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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淼川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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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暮未曾料到,井水镇那晚朔己对她说的“若宫主不在”,这般快便成了现实。她对此毫无准备,若不是有朔己几个在,她不知该怎样狼狈。

朔己见时暮犹自失措,体贴地引了她一把,道:“宫主是在山岗东边下水的,我们不妨从那处起,顺着水流方向寻人,二宫主以为如何?”

“嗯,好。”时暮连连点头,又道,“就这般去么?还是做个筏子罢。”

“是,属下这就着人去做。”朔己回道,说罢就要退下离开。

“等等!”时暮却忽然喊住了她,语气带了点挣扎,“可否先抽人手去救一个人?”

不顾朔己讶然的神情,时暮继续道:“阿姐救下的婴孩……她阿娘许还活着。就在那个方向,一棵柳树边。”边说边伸着胳膊指给朔己。

听她这么说,朔己便明白了,眼中的无可奈何一闪而逝,心道阿暮与阿危不愧是亲姐妹,即便这种危急关头也还想着他人。

“是,遵二宫主令。”朔己道,她同样不忍见那婴孩失母,落得无依无靠。这句话亦是想隐晦地提醒时暮,此类事务她自行决断即可,不必征求属下的同意。左右做筏子还需些工夫,去一趟也不耽搁找寻时危。况且时危对她有过嘱咐,这般情形下,她须得作为表率,遵从时暮的命令。

朔己安排下去,让初雪跟着初霁去寻合适的木头做筏子,她与朔癸去救那妇人,若有需要便可互相帮把手。

兴许是因孩子得救,那妇人又有了求生的意志,朔己和朔癸找到她时,她正趴在柳树的枝桠间,紧紧抱着一根小腿粗的树枝。即便如此,那妇人仍然半浸在水中,身上受了不少伤,衣服也被洪水撕得破破烂烂。

朔己在树上寻了个位置站稳,在朔癸的帮助下将妇人背起,随后御轻功原路折返。

时暮不安地在原地踱步,不时低头瞅一眼怀中睡得正香的婴孩,心中默默祈祷着。朔己和朔癸来回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时暮却差点把自己给转晕了。

终于瞥见朔己的身影,时暮顿住步子,翘首盼望。待看得清了些,时暮见到朔己背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又近了些,朔癸朝这边打了个手势,示意那妇人受了伤,需要医治。

时暮沉沉吐出口气,心道还好还好,只是受伤。

她喜悦地小声恭喜了怀中的婴孩,接着就近唤了清央,将妇人的情况告知。清央立刻着手准备疗伤的药品和绷带。

朔己很快便到了,时暮连忙抱着婴孩迎上前去,好让那妇人看见。那妇人虽精疲力竭,但还勉力维持了一丝清醒,此刻见到时暮怀中安睡的婴孩,喜极地呜咽了一声,便昏了过去。朔己连忙将妇人放到一旁临时铺好的草垫上,交由清度和清央医治。

了却一桩心事,时暮托老奶奶暂时照看那婴孩,便跑去找初雪询问进度。

初雪和初霁已找到几棵合适的树,苦于没有斧头,只能用刀剑削砍。虽说她们的剑对付木头绰绰有余,但这般使剑着实有些委屈它们。若不是事关重大,她俩大约一辈子也不会拿剑来斫木。

时暮和朔己、朔癸也来帮忙,很快便凑足了所需的木材。朔己从包裹里翻出本是为下墓准备的绳索,几人协力将圆木并排捆紧,再藉由相交的横木固定,一个简单的筏子便做好了。

有了筏子,时暮自是要去的。她点了朔己、朔癸与她同去,还欲带上清央,以防需要紧急救治的情形,或许也藏了点小小的私心。

初雪一听没有自己,忙道:“阿暮,我也得去!”

