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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十一 临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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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存粮日渐紧缺,而秦灼派去采购的新粮依旧没有动静,城中人心惶惶。但到底哄抄邹氏时萧恒的余威尚在,一直没再闹起什么暴乱。秦灼院中也是外松内紧,潮州究竟是保是弃,他始终没有做出任何明示。

这次能买回多少粮食,是他决定取舍的关键。

雷隆隆响了几声,雨却没下来。阿霓刚洗完澡,身上淡淡皂角香。她穿一件阿双的旧衣,由萧恒替她将头发擦干。

萧恒又拿篦子梳了几下,手指便穿过她头发,将几绺头发往后束,似乎想给她挽起来。

秦灼坐在竹椅里,在背后静静看了一会,道:“我来吧。”

萧恒回头看他,秦灼上前,他便站到一边,看秦灼先将一小面铜镜支起来。

天光晦暗,镜光朦胧,明明阿霓坐得更靠前,头一个映入萧恒眼中的却是秦灼的脸。

秦灼面孔在镜中血色更少,眼睛一低凭空生了些缠绵的病态。萧恒循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他苍白指节上。

秦灼手指掠过阿霓鬓边,乌发从指隙间涓涓流动,他拿起篦子,手势轻柔地给她梳头,口中道:“从前到后,顺着经络方向。别使太大力,不然伤了头皮;也别一点儿力气不使,不然养不好头发,记得吗?”

阿霓小声答应一句,秦灼微笑道:“我嘱咐你阿哥的。”

他没有回头,笑意却在镜中一览无遗。萧恒瞧着镜子,说:“记得了。”

秦灼仔仔细细给她梳好,先从两处鬓角各捋几股头发,五指灵活一拧,便在脑后挽成了结。他手上忙活,口中笑叹道:“阿霓头发好,我家里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我从小就给她梳头,她小时候头发黄,为了给她养头发,费了我不少力气。”

阿霓问:“阿兄的妹妹,我一直没有见过。”她唤萧恒做阿哥,唤秦灼做阿兄。

秦灼拣了支木钗子,将她后脑长发盘绕起来,说:“串亲戚去了。我等她回家呢。”

阿霓轻轻道:“做阿兄的妹妹真好。”

“你就是阿兄的妹妹呀。”秦灼柔声说,“我同你阿哥都在呢。”

阿霓眼光一动,探向镜中的黑衣人影,说:“我有些困了。”

秦灼便将篦子放下,转头对萧恒道:“你看她睡吧。”

萧恒站起身,说:“我送你。”

秦灼没有推拒,转身也往外走。

阿霓屋里帘子束得低,帘外新挂了鸟笼,他不怎么习惯,额角险些撞在笼上。一只手已先行打开笼子,笼中翠鸟受惊,啾鸣着扑棱翅膀。

半片帘子挂在萧恒臂上,他低眼看秦灼,秦灼半垂下脸,钻出帘去。

两人这几日常常相见,却都是焦头烂额、无暇言他,独在阿霓这处遇到,会不约而同地不去提那些公务冗事,似乎拿阿霓做了掩护的西厢月,偷情似的来偷这浮生半日闲。

秦灼形容也不似素日骄人,只穿一件素色大袖单衣,虽梳了髻,脑后头发却披着,脚下踩一双木屐,走动时微有轻响。二人臂膀若即若离,就在廊下慢慢走,许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还是萧恒先道:“她新养了鸟。”

“鸟是她自己救的,托我捎了个笼子。阿霓素来闷,难得张次口。”秦灼奇道,“她先前没同你讲?”

