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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一〇九 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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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铁司官署修得高大气派,只是这一年里南秦境内铜铁断绝,再气派的衙门也成了纸做的老虎。

秦灼跨进门槛,堂中背身站立的人转过身来。

看见他那张脸时秦灼心中一跳:真的是他。

廖东风随徐启峰发兵潮州,却没有同徐启峰葬身他乡,他居然从虎贲的突袭夹击下活着逃回南秦。

那他和秦灼之间,便只有食肉寝皮之恨。

但廖东风毕竟没修得火眼金睛,看不破秦灼那张庸常假脸下的庐山面孔,只微眯双眼,上下打量一番,道:“是甘郎?”

秦灼温和笑道:“正是,草民甘如归拜见廖掌师。”

廖东风两撇胡须一动,也笑一下:“甘姓,好巧,在我们这边甘姓可是一众贵族里首屈一指的大姓。远的不说,先文公夫人正是出身甘氏,甘郎来这边做生意,也算沾上皇亲国戚的边了。”

秦灼忙笑道:“掌师折煞我,我一个外地人,哪里敢沾夫人的光辉?倒是我们那边都是亲戚聚众,一个村里全都姓甘,要是什么人都能打上夫人的秋风,在下也不至于求爷爷告奶奶,才跑出这条生钱的门路来。”

廖东风两只眼盯着他瞧,像要看出什么破绽,“说起生钱,甘郎手里可是一桩大买卖。甘郎从中原来?”

“前一段从长安跑生意,刚下南边。”

“只是中原盐铁俱是官收,甘郎是哪里倒来这么大数额的铜铁矿?”

秦灼面不改色,道:“中原自然是不成,但掌师耳聪目明,自然知道,西邻有新开的路途。”

廖东风语意幽深,“甘郎的意思是,羌地?”

秦灼笑而不语。

廖东风道:“羌地如今可在逆贼秦灼的股掌里,甘郎莫不要告诉我,你是从秦灼碗里分出的这杯羹吃。”

秦灼笑道:“掌师眼明心亮,在下若是秦灼的亲信,又怎敢带着这几个兄弟送到掌师眼皮子底下?羌地如今经历骤变,新君继位,手指头缝里多少能漏点东西出来。”

廖东风将信将疑,“那个秦灼新扶上去的黄口小儿?他一个傀儡草包能做什么主。”

“他再草包,如何也是新的羌君。既是君主,就绝不肯长久地仰人鼻息以度日。”秦灼道,“这点铜铁路子,也是新君的新盘算。”

廖东风品出点味道:“哦,他是想弃了秦灼这助力转投大王?”

秦灼信口胡诌的本事与日俱增,骂自己骂得极其诚恳:“秦灼何人?无德无能一小儿而已,若论手腕智谋,哪里抵得上大公万一。羌君不堪屈居其下,愿以这些铜铁开路,作为协同大公清理这祸患的诚意。”

廖东风默然片刻,抬手请他入座,“我这边有些新来的茶叶,说是北地的红袍。甘郎见多识广,帮我尝尝。”

这是愿意详谈。

秦灼撩袍入座,缓慢呷茶,坦然应对廖东风的端量,道:“的确是新下的红袍,味苦,回味却甘烈,是金贵的东西。如今不是太平年头,这样好的茶叶算得上一厘十金。”

廖东风笑道:“果然。看来甘郎同苏友忠情谊匪浅,他才舍得豪掷百金替你做这天大的人情。”

苏友忠是苏明埃在军中的化名。

廖东风句句试探,秦灼仍八风不动:“不敢欺瞒将军,在下同苏都尉的确有些私交。都尉得养家糊口,在下一个生意人,自然也想在官中有个依靠。若非都尉牵线,在下草莽之人,只怕没日子拜谒掌师尊容呢。”

廖东风端起自己的茶盏,刮了刮沫子,问:“甘郎和苏友忠如何分利?”

秦灼道:“三七之数。”

廖东风应一声:“如今甘郎要走我的门路,又要不少破费,我实在于心不忍。”

秦灼谦恭道:“承蒙掌师抬爱,在下赚得三分,便已心满意足。”

听这位甘郎的意思,是要从自己的七分利里再划出四分给他。

廖东风语气莫辨:“只赚三分——赔本生意,甘郎也愿意做?”

秦灼道:“眼前小利而已,在下看重的,是都尉这个朋友。”

廖东风点点头,低头饮茶,再将茶盏放下时,就是答复的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急急脚步声。

一个师爷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过来,看见秦灼时脸色倏然一变,又强行压抑,对他抱手一礼,对廖东风道:“有些要务,请掌师移步。”

两人走远一些,师爷便附耳上来。廖东风背着身,秦灼看不见他的反应神情,更听不得是什么事情,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少顷,师爷快步退下,廖东风重新落座,将盏中冷茶吃干净,却把杯盖扣在案上,“甘郎要做这笔生意,我还要到场去瞧瞧货。官家的买卖,马虎不得。”

秦灼看向他落下杯盖的那只手,轻声笑道:“悉听尊便。”

二人出门时太阳已下山,货物存放处也没有白日那么多人。秦灼请他到货车旁,命人揭了罩篷,一一验看过铜铁料后,廖东风放下罩子,说:“这可是上好的铜料。”

秦灼笑道:“若是不好,也断不敢到掌师跟前现眼。”

廖东风拍了拍货车,“我还有点纳闷儿。”

“掌师请讲。”

“我接管南秦铜铁司两年,别说中原,天底下的铜铁商人我了如指掌。甘郎有这么好的货源,如何也该是威名赫赫,怎么如今我才得知阁下大名?”

