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15k,一发完
*HE
0.
“谁是真正的东方仗助?”
一位穿着怪异的、画着小丑妆的主持人对着话筒字正腔圆地说着。
岸边露伴盘腿坐在这片什么也没有的雪白空间里,盯着这位像是把色彩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小丑先生。小丑打了个响指,天空中随之出现一个漂浮的红色横幅,上面用打印字体重复着他刚刚说出的话语——谁是真正的东方仗助?
“我很忙,能不能让我离开?”
小丑画着的唇妆咧出个夸张的笑容,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将手支在突然变出来的讲台上,向前倾身,去看坐在地上的岸边露伴。
“别急嘛,歇一歇。总是很忙也很累吧?不如跟我玩个小游戏嘛。”
岸边露伴盯着小丑看一会,叹了口气。他朝后仰去,大字型地躺在地面上,纯白的、看起来近在咫尺的天花板在他的注视下变得遥远起来,涌动着、扭曲着,接着变成一片湛蓝的天空。阳光从云朵的缝隙间钻出来,撒到他的身上,让人生出一种暖洋洋的懒意来。岸边露伴将手背贴到眼睛上挡住阳光,在席卷而来的困意中失去了意识。
1.
岸边露伴眨眨眼,回过神。眼前的场景似乎是在一个高级餐厅里,桌子上摆着两三根营造氛围的蜡烛,还有吃了一半的牛排。而他的指尖正被另一个人轻轻捏在手里。
岸边露伴猛地缩回手,躲过了那个正要往自己无名指上套的银色戒指。他有些警惕地看了眼对面的人——是东方仗助。他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高级西装,头发似乎也打理得比平时精致一些,隐约间还能闻到一丝男士香水的味道。他比岸边露伴印象里的东方仗助似乎要大上许多,看上去至少也有一米九的个头,眉眼间的五官要更深邃些。
见岸边露伴缩回手,他也没有任何意外或是惊讶的表情,只是从容地将戒指放回桌上的小盒子里,啪地盖上了。这样的东方仗助让岸边露伴感到陌生,便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东方仗助似乎没有在意刚刚的小插曲,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刀餐叉,将剩下的牛排切成小块,送入嘴中。
“...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嗯...”东方仗助抬眼看他,撅起的嘴唇上沾了点牛排蹭上去的油,他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来,倒让岸边露伴看到一丝熟悉的影子。“看了就知道了吧,我在求婚,而且失败了。”
“...”岸边露伴有点想说什么,但是张张嘴,又闭上了。他拿起眼前的刀叉,划开盘子里的肉,也送了块到嘴里,仔细咀嚼起来。“还挺好吃的。”
“是吧?你高中时就很喜欢吃这家店的牛排,但是我当时才当上小警察,没什么钱,只好跟你说等你考到年级第一就请你吃,结果隔一个月你就拿了第一的成绩单给我看,还坏心眼地说我请不起。”
“...你现在二十五岁?”
东方仗助闻言诧异地眨眨眼。
“我今年三十啦!露伴,我上次生日时你还说我已经是老男人了!...呜呜,你到底是不记得我的年纪,还是在讽刺我啊。”
“哦,老男人。”
“哇!好过分啊!”
......
这个幻境还挺真实的。
岸边露伴跟着东方仗助回了家,随着身体潜意识的动作走进了这个家里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看来幻境里的他还是在画画,不同的是现在正一边做着漫画连载,一边在艺术系的大学里上着研究生。他翻看起被房间主人压到一堆漫画稿最下方的相册,最早的一张是东方仗助一手拿着自己的高中毕业证书,另一只手抱着戴着厚厚口罩的、还背着小学书包的岸边露伴,朝镜头笑得张扬。六年级的岸边露伴两手推拒着东方仗助的脸,眼角泛着红。
“啊,当时你硬要说是因为花粉症的原因哭了,绝对不是因为我毕业要去东京上大学的原因。”
岸边露伴被身后的声响吓了一跳,更多的是被自己身体潜意识的不设防吓到了。相册页面的一角在他捏紧的指尖下打了皱,东方仗助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被他吓得一抖的岸边露伴,弯腰从坐在地上的岸边露伴手上拿过相册,抚平那个角。相册被主人保养得很好,虽然有时常翻阅的痕迹,但并没有除了时光之外留下的痕迹。
“抱歉抱歉,我忘了敲门了...”东方仗助换了身居家的衣服,脱下西装穿上印着花的睡衣,倒显得像个正值青春的大学生了,仿佛岁月只给他留下了更英俊的面容。
岸边露伴坐在地板上,就在东方仗助直起身带下的一片阴影里,仰头看他。他的睡衣不是印花的,仔细看可以看出自己的笔触,是岸边露伴给他画的睡衣吧,可能是恶趣味,作为一件送给年长自己六岁的同居人的礼物,上面画的图案倒是幼稚得不像话。岸边露伴可以保证自己自从幼儿园毕业,就再也没有画过这种看上去是乱涂一气的卡通了。
这个东方仗助比自己高很多,还总摆着一副长辈的体贴样子,让岸边露伴有些不爽。
“你的戒指呢?”