萧恒摇摇头,“她以后要什么,你先和我说。”

“小玩意儿。”

“少卿。”萧恒叫他,“不能这么搅扰你。”

他这句话将亲疏判下来了。

秦灼眼一低,旋即笑道:“你妹子,听你的。”

萧恒没多解释,将他送回了屋,自己又出了院子往吴月曙那边去了。他这几日一直两头奔波,瞧着到比许多官兵还要上心。

秦灼吃了碗薄粥,便点灯看账。他手底的账越出越烂了。秦灼看了半天,只觉心乱如麻,吹了灯掀被睡下。

外头一夜鼓噪,雷声大作后,又是一场瓢泼大雨。雷雨声震天动地,宛如千万兵戈齐鸣,反而将细微的异样冲淡了。

如此睡到半夜,一道闪电将他晃醒,秦灼隐约睁眼,却见一个黑影径直走向床来。

那人腰间带刀。

秦灼身形一动,当即抽出手边长剑,翻身横剑在那人颈边。

那人似乎没料到他惊醒过来,也没有抵挡,只说:“西琼攻城,刺史已经到了。”

***

吴月曙在堂间坐立不安,一见秦灼和萧恒进来,忙匆匆迎上去,还没说话,秦灼便开口问道:“敌军多少?”

“夜雨太大,哨子看不清楚,但至少有三万骑兵。”

而潮州城中军备不足两万。

秦灼和萧恒对视一眼,继续问:“什么方向?”

“现在聚在西城之外。”

“主帅何人?”

“西琼继位不久的女宗主,名叫段映蓝。她虽是个女人,却是凶名远扬,听说她刀法彪悍,又能开强弓,一个能挑十个男人。西琼好产野马,她的骑兵更是异常骁勇,冲锋起来足能将人踏成肉泥!”吴月曙苦思冥想,“潮州虽与西琼挨得不远,但并非毗邻,向来又井水不犯河水,她就算要打怎么也该从边境打来,怎么绕道山路专取潮州?”

“只怕为了粮。”秦灼沉吟片刻,“天灾不只落在中原,西琼肯定也受了暴雨殃及。西琼多丘陵少平原,本就少种庄稼,如今难以糊口,肯定要挥兵东向。”

“可潮州哪还有粮?”

萧恒看向秦灼,“你的行踪暴露了。”

秦灼沉思片刻,只得点头,“有这个可能。”

这些年他一直在给潮州供粮,他如今又身在潮州,段映蓝难免不会将潮州视作他囤积粮草的后备之城。她拿潮州,势在必得。

吴月曙一时情急,“若坦言相告,潮州的确无粮呢?”

秦灼看他一眼,“内无补给,外无强援。她更会速战速决,拿下潮州。”

“段氏拿不到粮草,也绝不会白来一趟。如果占住潮州,她就能剑指中原。不管进攻还是谈判,潮州都非取不可。”萧恒神色凝重,“而且西琼作战有屠城的旧习。”

“此战不可免,只能赢。”

吴月曙深吸一口气,“但如今城中粮食只能勉强度日,一旦开战,粮草无法供给……胜算太低。”

秦灼看着壁上舆图,蹙眉问道:“向邻州和朝廷求援了吗?”

“已经百里加急送出去了。但官道路毁,栈桥也被冲垮,援兵何时能到实在不能预料。”

秦灼缓缓吐气,“那就只能速战了。”

萧恒沉默许久,突然说:“不能速战。”

“西琼这次进犯主要是为了拿粮,说明他们的粮草并不充裕,他们更想速战。但如果没能立刻拿下潮州,她只能陪着耗。”萧恒说,“因为她以为潮州是一个大型粮仓,持久战虽然有代价,但诱惑太大。而如果战况胶着,她必须要补足军粮,长期的粮草没有,短期的她凑也要凑出来。”

他话音一顿,“而我们现在,正缺粮。”

秦灼听出他弦外之音,“你要劫粮?”

萧恒点头,“用潮州为饵拖住段映蓝,另取快兵,袭她的粮草。”

秦灼没有立刻肯定,思索片刻后道:“那就需要迂回敌后。但如今道路不通,出去只能和她硬碰。”

“可以走山路。”萧恒说,“西边山多势险,她防不住。”

吴月曙愁道:“可西处多峭壁,这时节又多发山洪,不送命就是好的,更别说劫粮了!”

“我去。”

雷声隆隆里,吴月曙讶然看向萧恒。

秦灼静静注目他片刻,只问:“需要多久?”

