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见时危就这么把事扔给了自己,也不留个老练的属下给她,急得在原地直跺脚。但急也无用,她恼了一阵,噘着嘴小声哼哼几句后,也只能静下心思考该怎么做。
时暮找到清央,与她商量:“清央,一会儿搬山派那伙人就要上来了,你和清度姐姐要是不介意,便乘七尾到山中避一避,如何?”
清央不答反问:“那你呢?可要再入那墓中?”
“不用,阿姐给了我和初雪别的任务。”
清央点点头,又问:“可是不便我二人瞧见?”
时暮以为清央误会了,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不是要支开你们。”
“便是也无妨,我们明白的。”清央温言道。时暮心性单纯,对她们信赖不疑,但在她那个位置上,还需学会有所防备,才令人放心。清央不自觉已为时暮考虑起来。
“真不是!”时暮却不解其意,闻言更是心急,索性道,“清央若是不信,便与我们一道来,无甚可避讳的。”
清央见状忍俊不禁,时暮不解,且有些委屈:“你方才莫不是逗我的罢。”
“怎会,”清央抿唇止了笑,摇头道,“我和师姐正有与你们一道的意思,不知流昭姑娘方才所言可还作数?”
“这……”时暮有些后悔,本是想护着她们,不叫她们过多牵扯其中,方才却一时嘴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好说,“好罢……但万一遇到危险,你们定要先逃,我和初雪有武艺傍身,不必担忧。”其实时危这回交给她的任务着实没什么危险,但时暮就是觉得要说上这么一句,才能安心。
“嗯?我怎地记得有人说,自个剑术不精?”清央作回想状,仿佛真的记不清。
时暮微赧,小声嘟囔道:“那……那总比不会强。”
清央逗够了她,哄道:“好,我应你便是。”
时暮这才神色一亮,连忙伸出小指道:“那拉钩~”
拉完了勾,时暮总算心安,便不再耽搁,带着她们行动起来。
时暮一行下到半山腰,觅得一处高地向下张望,终于在远处一条山道上找到了武南飞等人的身影。人影还是蚂蚁般大小,时暮她们有充足的时间。待山道近了,四人兵分两路,时暮带着清央,初雪带着清度,各自行动,而后寻了高地隐蔽起来,确保同伴和武南飞一行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等待是十分枯燥的事,但时暮她们不敢松懈,来的人俱是习武的,万一不慎弄出什么动静,便打草惊蛇了。搬山派重力轻技,远远地便能看出对方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若是正面对上,时暮她们或许真的只有逃的份。
糊成一团的小点渐渐变大,也清晰了起来,时暮数了数,对方共有十个人,后边远远地还缀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想必便是一路跟来的朔己。时暮朝初雪比了个手势,初雪回了个了解的手势,接着又是漫长静默的观察和等待。
山中颇多蚊虫,而时暮似乎特别受虫子们的青睐,她守了小半个时辰,手上脸上遭受了无数攻击,甚至还有隔着衣料叮她腿的。也不知是什么虫子在她手背上叮了个奇痒无比的包,她竭力忍着不去挠,可着实耐不住痒意,很快便要缴械投降。清央发现了时暮忍耐到扭曲的表情,目光扫视一圈,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盒,打开盖子,刮了些许药膏出来,替时暮抹在手上和脸上。
药膏的清凉使痒意消减大半,时暮对清央露出个感激的笑,随即便发现清央身边几乎没有蚊虫,全都被吸引到了自个这,笑脸又迅速地耷拉下去。清央见此,怕忍不住笑意,只得将脸转开。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时暮已能听见武南飞一行的说话声,原本寂静的山道因着十个男人的到来而吵杂起来。那些男人中有几个胡吹海侃个没停,不时蹦出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大约是山路无趣,其他未开口的也不制止他们,在讲到荤段子时或跟着大笑。时暮自小身边都是些教养好的人,哪里受得了这般粗鄙言辞,眉头快要皱出深壑来,一旁的清央也面露不喜。
时暮本忍着嫌恶仔细听他们说话,试图听得些有用的情报,结果那几人不是聊女人便是吹嘘自己当年赶墟的事迹,也不知几句是真。时暮恼得狠了,索性捂住耳朵不去听。好在这群大汉骑着马,很快便经过了她们藏身之处,声音也渐渐远得听不清了。
因着时危等人已摸清了那墓,朔己跟入山中便不必再跟,她在武南飞等人行至半山时放慢了脚步,边走边仔细搜寻着。
很快,朔己找到了什么,继而目的明确地在林中穿梭,到了下一个位置,稍停片刻,又继续御着轻功飞奔。
这便是时危交给时暮的任务之一。她们并不知武南飞一行将从何处上山,要给朔己留下指引的记号,只能先观察他们进山的路线。先前时暮与初雪在附近林中留下了不少只有蛰星宫人能够识出的记号,由于昨日她们在山上仔细探索了一番,时暮给朔己指了个捷径,因此朔己很快便越过另一路的武南飞等人,赶在了前头。