岸边露伴没有堵住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有那么一瞬间,岸边露伴几乎以为自己伤到这个在他说出拒绝话语时也没有露出意外神情的东方仗助了。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又小小地、短促地换了几口气,这才长叹出来,做出一副夸张的沮丧表情来。
“露伴——!”东方仗助将相册妥帖地放到一旁的书桌上,很是熟练地从岸边露伴看似胡乱堆叠的纸张中推出一个干净的空间。然后他回过头,带着点让岸边露伴感到不妙的龇牙咧嘴的笑容。
岸边露伴下意识就要喊天堂之门了,但又想到这里没有替身的存在。就在这个空隙里,东方仗助已经靠近了,他在岸边露伴的面前蹲下,接着伸出手,岸边露伴注意到上面磨得坚硬的枪茧和一小块烧伤,东方仗助就那样缓缓地将手触过来,让缩到书架前的岸边露伴再也没有地方可以退了,然后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触碰到他的腰上。
“哈哈!”岸边露伴几乎在他用力戳上自己腰上的一瞬间就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等等?”
“才不等呢!”
东方仗助露出得逞了的笑容来,在岸边露伴还在惊讶自己在那里还有痒痒肉的时候,东方仗助已经像是做了无数次的动作一般,咯吱咯吱地对着他的腰挠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等、哈哈哈!!等等!!仗、助!!哈哈哈哈!!!”
岸边露伴左右扭着躲东方仗助的手,却几乎是被圈在东方仗助的怀里,没法挣脱开来,几经挣扎后,甚至只是转了半个圈,把自己送进了东方仗助张开的手臂中。岸边露伴的头靠在东方仗助的胸膛,因为难耐的笑意而仰起头来,他的手用力抓在东方仗助绷紧的小臂上,想要推拒开,但因为不断的笑声而卸了力气,只是松松地搭在那。
“放、哈、放开我!”
东方仗助的食指侧边有一块枪茧,粗糙地蹭在岸边露伴挣扎间露出的裸露的腰上,随着他胡乱蹬腿而带动的动作,一路从胯骨滑到了腰腹,让岸边露伴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像是猫咪被捉住了敏感的后颈一般的声音。这一下让岸边露伴彻底没了力气,颤抖着松了劲儿,只靠在东方仗助的怀里轻喘着平复呼吸。
“露...露伴...”东方仗助在那一瞬间就放开了手,握成拳的手僵硬地放在岸边露伴的腰侧,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尴尬,又像有点儿后悔,让岸边露伴想到那个在赌骰子时作弊的高中生。
“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然后自首。”
“...我就是警察的说。”
接着空气就安静了下来,岸边露伴便只能感到靠着的胸膛呼吸间的起伏。他让自己放空了一会,视线在这个并不很大的房间里扫视。到处都充满了岸边露伴的风格,但又很自然地,融入了些东方仗助的特色。
墙上挂着一副水彩画,画的是葡萄中学的教室后方,一些摆得七扭八歪的书桌中,靠窗那侧中间的摆放整齐的桌子反而凸显出来,上面有几只岸边露伴惯常使用的笔,和一本看上去下节课要用的数学书,书桌的一侧勾子上挂了一个水壶,外面被一个丑丑的手织杯套裹着。教室的后方柜子上,摆着一些奖杯和照片,虽然已经是很小的画面了,岸边露伴还是从那张照片上认出东方仗助显眼的发型来,看来东方仗助也是从这个班级毕业的。
一米二的床上铺着墨绿的床单和被套,枕头边却放了个穿着警服的小熊玩偶,像那种娃娃机里会有的类型。书柜上充斥着各类的书籍,涉猎范围很广,但又突兀地夹着几张报纸在里面,刚刚岸边露伴抽出来看过,上面印有东方警官的报道。书桌上的画纸散乱堆着,但总有几张画着东方仗助,画他熬夜值班后回来穿着皱巴巴的警服趴在餐桌上睡着的样子,也画他穿着家居服戴着围裙,有点生疏地拿着炒菜勺的样子。
