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渐渐升起,一抹金光洒在租界外滩的建筑上,镀上了一层鲜亮的活力。
周玲下了电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旗袍的褶皱。她刻意选了一件朴素的藏蓝色旗袍,既显得庄重又不会太引人注目。
但即便如此,路过的洋人们还是频频侧目。这让周玲有些不自在,加快了脚步。
“我一定要报仇。”周玲在心里默默地说。她死死盯着不远处那栋大楼。她瞒着梁彦章跑了出来,今天就要跟宋文卿拼个你死我活。
一阵眩晕袭来,周玲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天前在酒店的记忆。
“混蛋!”周玲猛地睁开眼睛,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深吸一口气,周玲照着大楼的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然后摸摸自己腰间的匕首。
她昨晚计划了一夜,只要接近了宋文卿,她就趁他不备一下子杀了他。
"叮——"路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打断了周玲的思绪。
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差点撞上一个年轻女孩。那女孩穿着淡粉色的旗袍,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包掉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
周玲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将那女孩推开,自己则被车子刮倒。
“小姐,你没事吧?”周玲扶住那个摇摇欲坠的女孩。
“我...我没事。”女孩脸色苍白,声音还在颤抖。“谢谢你,让你受伤了。”
周玲弯腰帮她捡拾散落的文件,却发现地上散落着一堆的名片。
名片上的名字印着周玲二字,竟然也是同名同姓。
“这是...”周玲抬头看向那个女孩,却发现对方也正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真是太感谢你了。”女孩接过周玲手中的文件,从一堆名片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们小姐的名片,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找她。她是我的好闺蜜,我会跟她打招呼的。”
周玲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名片。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快步走来。
“达菲,你没事吧?”为首的男人满脸焦急。
“我没事,多亏这位小姐相助。”达菲微笑着说,随即又转向周玲,“不知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叫周玲。”
“我跟叫周玲的人真是有缘分,今天的事我记下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好好感谢你。”达菲说完,离开了。
收起名片,周玲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三慧友公司。
上楼的时候,周玲的心跳得厉害。她知道,一会儿就要面对那个男人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周玲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跟路过的同事们打招呼。但奇怪的是,那些同事们似乎变得对她爱搭不理。
正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周玲抬头,看到宋文卿正站在门口。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带微笑地和员工们打招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他的目光扫到周玲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周秘书,把上个月的财务报表拿到我办公室来。”宋文卿淡淡地说。
周玲攥紧了手中的钢笔,指节发白。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拿起文件夹站起身。
“是,宋经理。”
跟着宋文卿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周玲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
宋文卿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眼神玩味地看着周玲:“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周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为什么不来?我可是这里的职员。”
“是吗?”宋文卿站起身,慢慢走到周玲面前,“那天晚上的事...我倒是小看你了。”
“我在香港什么场面没见过。”周玲打断他的话,“你以为我会逃跑,未免太天真了。”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香味。宋文卿示意周玲坐下,自己则倚在办公桌边。
“这几天去哪了?”他语气温和地问。
周玲强迫自己与他对视,随口胡编道:“在想我们香港那边要不要再跟你们公司进行业务上合作。”
“是吗?”宋文卿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周玲攥紧了拳头:“为什么不来?我又没做错什么。”
宋文卿突然凑近,周玲下意识地往后缩。
“别紧张。”他轻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周玲警惕地看着他。
“你妹妹周媛今早来找过我。”宋文卿漫不经心地说。
周玲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她告诉我一些很有趣的事。”宋文卿点燃一支雪茄,“比如说,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周玲。”
周玲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到底是谁?”宋文卿吐出一个烟圈,“为什么要冒充香港的周玲小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玲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吗?”宋文卿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那需要我把周媛叫来当面对质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宋文卿说。
门开了,周玲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周媛一身浅粉色连衣裙,直接坐在沙发上,看到周玲,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姐姐,好久不见。”周媛站起身,声音甜美得令人心惊。
周玲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你怎么在这?”
“我们是在丽娜小姐的生日宴上认识的。”周媛笑意盈盈,“顺便,也该让宋总知道一些真相了。”
宋文卿在办公桌后坐下,点燃一支雪茄,眼神冰冷:“周小姐,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周玲心跳加速:“我不明白宋总什么意思。”
“呵。”周媛冷笑一声,从手包里抽出一叠文件,“姐姐,你就别装了。我把咱们的家底儿都告诉宋总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周玲死死盯着周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万万没想到,周媛竟然会掺和进来。
“宋总,我可以解释......”周玲强自镇定。
“不用解释了。”宋文卿吐出一口烟圈,“我这人,平生最讨厌被骗了。”
周媛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意。凭什么姐姐学习好,又能得到有钱男人的喜欢。
“来人。”宋文卿按下桌上的铃。
两个彪形大汉推门而入。
“豹子,把她带去码头,悄悄处理掉。”宋文卿淡淡地说,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玲瞪大了眼睛:“宋文卿,你不能这样......”
话音未落,两个大汉已经上前钳制住她的手臂。
“姐姐,再见了。”周媛优雅地挥了挥手,“这次,换我来照顾宋总。”
周玲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她眼睁睁看着办公室的门在面前关上,宋文卿最后那抹冷笑,刺得她心口发疼。
黄浦江的江风依旧喧嚣。
码头边,两个大汉架着周玲走到江边。夜色渐浓,偶尔有轮船的汽笛声传来,却掩盖不住周玲急促的心跳声。
“等等!”周玲突然开口,“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
“我的意思是…让我最后整理一下。”周玲强装镇定。
其中一个大汉松开了钳制。周玲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借着路灯的微光,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陪伴她度过了二十五个春秋。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即将被江水吞没。
水波粼粼,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周玲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要让背叛她的人付出代价。
“够了!”大汉不耐烦地低吼。
周玲缓缓合上镜子,突然猛地将镜子砸向其中一人的面门。趁着对方吃痛的瞬间,她抽出匕首,刺向另一人的手臂,奋力挣脱他的钳制,朝着码头的阴影处狂奔。
“抓住她!”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周玲不敢回头,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知道,自己此刻就像一只被猎人追逐的羔羊。
可她不能死。
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她失去了自认为最宝贵的贞洁,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忽然,前方出现一群卸货的苦力。周玲一头扎进人群中,借着嘈杂声快速穿行。身后的追赶声渐渐远去。只剩下了他们俩人声嘶力竭的无能狂怒。
直到确定安全,周玲才瘫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夜风吹散了她精心打理的发型,旗袍也沾满了泥土和石灰。
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
“宋文卿,周媛,你们等着。”周玲咬牙切齿,“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
远处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周玲急忙站起身,却发现三面都有人追过来。
她往身后一看,滚滚江水正波涛汹涌。
“若我不死,必然会回来的!”周玲说完,纵身一跃,跳进浩浩荡荡的黄浦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