秦灼笑道:“掌师抬举,只是趁着时局变动做些买卖,如何进得了掌师眼里。”

廖东风摸摸下巴,“甘郎过谦。其实铜铁司拮据至此,除却世情变化外,还有一桩要紧事。”

他看着秦灼,一字一句道:“铜铁司有内奸。”

秦灼一脸讶然,又是惊异,忙道:“如此机密之事,掌师同我讲,不好吧。”

“甘郎既要与我做生意,从此就上一条船。一条船上的人,哪里分彼此。”廖东风手指敲敲铜料,声音震荡开,很像敲剑弹铗之声,“但所幸,铜铁司分工明晰,一件事但凡经过谁的手,我这个掌师总有法子能找出蛛丝马迹。半年前我就揪出了这个叛徒,却一直没有发作,甘郎猜猜,是什么缘故?”

秦灼眸光一闪,脸上仍笑着,“还请掌师赐教。”

“钓鱼。”廖东风道,“我在等一条大鱼上钩。上次结网不慎叫他逃脱,掀起的风浪淹了我整条船。所幸,我水性好,还活着。”

秦灼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廖东风笑道:“我是有后福,只怕甘郎见不到了。”

他声音陡然尖锐:“恭候多时了,前任少公殿下!”

此声一出,四下一静,但死寂并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埋伏货车四周的铜铁司守卫已然一跃而出,森森剑光将秦灼团团围住。

秦灼倒不惊慌,仍笑道:“掌师恐怕认错了人,我从中原来,从没见过什么少公长公。掌师若听信什么人的一面之词,只怕到手的买卖要功亏一篑。”

廖东风冷笑两声:“就叫你死了这个心!”

他从胸口摸出一封书信,信封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六郎亲启。

廖东风拆开信封,带着嘲意念道:“‘秦少卿再拜镇西萧将军足下’——你们床笫间的私房话,要我这么念出来吗?”

秦灼依旧油盐不进,“一封信而已,掌师如何断定是我写的。”

廖东风冷嗤一声:“苏友忠——我叫他苏明埃是不是更好些?苏明埃的通信路子早就暴露我们眼底,就是为了拿这个现行。审他到一半抵死不认,问到你他就咬了舌头。小殿下,我管你认不认,我可是个宁可错杀的主——杀!”

随着他一声大喝,四面侍卫纵身上前拿人。秦灼一揭斗篷,那扇白纻衣袍从廖东风眼前坠落时他喉间一凉,同时肩膀被人往后一抓,秦灼那边虎头匕首已横在他颈边。

秦灼笑意如旧,“廖掌师,我奉劝你还是小心为妙。”

廖东风哈哈笑道:“殿下,你已身入南秦,纵然杀了我,还能插翅逃出生天吗?”

秦灼手中匕首一紧,气息吹在他颈侧微微发冷,“至少有掌师大人作伴,黄泉路上也不孤苦了。”

“是吗?”廖东风大喝一声,“把人押解上来!”

秦灼脸色骤变。

陈子元和几个随行被堵住嘴按倒在地,看见秦灼,未有分毫求救之色。

执刀者抓住陈子元脑后发髻,将他头揪得后仰,露出脖颈,一把钢刀正紧贴其上。

廖东风嘿然笑道:“今儿个阴曹地府可是赶大集了。怎么样,殿下,想好了吗?”

虎头匕首逼紧他咽喉,同时,一道血线顺陈子元喉头蜿蜒而下。

秦灼声音森冷,“廖掌师,我弃剑放你,我这几个兄弟才要身首异处了。”

“你横竖是死,”廖东风毫无惧色,“如今我说什么是什么,殿下,你拿什么和我讨价还价?我这颗人头?来人!杀一个给少公醒醒神!”

横在陈子元颈前的刀锋正要抽动,秦灼断喝一声:“住手!”

片刻停顿后。

陈子元目眦欲裂,眼看虎头匕首撤离廖东风脖颈,持它的手臂垂落,将它远远抛入土中。

四下侍卫一拥而上,一脚踹弯秦灼膝盖,将他五花大绑。

夕阳下,廖东风胡须拂动,根根皆红。他探手摸向秦灼发际,哧啦揭下一张假面,露出秦灼的真实面孔。他一张脸因面具拉扯而微微泛红,眼神刮过廖东风,依旧又静又冷。

廖东风冷哼一声:“少公殿下——不,秦庶人,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冤家好聚头。您远道而来,在下一定沐浴熏香,亲自好生伺候。”

他厉声叫道:“把这一干人等押入牢中,由我亲自审问!”

铜铁司官署本是旧时衙门,牢房刑具一应俱全,除秦灼外,他所率百余人受缚者亦有大半。廖东风便向上禀奏已缉拿叛逃逆贼,请使者前来交卸。而对秦灼的审问他也不假他人之手,鞭打咒骂之声自暮达旦,但牢中自始至终不发一声。

秦灼初战不捷,虎落平阳。梅道然不曾跟随,信件又被收缴,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际。

秦善遣派的使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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