地上堆着的纸更多,岸边露伴拿相册时瞥过几眼,从小学时的东方仗助一直到现在的东方仗助,有一些毫无疑问是现在的岸边露伴凭着回忆和想象画的,但这个人,回忆里并不会过度美化别人,或者可以将这个“别人”局限在东方仗助身上。有小学的东方仗助被毛毛虫吓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的,有初中的东方仗助淋着一身雨顶着书包跑的,有高中的东方仗助挂着一头树叶被救下来的猫挠得一脸花的,也有大学的东方仗助生着病一脸迷蒙地躺在被子里的。
这些散在地上的,被一堆无关紧要的写生盖住的画,有一个共同点。画里同样有着岸边露伴,跟东方仗助一样年纪的岸边露伴。他会捏着毛毛虫吓他,会打着伞无关似地走过一身雨水的他,会在他被猫挠伤时捧腹大笑,也会在他生病时皱着眉碰他发热的额头。
这个岸边露伴,看上去快要被东方仗助年长的、那遥远的六岁的距离逼疯了。他的爱那么鲜明热烈,一定是毫无遮掩地传递到年长的东方仗助的眼里了。所以才会愈发的,在他含着理解和包容的视线里,无比地想跨越那段清晰地横在他们之间的年岁吧。
这个狡猾的东方仗助,即使是变得年长了,也还是那个说一套做一套的骗子。岸边露伴看着充满少年爱慕的房间,在心里叹口气,完全被看穿了啊,这个岸边露伴。然后、就这样跨过告白和恋爱,准备直接求婚吗?真是被少年的爱宠坏了啊,根本就是个很坏很坏的大人,有恃无恐似的。
被自己拒绝的东方仗助,在想什么呢。可能觉得过于突然了,果然还是要循规蹈矩地来吗。也可能在疑惑吧。活该,如果是这个岸边露伴,也绝对会拒绝他的。会把牛排扣在他那个可笑的头发上,然后感觉被伤害了吧,为什么一直一直视而不见呢,却在因为得不到而爱得热烈的感情里突兀地只给一个结果。
不过岸边露伴似乎能理解。因为他太小了,因为怕他不懂得,因为怕他受伤,因为怕自己没法给他想要的,没法给他最好的。岸边露伴看得出那身西装花了他不少积蓄,戒指也是精心挑选并设计的,他会喜欢的款式。说到底,他带着点冰凉握上自己的手,根本就是在颤抖着的。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有自信啊,东方警官。
其实不需要太过复杂,不需要昂贵的物品,也不需要什么仪式。在东方仗助的身边长大的那个、被包裹在关心和爱里的少年,那个用自己的方式热烈爱着的少年,只需要最简单的话语而已。
“你喜欢我吗?”
岸边露伴仰着头,问道。
“...我喜欢你呀,露伴。很喜欢。”
岸边露伴便笑了,有点像在笑傻傻的东方仗助,也像在笑这个房间的主人,他向上伸手揉乱东方仗助的头发,仿佛在代替少年回答。
“嗯,我也喜欢你。”
2.
岸边露伴被一双肉乎乎的手戳醒了。有些迷茫的脑袋让他心悸着从睡梦中惊醒,坐了起来,迅速地环顾四周。他急促的呼吸在抚过脸颊的微风里平缓了,青草和泥土的触感在手指下清晰起来。他低下头去看,叫醒他的罪魁祸首正无辜地眨眼,还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仰头看他。
上一个幻境里还高到让岸边露伴仰视,这下又小到不可思议了。这个东方仗助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头发柔顺地搭在脸侧,还没有梳上那个经典的发型,要不是他圆溜溜的眼睛从未变过,岸边露伴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露伴哥哥!你怎么在草地上睡着了呀!”
小孩特有的带着些拖沓的软糯童音从他肉嘟嘟的嘴唇里发出,他的声音很响亮,一看就是那种会在幼儿园积极举手发言的类型。他看上去与岸边露伴很熟悉,虽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