮的摇钱树取取经。”
“在座全体女士们先生们,掌声有请——”
“Reo Mikage!”
呼声震耳欲聋,御影玲王从后台穿过紫色帷幕,在摄像机前站定。西装革履,发型一丝不苟。自信、成熟、气宇轩昂,举手投足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息。
“晚上好。”御影玲王走上台阶,与主持人拥抱,谈笑风生。
“幸会Reo,记得你不是第一次来参加脱口秀了。”
“没错,”御影玲王笑容从容不迫,“但是我每次都很期待上场,就像在英超联赛,无论身处哪场比赛我都盼望获得首发位置,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非常帅气的竞技体育选手发言,”主持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但是很抱歉,现在需要你坐一会儿‘板凳’了Reo。”
御影玲王随手解开西装前襟的两颗扣子,坐进软沙发,双腿交叠。
“前途无量的球星,同时也是集团总裁,很不容易对吧?”
“是的,”御影玲王矜持地点点头,“我为我的团队感到自豪,大概不少人知道我出生于东京世田谷区,成年后姑且也算有自己的事业——很显然,为曼彻斯特城俱乐部效力。在球场上我是组织进攻的竞技选手,球场之外我是御影集团的老板,现在我将与我家人们共同拍摄有关我职业生涯的纪录片,真的很令人兴奋,我敢说是他们成就了今天的我。”
“非常酷!”主持人胳膊撑住桌面,倾身,“那Reo我想问你个问题,或许有些冒昧,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曾经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过支持同性恋的言论。不光是我,很多球迷都认为,当然可能只是捕风捉影。”
来了,又是质疑他性取向的问题。
他丝毫不意外。
御影玲王叱咤媒体荧幕多年,试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于这种明摆着炒热气氛的问题,眉头都不带抬一下,彬彬有礼道:“是?”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Are u gay?”
台下观众适时拉长音起哄。
“被你这样的男人问真让人受宠若惊,”御影玲王耸耸肩,笑眯眯道,“虽然很遗憾,但我确实不是同性恋。”
“OK,看来每一个直男的人生道路中都必然要和同性擦出点火花,这是认清自己真实性取向的必经之路对吧?”主持人调侃。
御影玲王微愣,立刻反应过来八成又是拿他和队友砸挂。三人身在英格兰,政治正确大国,搭档数年没少被媒体开彩虹笑话,尤其铁三角里还有个美到雌雄莫辨的千切豹马,开放关系三人行的谣言满天飞,甚至连他远在东京的父母亲都有所耳闻。
听说了吗?御影家独苗苗跟一个变装皇后、一个一米九几生活废人不清不楚。
“噗嗤,”御影玲王哈哈大笑,“经常有人误会我们的关系,请问你说的试金石是哪一位,众所周知我有两位美人红袖添香。”故意化用惹人遐想的说法,表面指千切豹马和凪诚士郎,假如主持人跟着他的话说,便可以顺势引出笑料。
两位美人:足球和股票,毋庸置疑。
“听说你和你那位crush去了游乐园,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会去,你们玩室内足球的时候会拼个你死我活吗?比如,”主持人挤眉弄眼,和空气搏斗,“嘿老兄,如果这场比赛你不给我零封那帮门外汉,咱们等着更衣室里挥洒汗水One on One吧,球渣!”
哈?御影玲王眼皮跳了跳。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那段经历应该除了当事人谁也不……
到底临场应变能力得天独厚,御影玲王撑起无懈可击的假笑,“你说Isagi?我们是去过游乐园,但他可不是我男朋友。作为国家队的队友,我们两个清清白白。”
“别紧张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主持人咂摸一下嘴,“等等,我可没说过你那位海绵宝宝兄弟会同好就是以撒,难道说你只和他一起去过游乐园吗?”
啧。御影玲王厌恶美洲人节目的尺度,以及人与人之间缺乏距离感的问答游戏。
到这一步,难道不该识相地快点闭嘴吗?扪心自问他不想当着全体观众的面剖析自己失败的初尝试,他甚至不承认那是一段感情,不过是一时冲动交往了几周,满打满算他们相处的时间甚至比不上自己与曼城俱乐部的清洁工。
兴许曾经是有那么点儿不合时宜的心动,可事到如今他认清了本心,御影玲王将其归结于U20世青赛日本夺冠后遗症。意气风发的洁世一在球场上闪闪发亮,如此耀眼。自己因胜利冲昏头脑,错把对足球的憧憬当成是萌动的春心,仅此而已。
洁世一就代表了荣誉,身在足坛,谁能不爱胜利?
“对,我和洁去过游乐园,”御影玲王无奈,“没有规定说两个好哥们出去玩一定是约会吧。”
“当然,泰德和马修吃早午餐被认为是gay,就像你和以撒,天生丽质总遭人议论。”主持人朗笑。
御影玲王摸摸下巴,“我该感谢这张脸给我带来的红利?”
“Reo我当然不介意你现在就打电话给远在东京的父母,嘿爸爸,嘿妈妈,听我说感谢你们把我生得如此帅气,但时间不等人,看看时间,”主持人装模作样看了眼表,同一个品牌赞助。他推开椅子起身,大步流星走向帷幕,“好了我得走了,感谢收看卡卡秀,接下来请欣赏《Reo秀》。”
御影玲王一脸哭笑不得,起身装模作样整理衣冠,他绕过主持人的办公桌坐下,随手翻阅桌上的文件。
白纸一张,形式主义,真正要看的是导演助理高举的提词器。这是事先敲定好的流程,脱口秀无台本,他需要独自主持后续二十分钟的节目,并借此宣传纪录片。
“现在只剩你们和我了,”御影玲王环顾四周,“看看这偌大的办公室,居然堪比我家的厕所。”
观众席零星几声笑。
提词器闪烁不定,御影玲王状似不经意地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