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了十一点了，柏茴，你跑到哪里去了？”

同事茱莉娅问她。她的头发太短，于是根本盘不上去，就刺挠挠地浮在脸上，已经遮住她的眼睛，显得她整个人像只阴湿的蛞蝓。柏茴已经叫她去剪一次，至少那堆玩意儿不能影响她的工作——他们已经有爱留长发的同事遭了这份罪——在压制一次斗殴时，那人被扯住头发，硬生生撕下来块头皮，血肉模糊。可茱莉娅似乎不在乎这个，她毕恭毕敬地应着柏茴，却也是什么都不做，继续留着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在管理处扭曲“爬行”——她当然不是真的“爬”，但柏茴老有这种感觉——她果然太像只蛞蝓。

据说茱莉娅有个人类名字——她通过了考试，可以上到地面去——柏茴一直很难相信这一点，毕竟西莉卡都没能通过，她明明那么努力了——她偶尔也怀疑这位茱莉娅是搞了什么关系——这也正常——可柏茴也难以想象她谄媚的样子——那人类名字就叫朱丽亚。因为读起来一样，她具体有没有真的去改过名字，没人在意，大伙也就继续叫她茱莉娅。

茱莉娅的西装也乱糟糟的。她手里抓着一叠资料——连资料也被她搞得乱糟糟——又把漫进嘴里的头发丝抹开。

柏茴:“我去招待客人了——怎么了？”

“列车管理员的案子又有进展了。”

柏茴皱眉。

“主管又开会了？为什么没通知我？”

“一个小会——柏茴，所以我才问你跑去哪了——”

“什么新进展，不是已经确定了是红干的吗？卡罗拉的红？维奥莱塔的红？”

“不是讨论立场的，柏茴，你太激动了——不，我换个说法，你不冷静。”

柏茴忍耐着，她抱肘，稍稍闭嘴。茱莉娅的语言就像老旧打字机打出来的，一嗒一嗒连成个句子，同时毫不经处理——所谓的“组织”，则是话冒出口之后的活儿。柏茴并不厌恶她此种说话方式，她知道茱莉娅是向着自己的——不是部长也不是主管——而是自己。

“所以说了什么？”

“是的——我先确认几点。列车管理员，荀安——受害者，死于颈侧伤口，颈动脉破裂。同时后脑受过撞击，推测是先遭到击打昏迷，再割的动脉——”

“是这样。”

“根据格蕾丝的口述，当天下午受害者还一切正常。她同天下午被布兰德救出去，那时候没有见到受害者。”

“可能那时候她不在办事处，或者她那时候已经遇害——根据尸检推测的死亡时间，是后者。”

原本还可以查外面的监控，确定她是否有离开办事处的。柏茴想，但那个时候调外面车站的监控，他们才意识到这些监控损坏的时间比办事处监控损坏的时间还要早——而对高血统恶魔的监管依赖于监控对应的报警系统，这一下来，后续的防御全都是个笑话——鬼知道漏上去多少恶魔！数量太大，修起来也麻烦——还要上报，主管和部长面子上都不太挂得住了——到时候又该扯皮，又该把责任分摊到下面队长队员身上了。搞得她和一同调查的几个同事都面面相觑起来，只有茱莉娅突然笑出来一声，低低的，好像卡了痰——她终于意识到大伙又盯住她——她终于又反应过来，除了她，没人觉得这事好笑。

“是的——”茱莉娅又抹了一下头发，她抬手，确认手头上的资料——那叠资料揪得更乱了。

柏茴又皱眉。

“有什么问题，哪里有进展？”

“原本的推测是，击晕和割喉两者，都是红所为——打击所用是办事处的椅子，痕迹对应，但奇怪的是指纹对不上，不过可能她带着手套，或者用其他方式操控，并未直接接触；割喉所用是她的恶魔能力，纸片，这样东西留在了现场，也是对应的。受害者桌面所留下的笔记本，被撕掉一页，但其上的血迹并无缺失——于是作案的顺序是，击晕、撕下笔记、割喉、上吊。”

“撕笔记那一点不太清楚。有猜测过是布兰德，因为她和格蕾丝的记录应该就在那一页上——但那个时候荀安应该已经死了，所以血迹不对——撕笔记的是红。”

“不、不！”茱莉娅突然说，“就是这里，撕笔记的不是红。红没必要撕笔记，因为她就在军部档案资料里——荀安也没必要在那里记录她，那一部分，记录的是偷渡和需要登记注意的恶魔，红如果有记录，会在更前几页——受害者把分类做得很好——得益于此，我们能推测出撕笔记另有其人。因此，击晕、撕笔记一人，割喉、上吊一人。”

“后者就是红，前者没那么重要……不过查到是好事——所以就是这一点有进展了？”

“是的！我们地上对接的管理员银溪带回来好消息。已确认嫌疑人秦愿，指纹对应。就在刚刚，嫌疑人已被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