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房间有些陈旧简陋，架子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但桌子和架子上都十分整洁，应是主人经常打扫。
屋中没有铜镜，元晴初只能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有些“特别”的衣裳——不知是哪种面料，在光下竟有彩色的暗纹浮现，肩上和腰间皆有羽毛、花草点缀，看起来不像是他们明华国人会穿的。
元晴初在屋里四处打量着，目光落在架子角落一古朴的卷轴上。
正当她想去看的时候，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却打断了她。
“大人！祭品已经带来了，您看看成不成？”粗哑的声音传来，元晴初背后传来一丝凉意。
大人？听起来自己这次的身份还不低……只不过，什么祭品？
元晴初如是想着，走到了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天色阴沉，让人分辨不出时间。门外的老人穿的倒是与他们明华国的人一般无二，佝偻着身子，微低着的头遮挡了元晴初探究的视线。
老人见她出来，恭敬地侧身，露出了身后的“祭品”——赫然是两个不过四五岁的孩童，一男一女，此刻正不正常地昏睡着。
“大人，祭品送到，那小人便先回去了。”
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这老头看起来就不是好人，他要离开正合元晴初的意。
“你走吧！”元晴初故作威严地回到，老者闻言便快步离开了，转身时，脸上却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少女没注意老者，而是盯着这两个小孩发愁，又想到自己现在还一无所知，不禁有些无奈，想起某个承诺保护自己的妖，心中盼望着能与他早些汇合。
“哇哇哇——我不要……我要回家！”
在元晴初发呆的时候，女童率先醒了过来，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哇哇大哭。
见状，元晴初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起来哄着，可怎么也不见好，声音尖利，震得她耳朵生疼。
与此同时，原本还昏睡着的男童似是被吵到，皱起了眉头，眼皮轻颤。
元晴初的心沉了下来，自己安抚一个已经够难了，要是再来一个，还不把这房子震掀了！
出人意料，男童醒来时目光清明，没有半分要哭的迹象，反而在目光触及自己的时候紧紧锁定，隐隐透露着……欣赏？
“有缘人，这身衣服真好看，你现在倒有几分像我们山野精怪了！”
奇怪的称呼一出，少女绷起的脸松下来，一边晃着怀里的女孩，一边走近。
“万幸是你，不然再多一个小孩，我可应付不来！”元晴初说着，让他看了眼怀中抽泣着的女孩，“至于这衣服，应是村民口中的‘祭司’的服饰。”
“祭司？那是做什么的？”
怀中的女孩见他们二人说起话来，顾不上自己，声音减弱，怯生生地轻推元晴初，动动腿，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
女孩稳稳地站在地上，看看景星，又看看元晴初。
“元……祭司姐姐、圣子哥哥，求求你们了，放我走吧！我真的不想做这个圣女……”
女童早慧，虽然眼神不由自主地乱飘，小小的身子还在发颤，但还是壮着胆子乞求他们二人能放她离开。
元晴初甩了甩已经发酸的胳膊，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圣子？”可那老头说的明明是祭品啊？元晴初心中疑惑，却没问出后半句。
或许是元晴初看起来没有往日威严，小女孩歪了歪脑袋，奇怪地反问道：“祭司姐姐，你怎么连这都忘了？我和狗蛋是村里选出的圣子圣女，明日祭祀会随你一起上山服侍山神呀！”
女孩说的话又透露出一些信息——明日祭祀，祭山神？可这世间真有什么山神？神还要人来服侍？
下意识地，元晴初想询问景星的看法，对上眼神的一刻，就好像钥匙对上了锁孔，元晴初脑中“咔吧”一声。
连妖都出来了，神……应该也……合理？
这妖还要自己帮他才能飞升成仙，神要人服侍，也没什么问题吧？
“咚咚！”
昏暗的天色，被密林和高山笼罩的小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元晴初的心都跟着震颤了两下。
“元姐姐！二丫！狗蛋！你们在吗？”
正当元晴初怀疑是那老头去而复返时，脆生生的喊声冲淡了紧张的氛围。
听到熟悉的声音，女孩惊喜地抬头，犹豫着看了眼少女的脸色，最后还是率先跑过去，给男孩开了门。
“林生，你怎么来啦？”
看到小伙伴，女孩的恐惧都被冲淡了几分，可对面的男孩神色淡淡的，见到女孩时愣了一下才露出一抹浅笑。