“十日便回。”萧恒说,“我愿立军令状。”

“十日。”秦灼看向舆图,沉默许久。

萧恒并不催促,只扶刀等候。

窗外一片白光炸响,秦灼终于道:“请使君再择十名健儿,二十匹快马,外出一切行动听从萧将军指令。我带西坐北,使君带东坐南,各率两千人镇守两座城门。其余侍卫严守城中,一是替补,二是严防百姓生乱。无论如何,也要拖这十日下来!”

吴月曙一个激灵,突然听秦灼口气放缓,对萧恒说:“周全自身。”

二人目光相交处,一枚电光炸亮。

一个眨眼,萧恒已迅速抱拳,利落道:“谨遵钧命!”

***

城头雨脚如麻。

攻城的阵势已经开始了,火把烧透雨夜,暴雨纷纷里箭雨纷纷。

所有百姓都从梦中惊醒,推门开窗时,折冲府步兵正拔刀小跑往四方城门,脚下泥水溅落声如同渡河。另有徼巡队伍高声喊道:“外有山匪,各回家去,且勿惊慌!使君及南秦少公坐镇城头,定保潮州无恙!”

秦灼院里也静悄悄的,阿霓半夜起了高热,一直昏迷未醒,阿双便搬去她处贴身照料。笼中翠鸟也恹恹,只偶时扑腾一下。鸟笼摇晃时,城外角门已开,一支骑队迅速投入黑夜,在暴雨里直直刺向重山深处。

攻城云梯搭上城头,琼兵如同群蚁上树,相继衔刀爬上城墙。城头架满热锅滚油,巨石也推上城垛,陈子元扭头问道:“放吗?”

秦灼屏气凝神,“再等等。”

冲锋的琼兵吐刀在手的瞬间,秦灼高喝一声:“推石!”

顷刻之间,巨石纷纷滚落城头,尸体同碎石一起溅落暴雨炸开水花。如此再三,琼兵已多有折损,却颇有视死如归之气,前仆后继再度爬上城头。

又听一声令下,热油混同暴雨当头泼落,当即烧掉一层皮肉,一时鬼哭狼嚎的惨叫之声响彻雨中。

褚玉照拔刀在手,凭借火光向外远眺,叫道:“殿下,段映蓝在前方!”

秦灼循声望去,见不远处高挑的灰蓝旗帜下立出一人一马。闪电划破天际时,依约照亮女子身形,她掐指哨了一声,身后琼兵跳下马背爬城冲锋。

箭雨呼啸声里,秦灼抬起右手,“弓。”

陈子元把落日大弓递给他。

褚玉照没有见过秦灼开弓,心底有些打鼓,见秦灼转动扳指,青石虎口咬住弓弦,缓慢抬臂——

瞬时满彀。

他五指猛地一放,一道极尖锐的箭声刺破雨幕。褚玉照睁大眼睛,见那马上女子身形一晃,栽下马背。

如同惊雷击中蚁穴,翻开层层黑色蚁浪,城下旌旗摇动,众军瞬时乱作一团。

陈子元大喜过望,急声道:“殿下,段映蓝中箭,琼兵已然阵脚大乱!卑职愿为先锋,誓必荡平琼军!”

秦灼转头问:“斥候所报如何?”

褚玉照与麾下耳语几句,道:“琼兵已成溃败之势,如今城下所存,最多不过一千!殿下,可以打!”

“不到一千……”秦灼皱眉道,“不对,少得太多了。”

陈子元道:“前一波打得凶猛,折了他们不少人呢!”

“他们都是骑兵,死的是人,那马呢?”秦灼叫道,“鉴明,叫人看看底下有多少无主的马!”

斥候当即领命,褚玉照也低举火把下照城下,张望片刻,便听斥候上气不接下气:“回禀殿下,没有余马!”

是诈!

段映蓝久经沙场,岂会轻敌至此?

弄一个假的做障眼,是为了牵制秦灼兵力!战况胶着时逐渐撤退,是因为段映蓝要攻的压根就不是西城!

秦灼遽然变色,大声叫道:“褚玉照率三千人镇守西城,其余人,立即跟我支援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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