时暮为难地看看清央,又看看初雪,抱歉地对初雪道:“可筏子坐不下了……”

“可我……”

初雪心知自己帮不上忙,有朔己和朔癸在,时暮大约出不了事,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否放心又是另一回事。

“你别担心,不会出事的。”时暮道,想了想又补充,“日后阿姐若怪罪,我去替你说。”

初雪仍有些迟疑。时暮见状,拉起初雪的手晃了晃,好言道:“初雪,你看这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伤患,初霁姐姐和清度姐姐两人定照看不过来,你得留下来。”

初雪见时暮都这般说了,只得无奈叮嘱道:“那你记得天黑前回来,多听朔己姐她们的,别莽撞。”

“我明白的。”时暮郑重道。

另一边,朔己和朔癸已经将筏子拖下了山岗,正呼唤时暮和清央二人。时暮最后同初雪保证了一遍,便朝她挥挥手,拉着清央赶去水边。

朔癸不知从哪捡了根晾衣的竹杆,用来撑筏子。洪水在陆上漫溢开后,水势已较最初缓和了许多,只是河堤的缺口尚未堵上,平原又不利排水,这片区域怕是要积上好一阵子水。

时暮四人顺着水流一路寻去,整座镇子和周围村庄狼藉的景象在她们眼前一点点铺开,令人心情越发沉重。

几人喊得嗓子发疼,也未得到期待的回应。时暮接过清央递来的水囊,润了润嗓子,问朔己道:“惊雷石还是毫无反应么?”

朔己摇头:“许是宫主一时没有火。”

时暮晓得朔己在宽慰自己,沉默地垂下眼睑。她多希望朔己的猜测是对的,可又很难不相信她们将面对最糟的结果。

不远处忽然传来犬吠,接着便响起呼救声。她们循声望去,原来是四人一犬被困在了孤岛般的屋顶上。那座屋子幸运地未被洪水冲毁,但看起来也已摇摇欲坠了。

时暮十分犹豫。她们的筏子不大,最多只能救下两人,但那两人的位置是为时危和杨玦留的,若是救了眼前的人,就势必要先送人到安全之处,才能继续她们的搜寻。但若视而不见,就这么离开,时暮心中又不忍。她只得求助地看向朔己。

“二宫主想救他们?”

时暮默默点头。

朔己沉吟片刻,道:“镇子临水,附近定有不少渔民。稍后若见着了幸存的渔船,我们可请他们来此救人。”

这法子虽不保险,但勉强也算两全,时暮斟酌着,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她朝那几人挥手喊道:“喂!我们看见了!再坚持一阵,我们去找船来!”

对面的人似是听见了,停止了呼喊,相拥而泣,不知是喜极抑或绝望。那犬还在叫唤着,时暮不由多看了几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抓住了希望似的问身边人道:“你们可有见着瑜谷姐姐的猎隼?”

朔己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仔细回想后摇头道:“不曾。不过,我记得从客栈逃出来时,杨姑娘带着却邪和吞金。”

“可它俩也不见踪影呀……”时暮有些失望。

清央抬头望了会儿天空,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看,那是否杨姑娘的猎隼?”

时暮抬手搭在额前遮阳,朝清央指的方向望去,湛蓝高远的天空中一只鸟正在盘桓滑翔。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喜道:“真的是!清央你太棒了!”若不是在筏子上,她定要原地蹦起来。

时暮转了转眼珠子,回想记忆中杨玦呼唤翱闪的哨音,模仿着打了两个响亮的呼哨,然后一边挥手一边对着天空喊“阿闪”。

“也不知它认不认我。”她盯着天上的黑影嘀咕。

大鸟的身影越来越近,在时暮等人炯炯的目光中,落在了她们的筏子上。

四人欣喜相顾,时暮最是激动,也不顾面前的是只鸟,蹲下身一股脑儿问道:“阿闪阿闪,你可知你家主人在哪?可有见到我阿姐?可否给我们带个路?”

这只漂亮的猎隼歪了歪脑袋,冲时暮嘤嘤嗷嗷了一通。时暮不知它听没听懂自个的话,但她显然没能理解它的隼语。

翱闪扭过脖子,用喙理着羽毛,约莫是久未等到预期的回应,它有些失去耐心地抬起右爪在木筏上挠了几下,又拍拍翅膀飞到空中。

时暮等人本以为它要离开,却见它飞出十数丈,又飞回来,在低空盘旋着,不时朝她们鸣叫几声。

“它是否在让我们跟着它?”时暮猜测。

“不妨试试看。”朔癸道,见时暮没有反对,便撑着筏子跟了上去。

她们跟着翱闪向东划了一阵,路过数个受灾严重的村庄,忽然在视野中捕捉到了一艘熟悉的船。

那是大川三兄弟的船。翱闪绕着船飞了一圈,落在船的桅杆上。

“莫非阿姐在他们船上?”时暮惊喜道。若是这般,可真是万幸了。

船上的人也几乎同时看到了她们,调转船头朝她们划来。待近了些,船舷边的阿淼才认出时暮一行,双手笼在嘴边喊道:“时二娘,你们没事罢?”