元晴初走上前，虽然觉得眼前这小孩有些古怪，但还是温声问道：“林生，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在目光触及元晴初面容的那一刻，林生瞳孔骤缩，呼吸一滞，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元姐姐，是你昨日给我留了字条让我来找你的。”
字条？元晴初并没有这副躯体的记忆，但直觉告诉她这事绝不能让其他村民知道。
“进来说。”少女微微侧身，给男孩让路。
林生极有礼仪地颔首，不过一小童，却身姿挺拔，缓步走到了院里。
奇怪，真是奇怪！元晴初上下打量着这人，开始回想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从洛县到京城……
等等！京城！这种气质，这种风格，再加上他们穿进来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个人该不会是——
林洵舟！
男孩看着迟迟没有走过来的元晴初，对上那瞪大的双眼，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点头示意。
见状，元晴初立刻在二丫背后挥手吸引景星的注意，无声地喊着“林洵舟”，还拱了拱嘴，示意景星看林生。
悟性很高的某妖一瞬间心领神会，小小的脸上正得意的，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把林洵舟来来回回看了又看。
林洵舟又怎会注意不到两人的交流，可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到二人之间的联系。
“祭司姐姐，你为什么让林生来找你呀？”
稚嫩清脆的声音将三人的思绪一起拉了回来。
见元晴初方才那副样子，便明白她对此事一无所知，林洵舟只能开口解释道：“元……姐姐，你昨日偷偷给我塞了个小布包，里面有张字条说让我昨日午夜的时候把布包里的玉佩丢进河中，姐姐是不是这几天太过劳累忘记了呀？”末了，还不忘给她留个台阶。
“对对对，我定是忙忘了！”元晴初虽然不知道这躯体的原主人用意何在，但还是顺着台阶把此事带过。
可小女孩却脸色惨白，冰凉的手抓住了元晴初，声音弱弱地问道：“祭司姐姐，你为什么要让林生去河边啊？那里……那里不是有水怪吗？”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已经有了哭腔，不知哪里来的怪风适时地呼啸，把小女孩吓得一下子扑进元晴初怀里。
元晴初询问的目光望向林洵舟，可对方却无辜地摇摇头。
他是昨日来到这个鬼地方的，莫名其妙成了村长的儿子。当时恰好是祭司找村长商议事情，离开时趁旁人不注意便将一个小布包随手递给他，匆匆走了。
那时祭司还不长这副模样，不然他也不至于现在才认出，但换脸什么的与他变成小孩相比已经不算什么怪事了。
元晴初蹲下身，回抱住二丫，轻拍着后背安抚道：“二丫别怕，跟姐姐说说，什么水怪呀？”
女孩被温暖笼罩，有了安全感，抹着眼泪，认真地看向元晴初，严肃道：“祭司姐姐，你说错了！从被选为圣子圣女的那一刻，我们便没有自己的名字了，你要叫我圣女！”
元晴初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好好好！圣女可以给我讲讲水怪的故事吗？”
女孩认同地点点头，：“村里的伯伯们都说，咱们村子外那条河里有吃人的水怪！往年祭祀的时候，好多祭司和圣子圣女都被卷了进去，再也没回来过。听说……听说连骨头都没剩下！”
提到水怪，女孩又颤抖起来，眼眶中泛起泪花，看起来是真的被吓怕了。
“二丫别怕，先去姐姐屋里休息一会儿，姐姐有点事情和林生说，好不好？”
可女孩却不动，将三个人挨个看了一眼，最后定格在景星身上。
元晴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姑娘太害怕，想找个熟悉的玩伴陪着自己。
“狗蛋儿！”元晴初喊得大声，甚至还有点想笑，“你和二丫一起进去玩吧，我们说点事情。”
景星控诉地看向元晴初和林洵舟二人，但又看到二丫可怜兮兮的样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地拉着二丫进屋了。
被云层覆盖的天空，叫人分辨不出时间，或许是有些晚了，比方才阴沉了些许。
“我需要一个解释。”林洵舟走到元晴初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游船时，她可是对那日异象闭口不谈，如今也好，她真是不得不说了。
元晴初也知自己是躲不过一番盘问了，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道：“其实……我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