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跟我说话了？”李先衡回到自己的套房，将随身带的斜挎包扔在沙发上，转头看着那个一直沉默着跟在他身后的alpha。
当他在船上拒绝掉左峥权的哄睡服务以后，他就不再说话了，给他喂烤肉倒是张嘴的，跟他说话却不接话，只是幽怨地盯着人。
李先衡洗手后拆了包圆形小饼干，往左峥权嘴里推了一块，指腹如蜻蜓点水擦过左峥权的唇，又按了一下他的左心房，道：“我已投币，请启动。”
“......”
李先衡倔强地看着他，又推了一块：“启动。”
“......”
李先衡见他幽怨渐消，试探道：“现在我每天都好忙，沾枕头就睡了，没有你的用武之地啊，等我们的夏令营结束吧？到时候你的腿也好了，我就能使唤你了。”
“好。”左峥权脸色越来越好，终于拆掉了支具，坐回了他的至尊轮椅，手指在平板餐单上快速滑动，还问李先衡：“你要不要加点什么？”
“......”李先衡抱臂看着他，叹道：“不用了。”
酒店管家上门送来李先衡提前下单的东西，房门开阖间，李先衡看见了守在外面的保镖们，问：“峥权，你的保镖吃饭了吗？”
左峥权点完餐后就老实地待在客厅里放音乐，闻言只是无辜地看着他。
李先衡经过他，忍不住伸手压了压他的头发，走到门边：“大哥们......”
“李少您好，有什么吩咐？”一个保镖极快地接话。
“呃...”李先衡被称呼震了一下，重新回归状态，“我们没有事，你们正好可以去吃饭。”
保镖有点惊讶地看他一眼，回复道：“好的，多谢李少挂念。”
李先衡尴尬地走回厨房岛台，将酒店管家送来的东西一一摆出。
左峥权驶着轮椅过来，随手拿起盒子里的香槟杯：“你要和我喝酒吗？”
“是，还请左少赏脸呢。”李先衡笑。
左峥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露出的小虎牙：“这么多杯子，你不会要灌醉我做坏事吧？”
“不敢不敢！”李先衡知道两人都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叮嘱，“峥权，你最近也不可以喝酒，你在用药呢。”
李先衡打开保鲜盒里已经被处理好的去核云莓放进榨汁机里，柔软的手掌捧起橙黄的果实，它们生长于北极圈的泥炭沼泽，富含营养价值，是在恶劣的环境里结出的明亮琥珀。
“是，你虎牙尖，听你的。”左峥权抵着香槟杯的杯座，贴着大理石岛台的桌面平移到李先衡手边，温暖的手和微凉的杯壁一触即离。
李先衡下意识舔舔牙，摁下了榨汁机的开关，轰声乍响，榨汁机捣开果肉，也捣开了李先衡的思绪。
左峥权自觉帮他打开每一个盒子，将香槟杯摆出来，李先衡就一个个清洗，洗完又被左峥权接过去擦拭，李先衡就单手撑在台沿上看他。
不沾阳春水、舞刀弄枪的手执起香槟杯时，优雅与野蛮碰撞出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榨汁机结束工作，客厅里的轻音乐重新编织起舒缓的节奏。
十个香槟杯底都放了三两颗小冰球，李先衡将云莓汁均分倒入，适量加入柠檬汁和糖浆进行搅拌，再辅以无酒精伏特加增加风味，最后用干型气泡水满杯。
李先衡挑了几颗蔓越莓和蓝莓放在每个杯子的杯口，由冰球拱卫做点缀。
“还有一杯呢？”左峥权提问。
比起其他酒杯里层次分明的渐变感和漂亮的卖相，被左峥权指出的那一杯就有点“惨不忍睹”了，不仅因为李先衡的气泡水倒得太急冲散了渐变感、装饰的水果都没有，量还少了一半。
“这杯失败了，”李先衡难得有些窘迫，颇有孩子气的笑笑，“我自己喝。”
“峥权，请选择你的心动嘉宾。”李先衡双手摊开，引导左峥权的视线看向九杯完成品。
左峥权的手在杯子间移过，碰到了李先衡放在岛台上的手，他屈指勾起李先衡的食指，在人反应过来避开前，先一步放开了，伸出自己沾着浆汁的食指朝李先衡示意：“擦掉了。”
李先衡有点无语，本来自己就是要洗手的，现在他也要洗了。
左峥权随便拿了一杯，道：“还有八杯呢。”
“要还上次的蛋糕。”李先衡将酒杯放在托盘里。
“Omega？”
“嗯，我约他们在商务会议厅见。”
商务会议厅有大堂有隔间，全是透明落地窗和玻璃隔断，属于视野开阔的公共区域。
左峥权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语气不明：“好贴心啊。”
李先衡失笑，这算什么贴心，不过是基本社交礼仪，方便你我他。
他端起托盘，从左峥权面前轻盈掠过，杯中滴水不洒。
“我先去会议厅，然后去凌月佼那边给他和星照送两杯，你就在这等一下你的晚餐，看一下管家有没有把我的行李送过来，应该很快都要到了。”
除了随身背的包，他们还有行李是由专人负责搬运的，本周他带了个行李箱上船，酒店管家会送过来，如果人过来时房间里没响应，管家会把行李拿回大堂寄存处，那他还得再跑一趟。
语毕，李先衡感觉说的有点多，好像在使唤人，补了句：“可以吗，峥权？”
左峥权见他这次交代得细致，应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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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会议厅高堂素壁、窗明几净。
“大家吃晚饭了吗？”李先衡将酒杯摆到众人面前，“云莓气泡酒，0酒精，准备的仓促，大家见谅。”
