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氏集团的顶层会议室里,许冉独自端坐在单人沙发上。
她的模样貌似平静自然,但眉间蹙起的褶皱和焦灼面色却表明这不过是一种假象。
怀颂卿姗姗来迟,操控着轮椅进入屋内。
他佯装无辜地明知故问,开口语气却是昭然若揭的看热闹姿态:“听说……我们许总因为出卖公司的商业机密被举报了?”
许冉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直视着怀颂卿:“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吧?”
怀颂卿无所谓地笑笑,绕去工作台后:“嗐,这不是您一贯的拿手好戏嘛?!我还以为您会喜欢呢……”
终究是等不及的一方,率先露出真实面:“小怀庄主,是不是有些得意过早了?没记错的话,你眼下好像尚算不上正式回归游氏,距离那个当家人的位置也还有点远呢!
许峻他……不过是一时昏头,如若你肯高抬贵手,日后我必然会尽力助你重掌集团大权。你爸虽然固执且对你有些不满,但我说的话多少还是能顶些用的。”
“许女士谦虚了,您的话在游凯程董事长那里可不是一般的顶用。”
怀颂卿微微颔首,似乎对此颇为满意。
许冉扬唇笑笑,仰靠回沙发椅背,脸上恢复几分血色:“所以,这场交易对你来说,可并不亏本。”
“大概吧,可惜比起游氏集团的头把交椅,我更想同许女士交换的是有关我母亲的一件旧事。”
怀颂卿习惯性地磋磨着指节,眸光中的戏谑悉数敛尽,透出狠厉。
“你果然没有失忆?!”
许冉倏地坐直身子,齿缝间逸出两声冷哼,“那我也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了,是你爸爸婚内出轨,对不起你妈妈。你大可以骂我知三当三,全无道德,可讲到底你妈妈并不是我害死的。
我作为从农村走出来的贫苦女孩,凭着自己的拼搏和能力一路爬到了总裁助理的位置。后来,面对位高权重者的引诱没能把持住算我不对。但你父母当时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我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怀颂卿似是无意般轻触了下手边的键盘按钮,语声低沉:“我自然明白我妈的死并非全是你的错,不过亲眼目睹丈夫的出轨现场却无疑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我只有一个问题。那条将我妈引去商场围观自己丈夫为情妇挑钻戒的短信,是你偷拿游董事长的手机发的吗?
只要许女士据实以告,我不仅可以就此打消重回游氏的念头,甚至连游董事长的财产继承权也可以放弃。”
许冉不禁怔愣须臾:“这……你确定值得?”
怀颂卿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中掏出一个文件夹,随后扬手丢到茶几上:“这是经过公证的弃权声明书,你可以看看。”
许冉伸臂拿过,从头到尾大致浏览了一遍。
接着,她把文件夹摆回原位,爽快地抬眸应道:“没错,是我发的。”
*
走廊尽头的集团会议室内,因为许峻出事,游凯程不得不临时出面主持各部门的月度汇报会。
哪知,进行到中途时,屋内墙上挂着的显示屏却突然启动。
所播放的内容正是出自相隔不足百米的会客室监控,怀颂卿恰巧开口问出许冉有关当年那条短信的问题。
游凯程双目微眯,抬手制止了身边人试图上前将视频关掉的行为。
而是咬紧牙关盯着沙发上那个一直被他当成小白兔般供养着的现任妻子,在听到对方斩钉截铁地承认偷发短信一事后,终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惊和恼怒,愤然离席。
游凯程快到走到会客室外,停住脚步深吸了口气,接着抬脚踢开了并未全然关紧的房门。
许冉被响声吓得一个激灵,扭头瞅见瞪着自己的人时,惧意不降反升,径直站了起来。
“老公,我……”
她的话音被半路截断,游凯程喘着粗气,质问道:“你给漪漫发过短信?在商场买戒指那天,她有看见?”
许冉下意识点了点头,刚想解释却没来及出声,因为行至近前的游凯程已经率先出手,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懵了片刻的许冉,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面对接连不断的刺激,她索性也开始破罐破摔。
“打我?怎么,怪我伤害了你那白月光发妻啊?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出轨呢?!情是我一个人偷的吗?
一面把辛苦娶到手的高门贵女像仙子似的供奉在家,一面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这种小镇女孩对你的仰慕和崇拜。
游凯程,你未免想得太美!是我故意引怀漪漫去商场看戏的,但我确实没想过她会自杀。我只是觉得凭她的出身和秉性,在知晓丈夫出轨后应该会愿意让位。”
游凯程宛如遭受晴天霹雳,他难以置信地捂住骤然疼痛的胸口,继而跌撞着摔坐在长条沙发上。
坐办公桌后旁观半晌的怀颂卿悠悠起身,小腿向后将轮椅撞开。然后他踱步走到两人面前,微启唇瓣,轻巧地在火上又浇一桶油。
“我相信许女士所言,商场的那张闹剧里你并非蓄意谋害我母亲。但想借车祸之名弄死我却是赖不掉的,对吧?”
