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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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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捆咯!统统押回凉州大狱!”

兵戈交加的打斗声偃旗息鼓,乌鞘岭终归寂静,尉迟韫的大嗓门响彻狭谷。

一队披甲持戈的河西轻骑增援而至,不消多时,五个黑衣贼匪便当场被生擒,藏匿岭间的弓手俱灭,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可谓是大获全胜。

说到底要感谢褚青仪的一番神鬼之说的预警,尉迟韫只觉惊奇,这世上果然有如此神机妙算、勘破天机的半仙真人不成?

在她向节帅坦言苦衷后,节帅连夜命斥候在乌鞘岭周围彻夜打探,才能赶在今日把握了这一伙贼匪的动向,成功化解这场伏击。

尉迟韫不由偏头去找韦无咎。

方才他就和轻骑一道来了,一抹玄青色如点在雪岭间的一滴墨汁,不近不远地尾随其后,腰挂箭囊,搭箭张弓,替他们在一旁掠阵。

此时他正收弓下马,解了蹀躞带上的箭囊,全部归置在马背上,又拿了件狐裘氅衣折挂臂上,阔步朝马车的方向而去。

尉迟韫屁颠屁颠准备跟过去,“节——”

“大嗓门!”身后忽有女声高喊。

尉迟韫眼一瞪,转身,“嘶!小爷我到底哪里大嗓门了?!”

灵蝉受伤的手臂她自己拿帕子囫囵包扎了,之前又从马上跌了下去,似乎腿脚也受了伤,一瘸一拐冲他走来。

灵蝉问:“是要去最近的医馆吗?能找到医术精湛的医师吗?”

尉迟韫瞧瞧她手臂,又瞧瞧她腿脚,兀自点了点头,“你这是得找个医师看看。”

“不是,不是,”灵蝉头摇得好似拨浪鼓,“方才我见老仆们将郎君抬下了车,跟随一队兵士走了,他们这是要去哪里?郎君病急攻心,晕过去了,得赶紧就医!他倘若有事,娘子、娘子会不好过……”

尉迟韫“啧”了声,“最近的医馆没有,最近的精湛医师倒是有,本就是要带你们去疗伤整顿一番。”

灵蝉喜出望外,“真的吗?那多谢啦!”

得此好消息,灵蝉本欲第一时间告知褚青仪,却见韦节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马车旁,娘子脱力地倚靠在车壁上,韦节帅倾身侧耳,似乎在和娘子说些什么。

她脚步一顿,顺便拉了一把尉迟韫,故意支走了他。

神思混沌地趴在车板上的褚青仪,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这才撑着木板,靠上车壁缓缓坐起来。

那只鹞子停在车上须臾,便振翅飞走了。

褚青仪心里空落了一瞬,一道阴影罩下来,熟悉的颀长身影便出现在眼前。她急不可耐地转眸望去,韦无咎正好整以暇地虚倚马车,笑盈盈地瞧她。

“做得不错。”褚青仪漫长的耳鸣渐息,她听到男人清沉的嗓音落到耳畔。

一方干净的青帕递到了眼前,裹着若有若无的林间松香。

韦无咎说:“脸擦擦。”

褚青仪旋即明白过来,接过青帕,微微垂颈,一点一点擦拭干净脸上的血迹。

“还有力气下车么?”韦无咎平声问。

“嗯。”褚青仪撑了一把车壁,欲起身,双腿却虚弱无力,惯性滑坐到了车板上。

“……”褚青仪微赧咬唇,不信邪又尝试起身。

韦无咎轻笑了声,“跟自己较什么劲儿。”

说着,人便伏身过来,伸手搀了一把她的手臂,褚青仪借势下了车,却因使不上力,几乎半边身子的重量倚在韦无咎肩臂间,他身上沾了雪岭间的冷冽松香,幽幽香气将她笼罩,她几欲依在他的怀里,褚青仪睫羽轻颤,几欲呼吸不顺。

双脚沾了地,人才慢慢有了实感,韦无咎不动声色地扶褚青仪站稳,这才松了手。

她成功了,她躲过伏击刺杀了。

褚青仪怔忡地想,她这回算真正的向死而生了吧?

思绪翻飞间,一件狐裘大氅兜头抛了过来,褚青仪接住,稍有一愣。

韦无咎一贯懒得多说一句废话,“没听说过乌鞘岭‘盛夏飞雪,山寒彻骨’的厉害?披上。”

褚青仪依言默默披上氅衣。

无多时,韦无咎又牵来了马,“来,上马。”

马车在打斗间已经坏了,车辕损毁,亟待修缮,暂时是动不了了。

韦无咎说:“随我去驿站,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褚青仪摇头,“没有。”

韦无咎笑笑,“那更好。”

韦无咎也明白,相比外伤,想必第一次动刀杀人,心理上造成的创伤,更需要疗愈。

虽然她只是刺伤了贼首,即便对方是恶贯满盈的杀人凶手,她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和立场,可当手上不见血腥的女郎手上第一次沾了血,此事的冲击是极大的。

思及此,他单手将褚青仪拦腰往上一托,顷刻间放上了马背。

褚青仪登时心惊肉跳,连忙抓紧马缰,垂眸瞧去,便看到男人意气风发的眼眸,微扬的下巴,凌厉的下颔线,和性感喉结。

韦无咎仰头笑问她:“回神了?”