“哇，好漂亮。”众人都站起来接过。
“我们刚吃完，”一个omega回复，“谢谢你李先衡，上次的蛋糕是我们一起做的，也没花多少时间啊。”
另几人点头附和：“对呀，没想到还能换到大佬亲手调的酒，赚了！”
“还有一件事。”
众人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不知道你们新学期的项目是否选择好了，我这里有几个课题可以给大家参考一下，”李先衡边说边把会议室的显示屏打开，将手机里的资料共享到屏幕上，“比如，王老师正在研究的基因疗法在罕见信息素疾病中的应用，郑老师正在开发的基于合成生物学的便携式传感器，当然了，不拘于生物科学，还有些其他方面的研究，更具体的，我都罗列在了这个文档里，大家翻阅一下，有感兴趣的吗？”
他毫无所觉地分享着这些前沿项目组，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开启了一个多么重要的话题。
那天给他送蛋糕的omega艰难地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如梦初醒般转向他：“李先衡，你这是干什么呀？”
李先衡自然地接话：“当然是把你们安全移交到下一个项目组啊。”
六个omega一时无话，会议室落针可闻。
他们都在“细雨”项目里和李先衡共事过，自然知道经由他说出口的承诺都是板上钉钉的。
可是，如果这是他给的结项礼物，太厚重了。
李先衡给的这些课题组不会缺人，而且他们是omega，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劣势越发明显，omega的身体素质没有alpha与生俱来的强大、没有beta稳定，永远不是导师们的首选。
就算他们家世出众、能力优秀，但这个学校多的是人中龙凤。
更甚至，为了维护世家的荣光，家族对他们最好的安排就是让他们一到年纪就联姻，然后从事一个体面的工作、当一个合格的妻子。
这世界多喧嚣，没人去听少数omega的声音。
“我在学习系统里看过各位的项目经历，列出来的都是你们涉猎过的方面，我的建议是首先结合你们的自身情况和未来择业方向选。”李先衡耐心提议，“其次选最感兴趣的。”
“这是最后一个学年，希望大家都不留遗憾。”李先衡语气一转，“但是，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们来日方长。”
大家心照不宣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依旧忍不住泪水上涌。
“李先衡，谢谢你！我们真的真的很需要这些东西！”
“好，还有几位在别的区研学，你们跟他们联系一下。”李先衡开始关屏幕。
“今晚七点半，我会把这些资料以及申请表发在群里，注意查收。”李先衡看了眼手机时间，笑道，“我说完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众人起身目送李先衡离开。
明明和他们一样大，但他总是胸有丘壑、淡定自若，只要站在那里，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留在会议室的omega们看着彼此泛红的眼眶互相打趣。
世俗最爱标签和规训，但生命的底色本就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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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凌星照打开门就见坐在轮椅上的左峥权，边上还站着个保镖。
左峥权直接问：“你们班长呢？”
“啊？”凌星照都被问懵了。
左峥权看他那样就知道李先衡还没过来，他嗤笑一声。
饭和行李都送到了，李先衡还和那群omega说话呢，说什么事要这么久，谁敢让他还人情那还不赚翻天了，李哼哼真是受欢迎啊。
左峥权特别不耐烦地顶了顶腮，问：“你哥呢。”
“在，在卫生间。”这是他哥的房间，如果不是他哥去卫生间了，凌星照根本不想开门。
就像现在，他又见到了这阎王。
他在转班前就读七班，七班都是alpha，尽管beta不会轻易被信息素影响，但那都是群高等级alpha，他哥为他的身体和专业考虑，专门找人帮忙把他转去李先衡的班级。
凌星照和七班alpha们的关系还不错，唯独不太想和左峥权打交道，这人长得凌厉桀骜，那双眼轻轻瞥过来就充满压迫感，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一定被人看透了，但左峥权和李先衡不一样。
左峥权阴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就要发作他，反之，李先衡洞察全局，依旧会作壁上观，两者相较，他还是偏向李先衡那种“谦和的傲慢”，更愿意和李先衡交心。
凌星照的手紧张地扣着门板，并不想让左峥权进去找人。
幸好，左峥权也懒得搭理他，但他记着周一早上，这人和李先衡手搀着手走出餐厅，那姿势真是亲密无间、令人生厌。
左峥权颇带恶意地勾唇笑：“你的手段还是那么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