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煜喊:“进!”
两人推门而入,是贺霁与山人居的管事。
“听闻沈仙友醒了,可好些了?”贺霁先声来到。
管事应和道:“是啊,刚才小冬说多亏沈仙君胆识过人,叫他给前厅传了信,我们才有所防备。沈仙君如今恢复得怎么样?”
小冬约摸是那个跟他一起进入花苑的侍童的名字,沈欺一一应了二人问话,越过管事,直看向贺霁。
“先前不慎昏倒,惜雨仙君要问的话还没有问完,不如现在一并说了吧。”
贺霁摆摆手:“小事罢了,沈仙友刚醒,便不叨扰你了。”
沈欺:“我依稀听到和鬼烬枝有关,事关鬼烬枝,惜雨仙君还是问吧。”
他这样一说,贺霁也不推脱了,说:“后厅堂的那棵鬼烬枝,在被阿淮毁去前,曾经被人施了一道镇厄符,我想,应该是沈仙友的手笔。”
实际上,那棵鬼烬枝被阮淮毁去的时候,镇厄符已经被躁动的鬼烬枝给撕碎了。
尽管如此,符咒残留的效力仍旧维持了好一阵,等阮淮赶到的时候,那棵鬼烬枝还被困着不能动弹。
如果不是这位沈仙友提前施下一道符,山人居又会多留一个祸患。贺霁心中暗暗感佩,再道:“沈仙友昏睡时,仙童小冬说起,沈仙友看到伪装成凝思馥的鬼烬枝后,立刻就认出了鬼烬枝的真面目。”
“鬼烬枝生于魔界深处,无论是金溪山或鹿柴坡,都与仙魔交界甚远,不曾与鬼烬枝打过照面。”
贺霁想问的是:“沈仙友一眼就破解了鬼烬枝的伪装,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番话本有盘问之嫌,可贺霁神情明朗,让他问出来,只剩下虚心求教的意味。
沈欺没有犹豫:“我曾机缘巧合,从书上看到过鬼烬枝的名字,印象尤其深刻些。而且后厅堂的那棵凝思馥,根须已经显露了异常,这才大胆猜测,或许就是鬼烬枝。”
鬼烬枝依靠煞气生长,仙界没有了煞气,它在仙界停留越久,生命力越弱,导致难以维持伪装。
山人居的鬼烬枝被带回来数月,的确沉不住气,开始显露真面目了。但是变化微小,逃过了山人居的察觉。
沈欺先是起疑,然后仔细把后厅堂那棵鬼烬枝看了个透彻,才找出了破绽。
贺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沈仙友真是心细如发。”
其实沈欺能发现鬼烬枝纯属一个巧合——也就还好是鬼烬枝,他才能这么快地发现蹊跷,要是换成仙界的什么东西,他就得继续孤陋寡闻了。
于是迅速转移话题:“听说鬼烬枝是山人三个月前买回来的,来源可有查到了吗?”
贺霁:“沈仙友安心,我也问过此事了。”
“正是。”管事多了句嘴,“山人三个月前将一批新采出的流彩石矿送去歆州,离开歆州时,赶巧月下林有场稀奇的拍卖,这就又去了趟月下林,拍回来一屋子奇珍异宝。”
“凝思馥,哦不,鬼烬枝也是那时候带回来的。”
歆州,仙界一处边缘地界,其中“歆州风月”一景,也名列于仙界十八胜景之一。
从歆州往外千里,有一片月下林,那是仙、魔、冥三界交接处。
贺霁:“这便说得通了,月下林地处仙魔冥三界边境,接近魔界,很可能是让鬼烬枝混了进去,再被金溪山人不慎买了回来。”
金溪山人一贯追求盲目挥霍的乐趣,终是阴沟里翻了船。管事唉声叹气:“唉,怎会如此啊!”