“什么?!许冉,你……”游凯程看样子像要再给许冉一巴掌,可惜连站都没能站起来。于是乎怒意无处发泄,脸色明显更差了几分。
怀颂卿瞥了游凯程一眼,尔后无动于衷地转回头面向许冉,言简意赅地把对方逼进死路:“我已经找到肇事司机。”
许冉叹了口气,冷笑出声:“终究还是低估了你,不过这反倒说明我们当初用上破釜沉舟的险招并没有错。否则,放任你从怀漪漫的画家初恋手里拿到遗书,继而猜出是因为我故意设套才让她撞破游凯程的出轨现场。那么,你约莫早就对我们姐弟俩出手了吧?
所以,我不过是错在信了你扮猪吃虎的把戏,没有足够及时地斩草除根罢了。眼下你怕是已然证据在握,我自然没什么可辩解。只有一样……”
话没说完,警察便敲响了会客室的房门。
许冉不等人进来,就主动地朝外走去。
拧动把手前,她回眸朝怀颂卿补全了剩下的后半句:“如果可以,请看在血缘的份上,放过游琛。”
怀颂卿本就没想过要连坐,那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但他显然并未打算开口应承许冉。
看着许冉戴上手铐,即将被警察带走时,怀颂卿又提了些关于之后配合调查的问题。
一行人在全公司员工的注视下离开,等怀颂卿亲自把人送进电梯再重新回到房门紧闭的会客室里时,仰靠着沙发椅背的游凯程已经陷入沉沉昏迷之中。
怀颂卿走到近处细瞧须臾,试探过面前人的鼻息以后,他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拨了阚泽的电话。
阚氏私立医院的救护车很快便抵达游氏总部,经过急救医生的初步诊断,猜测极有可能是脑中风。
怀颂卿点点头,随手指派了总裁办的一位男特助陪同前往医院,他自己则迈步往会议室走,前去收拾残局。
因为是月度汇报总结会,所以各部门高管尽数出席,倒也是方便了怀颂卿作情况说明。
他简要讲了下跟集团相关的几点内容,主打字少但事大。
待会议桌边的众人逐渐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恢复神志后,怀颂卿总结道:“八卦听一听就好,别影响了正常工作。请诸位尽快把本月的汇报内容整理完善成文字资料,我稍后抽出时间看。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再专人专谈,散会。”
*
怀颂卿在整个集团员工从脸到腿的打量之下,闲庭闲步般晃悠出了游氏办公大楼。
迈步走下台阶时,恰好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
来电人是阚泽,怀颂卿垂眸按下接听键:“喂?”
“坏颂,我的车停在大门口。你要去医院的话,直接出来就行。”
“好。”
怀颂卿言简意赅,挂断电话往园区外走。
远远地瞧见来人,惊得原本安坐在驾驶位上的阚泽不禁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等不及怀颂卿上车,径直降下车窗玻璃,伸头出去喊道:
“我滴天,您就这么水灵灵地走出来了?!”
怀颂卿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坐进后座,算是无声抗议。
“诶,坏颂,把我当司机呢?”
阚泽扭头看去,面露怨气,不过此刻他有更想吐槽的事,“你说这游氏的员工遭的是什么罪啊……CEO和总裁夫人先后坐上警车,总裁自己则被救护车拉走。
结果啊,还没完!他们又眼见着那已然残疾的总裁之子,在解决完继母和亲爹以后,竟亲身演绎医学奇迹,站起来了……”
阚泽说完,便兀自呵呵呵地笑起来。
怀颂卿作势要开车门,阚泽手快,先一步落了锁。
尔后,他见好就收,赶忙发动引擎奔阚氏私立医院而去。
两人抵达后,怀颂卿却没直接进住院部,而是在楼下台阶处止步。
阚泽顿感不解,转身问道:“咋不走了?站这里干啥?”
“等花。”怀颂卿仍旧惜字如金,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架势。
“花?你给游董事长买花?”
阚泽实在好奇得紧,忍不住追问,“咳,你确定后边没落个字……”
未等怀颂卿回应,正好送花小哥开着电瓶车停到了台阶前。
瞅着对方似要拨电话,怀颂卿便主动开了口:“花是我订的。”
签收完成,怀颂卿将那束马蹄莲捧在怀中,抬腿朝楼内走。
阚泽快步追在其身后,嘴里仍不停地嘟囔着心中的疑惑。
几秒钟后,当阚泽无意间瞥见头顶显示屏时,才发现电梯已然越过了神经内科所在的楼层。
他恍然大悟,轻笑出声:“坏颂,敢情你这是要去会情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