过了时暮她们藏身之处,往上不远便没有路了,武南飞等人也选择下马步行。时暮她们又等了半个时辰,确保武南飞一行已经走得足够远,才摸到了他们拴马之处。
四人很快便解开了所有拴马的绳子,时暮朝其中两匹马的臀部猛然一拍,两匹马受到惊吓,嘶鸣一声,立时朝来路冲去,其余几匹被这动静一惊,也跟着往山下冲,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嘻嘻,”时暮拍手笑道,“大功告成!这下他们做梦也别想追到我们啦。”
***
朔己跟随着记号迅速地找到了时危,一炷香后朔癸和初霁也到了,三人依次向时危简要地回报任务。
“昨日搬山派十二人,另商人打扮八人一道进的城,那位‘金先生’在马车中未露面。今日搬山派八人并两个面生的出城,那两个想是那‘金先生’手底下的。朔癸与初霁跟进了城内,或许另有所获。”朔己禀道,说完望向朔癸。
“宫主,属下二人尾随那群人,见他们进了城北一府邸。”朔癸抱拳道,说到这有些惭愧地垂眸,“那府邸戒备森严,属下没有把握潜入,恐打草惊蛇,便只在外围转了一圈。”
“嗯,”时危点头,并未责怪,“继续说。”
“经探得,那府邸主人乃是扬州刺史尹骢,坊间传言那‘金先生’是尹骢的贵客,常有往来。”
初霁补充道:“属下已捎信回宫,请右史大人遣人来查。”
初霁口中的右史大人,实为时危和时暮的姨娘。除却时危和时暮,她便是蛰星宫眼下地位最高之人,无论能力还是威望,都是朔己这位左史所不及的。她在时斗与沈绮微未失踪前,便已管理着蛰星宫内部大小事务。先前时暮年纪小未管事,时危每回出门又必带上朔己,故而宫中重担时常落在她一人肩上,时危对此既感激又觉歉疚。
“做得不错。”时危道,“这些事容后再议,那伙人快到了,我先与你们说说这墓。”说着便引三人到方才她用树枝在地上画的一幅图前,讲解此墓的构造。
三人能成为时危信任的属下,自然不是吃白饭的,在时危的讲解下很快便明白了。
“有何想法?”时危一边着手抹除地上的痕迹,一边问道。
“这间墓室与棺室很适合埋伏,”朔己指着尚未抹去的后室道,“他们想必会留一两人在外,其余人进入棺室,我们可将其一网打尽。”
时危看了杨玦一眼,微笑着点头:“我与阿玦方才也是这般设想,不过,首先要确保他们找到那间棺室。”
“宫主的意思是?”朔癸心中有所猜测,总觉得自己又要倒霉。
“没错,必要的时候我们可暗中帮他们一把。”说着时危便盯上了朔癸,道,“这事交给你办,那后室中宝贝甚多,他们想必会逗留许久,你见机行事,也别让他们太顺利了。”
“还有,待他们进棺室后,你收拾掉外面的人——两个人你能搞定罢?”
朔癸心中哀嚎,早知如此便不问了,事到如今他只得应是。
时危见他似乎颇为颓丧,狡黠一笑,凑近了挑眉道:“我知道这事不好做,若是办得好了,我倒是可以考虑在望月和姨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朔癸立刻来了精神,喜道:“多谢宫主,朔癸定不负所托!”
时危见状嫌弃地啧啧两声,心道就这点骨气。望月可是姨娘当亲女儿疼大的,就算她帮忙说话,这关朔癸怕也不好过啊。
又做了详细的安排,时危便放三人去踩点,并嘱咐他们注意安全。朔癸与初霁先行离开,时危见朔己还在原地犹豫地看着自己,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宫主,你的伤……”朔己担忧道。
“哦,无碍。”时危顶着杨玦的目光,硬着头皮作轻松状,“若是顺利,那机关足够放倒好几个了。况且敌明我暗,这一趟许都不够舒展筋骨的。”
见她这般,朔己便也不再说什么,抱拳退下了。
时危松了口气,方才她可是费了好一顿撒娇和一件袍子才过了阿玦那关,这事绝对不能让手下知道,否则她还怎么做这宫主。不过她又有些疑惑,阿玦要那外袍做甚。本来她道阿玦喜爱那样式,改日她让人再做几件,阿玦却又不要,非要那一件,实在令人想不明白。
杨玦瞟了时危几眼,见她在那出神,索性一把揽过时危的腰,飞身跃到事先选好的隐蔽处去了。时危被这么出其不意地一抱,惊得差点叫出声,好在她迅速反应过来动手的是杨玦,便老实地窝在她怀中不动了。
不多时,林中出现了武南飞一行的身影,他们果然径直去了先前那盗洞处。其中两人衣着与其他人不同,其中一人正与武南飞说话,只听他道:“……那墙邪门得很,那日一个弟兄一锤下去,竟敲出水来。那水喷到他脸上、身上,人立马便没了人样,实在是……”那汉子说到这面露不忍。
武南飞冷笑一声,心道外行便是外行,瞎凑什么热闹,赶着送命哪。不过他们尚与金先生合作,面子上的的功夫还是要下的,不好当着人面冷嘲热讽,他才把话咽了下去。
武南飞环视四周,道:“打竖井费工夫得很,这儿既然有现成的,咱们不妨用着,另挑个方向开挖便是。”说罢便吩咐两个手下去确定打洞的方位。
时危见他们不打算另打竖井,心中估摸着这洞很快便能打好,便与杨玦悄悄离开,从她们打的盗洞进墓埋伏起来,静候猎物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