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年睁眼一瞬间，发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但眼前一片漆黑，被人裹了一块布。
他不知自己所处何处，抬手试图扯去眼前的东西，双手却都被束缚着。
“嘶——”白祈年倒抽了口冷气，冰冷的手铐箍着他的手腕，奋力折腾了两下，胸口的刺痛让他老实了下来。
房间寂静无声，胸腔里震颤的声响，震耳欲聋。视觉从来不是白祈年的强项，他能通过听觉迅速感知周遭的情况。
微闭上眼。
身后的那双空洞猩红的眼直盯着他，似两颗燃烧着的吐着沾血舌头的火球，肆虐强劲，却没有明显的杀气。
四周有人，白祈年断定，但是敌是友？
沉闷了数十秒。
“姜铎。”
“是你，对吗？”
简洁的两句话让白祈年幻境里悬着的那两颗火焰微微收缩。
不言语却心知。
“果然是你。”白祈年轻笑，“没想到再次见面是以这样的方式。”
“怎么猜到是我。”男人见已露出破绽，索性不再藏匿。他的声音磁性微哑，和白祈年记忆中的声音不太一样，语气也没有当年那般不耐烦，带着沉淀和稳重。
他对白祈年猜出自己感到惊讶，但更多的是期待。
“姜铎，好好聊聊？”白祈年提议道，显然是把控了刚刚处于弱势的局面。
姜铎还没来得及犹豫，一只有力度的大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做出计划以外的事情来。
白祈年嗅到不一样的气息，沉浸入幻境再次仔细观察着四周，恰巧对上恶灵猛然睁开的黑色的眼，带着晕眩的感觉，让他身体麻痹，心脏呼吸都静止不动了。
“倒是有些天赋，阎玄那家伙教出来的小鬼有些意思。”不急不慢踩着高跟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在他身边停下，“说说，你通过你的那双眼睛都看到了什么？”
白祈年像被控制了一般，眼前走马观花，如充斥着诡异血色的万花筒，一只手打破幻境迅速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血液堵塞毛孔炸裂开的那种痛苦让他如被刀一点一点划开整个躯体。
“住手。”姜铎打断了声旁的同伴用精神力折磨白祈年的恶俗乐趣，“还要留着他引出阎王。”
那人笑了笑，作罢。
脱离幻境立马睁开眼，眩晕感依旧无法迅速抽离，“那个人实力很强，想从他手下脱身可能比登天还难。”
姜铎靠近替他解开了蒙住眼睛的黑色绸带，视野渐渐清朗。
屋内没有开灯，诺大的房间有些一面落地窗，窗外星星点点的城市霓虹衬着淡蓝色月光将姜铎硬朗的侧脸勾勒到极致，不似年少时的青涩。
“好久不见，祈年。”
……
……
姜铎喜欢白祈年，从初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喜欢白祈年的那张脸，实在是太合他的胃口了，可一心扑在学习上的白祈年对他这样的校霸似乎很有戒备。
“听说白祈年又考年级第一了？”有八卦的同学看过月考榜单又开始絮絮叨叨。
“害，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儿吗？”
“他才来我们学校半学期，就抢了尚瑞蝉联一年的校第一！还甩了他一百多分！”
“我听说他这次总分接近满分！是吗？”
“真tm牛批！”
“但我前段时间看他在附近商业街的gay吧里频繁进出，你们说他是不是……”
最后排用衣服盖着脑袋睡觉的少年对于周边几人的聒噪臆想感到不悦，但按下了心里的烦躁想看看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恶心东西来。
“不是吧？”几人继续说道着，似乎来了更大的兴趣。
“谁说得准呢？他长得的确也不赖……”几人不约而同地朝当事人瞧了过去。“嘿嘿，说不准还真就被你猜中了……”
“听说他从孤儿院转来这边……能有钱上咱们这高中，课后是有多大的背景……”
“都他妈的有完没完了！”姜铎把盖在身上的衣服往身后靠椅上一拨，抬脚踹向前面那人的桌椅上，书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众人纷纷闭了嘴，都装作有些忙碌的样子。
“校霸又生气了……”
“哎呀，你说小声点，别被听见了……估计是吵到姜铎睡觉了……”
奋笔疾书的白祈年从不会关注这些。
姜铎默默地关注着这个独来独往的同学，也想过找个机会和白祈年进一步发展，可上天没有给他机会。
白祈年太忙了，下课就不见人影，偶尔碰见几次，都是他去兼职的路上，匆匆忙忙，人群里奔跑时两只眼睛却又闪闪发亮。
“老大，你是想找他麻烦吗？”身旁的小弟给姜铎边点烟边道，“要是看他不顺眼，今晚我就找人把他截喽，暴揍一顿。”
“别一天到晚揣测我的想法！”姜铎猛踹了那人一脚，警告其他跟班，“老子没想找他麻烦，都离他远点。”
“明白明白！”小弟们先是一愣，随后一齐齐声道。
姜铎并没有想过自己很快便能和白祈年的关系从普通朋友发展为比较好的哥们关系。
“姜哥，学校研学游你不是从来都不参加吗？这次怎么去了。”和姜铎走的比较近的朋友问道。
“每年这时候在我爸游艇上开派对也挺没意思，想体验体验这种没意思的研学游。”姜铎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目光都跟随着白祈年。
姜铎以为白祈年忙着兼职断定不他会参加班级组织的任何活动，但在报名表后看见白祈年的名字，在其后鬼使神差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姜铎不会把时间放在这样没有意义的活动上。
但如果白祈年去，他倒是有了些兴趣。
本以为这次的研学只要远远看着白祈年就好，可能是命运的安排，两人被捆绑在了一起，一同坐在了校车的最后一排。