又急忙求助无药夫人:“夫人,你看我们家山人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无药夫人:“方才诊治过金溪山人和雪狮,二者为鬼烬枝所害,灵智遭损,一时半会不可恢复。此事万万急不得,我这便开几道方子,先如此调理数日,再行观望。”
贺霁劝慰道:“管事莫急,舜芝灵木与鬼烬枝相克,阿淮擅于凭借舜芝木叶正清心神,此刻正在山人寝居为其梳理灵智,或许能助山人快些恢复。”
九舜宗凭借舜芝灵木的清灵之气修行,而这样的灵气,是鬼烬枝天生的克星。
阮淮仙君长年与舜芝灵木相伴,他化用舜芝木的灵气来梳理灵智的功法,算得上九舜宗内的佼佼者。
顺理成章地,贺霁就让阮淮独自去给金溪山人调理灵识了。
眼下这个时候,金溪山人还在接受阮淮的医治。
无药夫人:“惜雨仙君说的是,有舜芝灵木的助益,应能事半功倍。”
管事感激涕零:“多谢诸位,多谢诸位啊。”
“既然舜芝灵木可以梳理灵智,”离煜突然插话,“那煞气入体呢?舜芝灵木的灵气能不能医治呢?”
无药夫人:“不可。舜芝灵木治里不治表,亦救不了沈小仙。”
贺霁看看他们几个,面露惊愕:“沈仙友竟叫煞气入了体吗?”
……不好,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沈欺的灵脉以及真实身份还都是个秘密,离煜马上若无其事地补救:“小沈曾患过旧疾,仙身有伤,这才让鬼烬枝的煞气入体,非渡苦花蕊无救。”
“可惜渡苦花却在雁城,眼下雁城花醒之期将近,他无法进城,恐怕是求药无门了。”
多亏离煜这么一说,沈欺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雁城,它是城中有一项名为“雁城花醒”的景观,和鹿柴坡一样,属于仙界十八景之一。
“雁城花醒”,本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胜景,何况此景不是时时能有,多年方能一见。哪怕是在仙界十八景当中,也是风头极盛的一个。
正因为雁城花醒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才愈发显得珍贵。
今年恰逢雁城花期,为防入城人潮过多,雁城城主未雨绸缪,提前多日开始发售花期的入城券,届时各仙凭券入城,时至今日,入城券早就抢购一空。
——这就是前往雁城变得难于登天的真正缘由。
没有入城券,贺霁对此亦是束手无策。众人愁眉不展时,管事向前迈了一步:“各位莫慌。”
“其实山人居,恰巧有一张这样的入城券。”
这张入城券由金溪山人几月前斥巨资购置,还是能直接进到城主府、享受近距离赏花体验的限量嘉宾席位。
管事:“山人还未清醒,需在府内养伤,左右是去不得雁城了。沈仙君是与鬼烬枝相斗受的伤,于山人居有恩,此物既能帮上忙,便将它交由沈仙君,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离煜喜出望外:“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管事将入城券双手奉上,沈欺瞄一眼那金光闪闪的入城券,只觉捡了个大便宜:“多谢管事慷慨相赠。”
“哪里哪里。”
贺霁腰间的青叶腰饰一阵闪烁,他道:“诸位,宗门传唤,我和阿淮需尽早回宗,只得先行告辞了。月下林混进鬼烬枝之事,回宗后我便禀明方寸天,也好扫除后患。”
贺霁喊回了阮淮,阮淮进门时,脚下绊了一绊。
“怎么了阿淮?可是累着了?”
阮淮定了定神,将跌跌撞撞那一下的身体扶正了:“一时无状,惜雨仙君见谅。”
贺霁见他上下无事,看来是替金溪山人濯洗灵台消耗了过多灵息,才一时失态。略略放下了心,悄声对阮淮说:“你啊,好久不曾这副样子了。”
阮淮愣了片刻,抬起眼睛,看向贺霁:“是。”
贺霁嘴角含着点无奈的笑:“这有什么见谅的呢?你是累了才这样,等回宗去好好休养一阵才是要紧。”
这番轻声私语一晃即过,没让管事听见,贺霁便带着阮淮辞别了。
临走前,又嘱咐管事:“鬼烬枝在金溪山作乱一事,也请管事及时向方寸天禀告。”
方寸天,天庭隶下统掌仙界刑律的司所。管事忙不迭应下,还要兴师动众地送别他们,让贺霁和阮淮一概谢绝了。
拒绝了管事,贺霁却问沈欺:“沈仙友伤势刻不容缓,雁城与九舜宗在同一方向,如不介怀,不如由我们捎你一程吧。”
沈欺当然没什么好介意,可以顺路而不用多费力气,他求之不得,笑说:“那就先行谢过二位。”
离煜也赞成:“小沈,那你就和惜雨仙君他们去吧,我给你一道传音术,去雁城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及时告诉我们!”
沈欺接了传音术:“明白了,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