这场伏击,情况较前世乐观许多,侍从和护卫们死者甚少,或轻或重,大多只受了伤,所有人都惊魂未定,早被韦无咎带来的兵士领着往附近安远驿的方向去了,几个老仆们也急不可耐地关心着他们的主子韦颂身体,照顾左右,不敢怠慢,竟无一人看顾在马车周旁。

褚青仪悄然挪开眼,轻应,“嗯。”

韦无咎利落地翻身上马,与她并行,“那走吧。”

褚青仪随韦无咎往安远驿的方向去,在他的引领下,褚青仪发现沿乌鞘岭的山脊有烽燧分布,似乎是汉长城旧址的一段,烽火台遗迹犹存,只是年久失修,几近废弃。

安远驿是入凉州城前休整补给的必经之地,褚青仪随韦颂巡河西的第一站便入住此驿,如今韦颂着急回京述职,本是不打算在此停留的。再入驿站,褚青仪才发觉驿道周围一直有巡兵巡逻,看来附近是有驻军营地所在的。

韦无咎早早叫了附近军营里的军医们过来候命,褚青仪甫一踏入驿站大门,便见前院两侧空地上被韦无咎征用,搭了简易毡棚,韦家一众受伤的仆从护卫或坐或躺,两个军医忙活其间,挨个挨个诊询包扎。

是多心细如发的男人,才会考虑到这一地步,这样一个手握兵器、位高权重之河西节度使,对底层平民从未仰视,一视同仁。难怪近些年,他愈发成了整个河西民心之所向。

褚青仪发觉此人将所有的温柔细腻掩藏在他的玩世不恭之下。

褚青仪会向下共情,是因为她的成长轨迹,和出生便已跻身官宦子女的阿弟阿妹全然不同——她随父母度过了从无到有的整个寒门时光,她曾也是市井人堆里长大的,要为一天生计和一口饭食发愁的,一个普通平头百姓。

可韦无咎出生便是锦衣玉食,肥马轻裘,作为累世公卿的门阀士族子弟,他如何淬炼出的这样一颗“见众生”的悲悯之心?

褚青仪竟想一探究竟。

相比寒气砭骨的雪岭,驿站暖和许多,堂外日薄风轻,落日熔金,折腾到现在,太阳快下山了。韦无咎走在前头,长长的影子斜映地面。

有人说,一个人的影子是他本人最幽微的灵魂。

褚青仪垂眼滞步,她再往前一步,大胆往迈一步,悄悄踩上他的影子,是否就能踏足他的领地,触及他的本我与灵魂?

女人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几分失神地想。

“娘子!”服侍韦颂多年的老仆欣喜喊道,“太好了,娘子!终于找着您了!”

现实叫褚青仪回神,她敛眸静默半晌,看着那条影子逐渐与廊柱落下的阴影混为一体,稍纵即逝,看来她错失往前迈进那一步的机会了。

她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定位,出声问:“夫君如何了?”

老仆边作礼边答:“还昏迷着呢,不过军医刚刚看过了,说没有大碍。”

褚青仪淡淡“嗯”了声,“那就好。”

老仆见状迅速表明来意,引她去驿站里韦颂宿下的客房。

“军医道等郎君醒来,若犯咳疾,照旧用药便好。可……可是,哎哟!老奴该死!老奴找不到郎君的药囊了!许是将郎君从车里抬出来的时候,不慎遗落了。我问过所有的仆子婢女,无人记得落在了何处……这会子要天黑了,夜深岭寒,前不久又遭遇刺杀那等事,没人愿意折返回去找……我记得那药囊由娘子日常看管着,注意郎君用药情况,好添药补药……”

“我知道了。”褚青仪顿了稍倾,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去寻一寻,实在找不到,我记得药方。”

她记得前一世……韦颂换上了那个苏合香的新香囊,药囊压根没佩戴在侧,还是找哪个仆从要的。

可既然都没人记得这事,或许这东西那个仆从在遇伏间丢了,如今乱糟糟的,能去哪里找。

老仆如蒙大赦,满面感激,几欲老泪纵横,“哎哎哎,老奴便是这个意思!多亏娘子了,郎君的病真是一点儿都少不娘子呢!”

“我先写给你罢,你去找军医问问,看能不能配。”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韦颂用的几味珍稀药材,并不常有。熬成药丸,也需要时间,彻夜不休,最快也需到明日了。

话音刚落,褚青仪很快又想到此处是行商们入凉州前的集中落脚之地,补充道:“如若有缺的,你找寄宿此驿的行商或商队问问,他们中是否有药商,又是否有缺的那几味药材卖,多少钱尽管买来就是。”

韦无咎倚在廊柱旁,身影缄默地匿在暗处,心不在焉地把玩挂在蹀躞带上的崭新匕首。方才身后的脚步倏停,他驻足在廊下,耐心等她过来,却听到此番对话。

他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褚青仪,是韦颂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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