“我们无事!我阿姐和瑜谷姐姐可在船上?”时暮朝他喊。

阿淼似乎转身说了几句话,才转回身喊道:“不曾见着她们!”

闻言,时暮好容易重获的希望倏地又湮灭了。她垂着肩,心道阿闪再聪明,到底只是只鸟,她是多傻才会指望翱闪听懂自个的意思。

清央伸手轻轻覆上时暮的,柔声道:“时姑娘与杨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先别急着定论。好歹现下有了船,找起人来要方便许多。”

“嗯。”时暮带着点鼻音答,忽而转身抱住清央的腰,将头埋进了她怀中,双肩颤着,却不肯发出声音。

清央感到衣襟被滚烫的泪水沾湿,身形顿了顿,难过地回抱时暮。熟悉的感受再度浸透她的身心,渺小、无力。

朔己与朔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见到与心中如出一辙的情绪,又连忙撇开了目光。

四人心事重重,待上了三兄弟的船,才发觉船上除了清远外,还有数个陌生的面孔,看打扮像是附近的村民,一些人身上还缠着绷带。一问才知,这些人都是三兄弟与清远沿途救下的。

清央奇怪道:“师兄,你们怎会在此?”前往太原府需往北走,按理她们不该在此处遇上。

“此事说来怪不好意思。师兄我囊中羞涩,本想找人搭伙,分摊路费。颍上寻不到同路人,听大川师傅说这附近的安舟塘往来商旅颇多,我便想去碰碰运气。”清远解释道,又摇头叹息,“谁知半路竟遇上了洪灾,好些村子遭了殃,我们一路过来,也没救起几人。”

“是啊……洪灾过后,这些灾民怕是还要为饥寒、瘟疫所苦。”清央望着连天的浊水,眉目间满是悲悯。

“师妹无需太难过,人各有命,你我只要勉力相助,也算尽了人事。”

清央默默点头,敛起面上情绪,道:“说到此事,我们方才在西边见到四人困于屋顶,正欲寻船去救,没想到阿闪便领我们寻了过来。”

清远奇道:“是那猎隼领你们来的?”

“是。”清央向清远解释了事情的始由。

“原来如此,我道怎不见师姐呢。”清远道,又心忧地说:“没想到那两位姑娘竟失踪了……”

二舟和阿淼在一旁听了,也替她们着急。二舟道:“咱们正打算救些人,不如一道寻她们,乘船总比那筏子快。”

阿淼应和着,转头去问他大哥,大川没说什么,但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得了他们的话,时暮心中感激,认真地向三兄弟道谢。阿淼打趣她道:“嘿,这可难得,时二娘也有这般正经的时候!”

话音未落,阿淼就被他大哥一掌拍在脑袋上,然后揪着领子拉去摇橹了。

于是兄弟三人在朔癸的指引下,撑船向西去救那四人,沿途又仔细搜寻了一遍,仍未寻见时危和杨玦的踪影。翱闪在桅杆上立了一会儿,便挥动翅膀,扶摇而上数百丈,乘风逐着地平向东飞去。

夜幕降临,帆船停在了初雪等人所在的山岗下,时暮从船上下来,垂头丧气地往岗上走。初雪老远就望见了,跑来迎接。待看清时暮等人的神色,她不用问便知搜寻毫无收获。不过时暮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她心中总算踏实了些。正当她思考着是否该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嚎叫。

大川三兄弟和同行的灾民们只当那是狼嚎,如今四处皆漫着一人多深的水,即便有狼,对他们也无甚威胁,故而并未放在心上。然而蛰星宫一行却像是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事情,面上纷纷浮出喜色,就连时暮也像是捉住了最后的希望,快步朝山岗上的树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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