逼仄的空间里，姜铎局促不安的神态动作落入白祈年眼里。他在班级里虽然成绩名列前茅，但是并没有朋友，也并没有人主动想和他成为朋友。姜铎这样的校霸也许也反感和他坐在一起。
“如果让姜同学感到不自在的话，我可以和别的同学调换位置。”
姜铎看向礼貌微笑的白祈年，面颊的细绒似乎都能清晰可见，让人入神。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他只能闭着眼假装浅寐。
这样的校霸很高冷，白祈年心想。
此次的研学游主要是登山，为了增加活动的趣味性调动各位同学的积极性，全体成员被分成了若干小组，人数不受限制。
很多同学结伴同行，但部分同学立在原地等待着邀请。
“我两组队吧。”姜铎对白祈年开口道，似乎是洞察了白祈年孤身一人的处境。
白祈年点了点头，“行。”
这种情形他别无选择，两个人组队比他一人单打独斗要强，起码有了参赛资格。
一旁的眼镜男走上前发出了组队请求，“组队能带上我吗？”
“不能。”姜铎回答干脆，没正眼看他一眼，
“为什么？”眼镜男问，他和白祈年都属于班级里不受待见的那类人。
“人数够了，多了累赘！”姜铎漫不经心地翻着比赛路线地图。
白祈年心想，校霸人狠话不多。
眼镜男不服，看了眼一旁沉默的白祈年：“我不比他靠谱？”
“你觉得你简单的头脑，萎缩的四肢很靠谱？”姜铎冷言冷语。
眼镜男：“……”
班长走了过来，“你们三个组队的？”
白祈年简单指了指自己和姜铎：“两个。”随后接过班长分发的组队手环递给姜铎，先行一步。
山门下走了一段主路后，姜铎一直很在身后，两人之间有个五十米的距离。
阴雨季节，山脚下闷热的天气有些压抑，半山腰的云雨笼罩着薄雾，大部队都隐入林子里。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大部队开始逐渐分散了，很多岔路都有着半人高的蕨类植物，郁郁葱葱。
“你之前有爬过这样的山吗？”姜铎主动打破了两人闷声不言的气氛。
“印象里是没有的。”白祈年笑了笑道。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两人再走十几分钟，才意识到小路旁没有了刚开始的布条标志，前方的路越走越窄，道路好像也不是上坡路了。
“这边植物高大隐蔽，道路越来越窄，不像是开放的山区。”白祈年看着来时的路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往下走。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姜铎停下了两步，带的手机不知何时没有了信号。
“要不然往回走走，看能不能碰见大部队。”
姜铎点点头。冲四周遮天蔽日的树林喊道，“喂——有人吗？”
回荡的声音惊扰了一些黑色的乌鸫鸟，扑棱棱飞走的声响让环境变得更加令人心生紧张。
“往回走吧，看能不能找到主路。”白祈年再次提议。
刚刚如何走上这偏僻小路他们也没有察觉，天有些阴沉，可以确定的是此刻他们应该是在半山腰，雨停了一会儿，又要开始下雨了。
“只能这样了。”姜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白祈年以为他养尊处优没来过这样的破地方，给他递了一瓶水，“要不然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姜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语调也轻了不少，“我需要赶快离开这里。”
白祈年：“好。”
可走了两步，身后的姜铎便苟着身子，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苍白的脸呈现出不自然的青色。
“姜同学！！”
姜铎险些摔倒在地，抓着他胳膊的手仿佛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靠着树却站不起脚跟来。
“……嗬……嗬……”他急促地呼吸着，“我哮喘……犯了。”
“哮喘？药带了吗？”白祈年有些焦急，但还算冷静。
“带……了。”姜铎慌乱地指了指背包，已经瘫倒在地。
漫长煎熬的几秒在白祈年的眼里变得很是漫长，他不能错过黄金救援时间。
他把姜铎挪到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将人扶着坐起，迫使其身体微问前顾，靠在手臂上，这样能让他呼吸大量的新鲜空气，为找出哮喘药拖延了一定的时间。
“快吸药。”白祈年把药拿了过来，姜铎一把抓住药，扣住白祈年的手像是要把他也往水里拉，剧烈喘息的胸脯渐渐平息了下来，变得起伏且稳定。
白祈年松了手，指尖还是颤抖着的。
“谢谢。”姜铎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我有过敏性哮喘。”
白祈年经过这番经历也有些疲累，“下次随身带好药。别放包里了，否则动作慢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姜铎点了点头，“你刚刚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
白祈年轻笑，给他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这还不算害怕？”
姜铎笑了笑，第一次没有校霸的那种架子。
雨下得很不是时候，潺潺溪水变得湍急，细心听林子里的动静，这些河流和他们来时遇见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