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照片墙,梁夏又慢悠悠地走向客厅另一侧。上次来谢炎家,是在演出后的深夜,她只记得这边有扇落地窗,但因光线昏暗,并没有看清细节。这回在夕阳余晖下再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扇普通窗户,而是一道推拉式玻璃门。门外居然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阳台。
她小心地推开门,一股热气混着晚风涌入屋内。阳台不大,却被收拾得十分用心。几盆肉嘟嘟的多肉沿着栏杆摆开,颜色青翠,叶面饱满,在金色阳光里泛着微微光泽。角落有两把折叠木椅,中间夹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放着一本摊开的旧杂志和一杯还未撤下的茶水杯。地上铺了一块浅灰色的户外地毯,整洁又温馨。
阳台边还挂着几株绿萝,藤蔓顺着白色挂钩垂下来,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极了某种柔软的呼吸。纱帘随风摆动,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洒进来,把客厅照得温柔而安静。
“你这里也太舒服了吧。”梁夏忍不住回头感叹,手指轻轻敲了敲窗框,“这玻璃门质量真不错,隔音隔热效果惊人。”
厨房那头,谢炎正忙着盛菜,闻言笑着回应:“这扇门是我搬进来后自己换的。原来是那种最普通的铝合金推拉门,夏天热得像蒸笼。后来咬牙换了双层隔音玻璃,贵是贵了点,但确实值。阳台也就能多用几个月,不然浪费得太可惜。”
说着,她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海鲜烩饭走到餐桌前,放下后脱下围裙招呼道:“好了,全都搞定了,快来坐。”
梁夏还站在玻璃门前,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些绿意盎然的植物上。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美国的时候,也养过不少多肉和绿植,那是她给自己制造的一个柔软角落。如今在新家也可以重新开始布置一个自己的小阳台了。
“来了来了!”她轻快地走回餐桌前,一屁股坐下,双手合十,用略显夸张的语气高呼:“好厉害啊,我都不知道你厨艺这么好!天哪,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常驻你家蹭饭?”
谢炎有点害羞地笑着:“别夸太早啦,我平时其实不怎么做饭,这几道是最近上网查食谱跟着学的,成不成功还不知道呢,你先试试看。”
“我记得你不吃芹菜和香菜对吧?”谢炎一边盛汤一边说,“本来这道海鲜烩饭要撒欧芹的,我特意没加。”
“你还记得啊……”梁夏愣了一下,心里微微一热,“其实现在没那么挑了,美国那边的芹菜香菜味道淡,我后来也能吃了。”
她往自己盘子里盛了一大勺饭,“那我不客气啦——我开动啦!”一口送进嘴里,脸上的表情瞬间丰富起来。
“怎么样?”谢炎看着她,满脸期待。
“烫烫烫烫!”梁夏嘴里嘟囔着,一边捂嘴一边飞快地扇着风。谢炎连忙打开一罐冰可乐递过去:“慢点吃啊你,没人跟你抢。”
梁夏“咕咚”一口喝下大半罐,才终于平复味蕾和舌尖的灼热感。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特别好吃!比我在西班牙吃到的还地道!”
“你也太夸张了,刚刚那么烫,你根本没尝出来什么吧。”谢炎哭笑不得,“嘴巴有没有烫到?”
“还好还好,可乐救命。”梁夏又喝了一口,补上一句:“但是真的好吃,我很喜欢。”
谢炎笑着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这个糖醋小排我特地做得不那么甜,你也试试看。”
梁夏边点头边举起可乐瓶,轻轻一碰谢炎的饮料罐:“庆祝我们重逢,感恩生活,感恩有你。”
“哈哈,感恩有你。”谢炎也举起罐子,两个罐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气泡在瓶中欢快地炸裂,像她们心中翻涌着的那些久别重逢的情绪。
虽然是个 sober party,桌上没有一滴酒精,但在这个熟悉又安稳的空间里,有人热情款待,有人耐心倾听,梁夏竟然觉得比真正喝醉还要轻松。两个人边吃边聊着这些年的生活,像是试图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把彼此缺席的日子全都填补回来,哪怕不可能讲得完,哪怕许多事都已经过去太久。
谢炎说起自己毕业后的经历,一开始去了家外企银行,本以为外企氛围自由,结果上司是个油腻又自以为幽默的老男人,时不时借着“文化差异”对她动手动脚。她忍无可忍,当众怼了一次之后干脆辞职走人。之后她进了家证券公司,白天上班,晚上偷偷准备考编。半年后顺利“上岸”,进了现在这家国企。工作内容不算太有挑战,但节奏稳定、福利尚可,最重要的是身边同事都挺好相处。
“虽然一开始也挺抗拒的,总觉得进体制就等于‘服老’了,但进来之后才发现,舒服才是最重要的。”她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口烩饭送进嘴里,“而且现在的我真的有点懒得再拼了。”
梁夏一边听,一边默默在心里感慨。她讲了自己的留学、实习、换工作,从陌生到适应,再到在异国逐渐落脚的过程。语言的阻碍、文化的差异、身份的模糊感……这些说起来仿佛风轻云淡,其实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又吃力。
“但我一直运气挺好的。”她笑着总结,像是在为所有跌跌撞撞做个轻描淡写的收尾。
“你总说你运气好,其实你真的很努力,也很优秀。”谢炎看着她,语气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成分。
“哎呀没啦,真不是谦虚,我真的就是……比较能撞大运。”梁夏挠了挠头,有点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随你怎么说啦,不过你心里其实知道你很棒。”谢炎说着,顺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轻快又带着点亲昵。
她接着说起现在的工作:“稳定是稳定,但真的挺无聊的,有时候我会想,‘上岸’的尽头果然真的是考公。”
梁夏听得一头雾水,明显对编制体系没有概念,愣了一下才接上话题:“那……你还跳舞吗?”
“有呀,我现在加入了一个社区舞团,没事去跳跳,算是健身了。”谢炎说完抬头看她,“你要不要也来?我们有初级班的。”
“别了吧,我的舞蹈生涯早就随着你毕业那年一并终结了。”梁夏赶紧摆手,“我现在只适合在观众席里鼓掌、尖叫、摇灯牌。”
两人笑了一阵,话题忽然拐了个弯。
“那你感情生活呢?”梁夏问,“这些年有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男生?”
谢炎想了想:“谈过一个,三年。本地人,性格挺好的,见过家长,原本都快定下来了。可到头来他还是选择了单位里那个上海女生。他们……确实更合适吧。”
“啊?这也太……”梁夏一时竟然说不出话,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忍。
“没事啦,我们谈得很清楚,和平分手。他其实是个好人。只是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彼此合适结婚,而不是因为很深的喜欢。”谢炎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听起来……有点现实。”梁夏低声说。
“婚姻本来就是现实的啊。”谢炎看着她,笑了笑,“但我宁愿一个人快乐,也不要和一个合适的人过行尸走肉的日子。”
谢炎忽然笑得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嗯?”梁夏一愣,脑海里立刻闪过照片墙上那个阳光开朗的男生,顿了顿才略带小心地问,“应该是照片里那个男生吧?”
谢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她抬眼看着梁夏,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却像是藏着点什么心事。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那种介于认真与玩笑之间的神情看着梁夏,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默默观察她的反应。
梁夏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装作随意地低头喝了一口可乐。
“别光说我啊。”像是故意要打破空气中的沉默,谢炎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声音带着一点明知故问的调皮,“你呢?这些年感情如何?交往过几个?现在有没有对象?你的……偏好是什么?,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