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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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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重梦境,穿过无边无际的雾海,谢谨言落在山峦间一条狭路上,一侧悬崖,一侧峭壁,旁路无门,只有进退。

月影不知藏匿何处,喻宛宛也不见踪影,雾气浓重,似乎只有他一人。

他又无法说话了。

于是只能向前走,亦或是向后,既然不知前方通往何方,前后有什么区别?

谢谨言谨慎地贴着岩壁,缓步前进。

路,渐渐拓宽,尺余,丈余,再到边缘隐没在雾中,不知距离。耳畔却有隐约的江潮声,陡崖下似乎是江河川流,广阔浩大。

谢谨言试着靠近路的另一边,目光投下,只见江面茫茫,锁着浓稠水汽。

身后,有响动跟随,浅浅叠在他的步子里。虽然细微,但谢谨言听力敏锐,不过数步,就捕捉到这丝诡异的声音。

是脚步声,还不止一人。

寒毛悚立,谢谨言不由得加快步子。然而那些声音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紧跟他的频率,不紧不慢追在身后。

前面,隐约出现人影。

谢谨言猛然停步,四顾张望,心头更加沉重。

前后皆有诡异,他没处可逃。

脚步声近了,人影也逼近眼前。前后都是沉默的人影,辨不清相貌,也看不出男女。中有一位老者,佝着身子,臂挽一只竹篮,盖着蓝布,一步三晃地走到谢谨言面前。

“小伙子,你帮我……”苍老的声音如皲裂的树皮,提出请求。

谢谨言却惶然退后,摇头。

“帮帮我……”老者再求。

不行,不要找我。谢谨言很想这样说,然而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于是慌忙抬起胳膊,打算摆手拒绝。

一抹暖黄沿着竹篮,蹦跳着落到脚边,老人坚持:“帮个忙。”

谢谨言垂眸,盯着那只浑圆的橙子,犹如盯着一颗炸弹。他再退一步,惶急地摇头,几乎就要转身奔逃。

脚下忽然传来浆果爆开的声音,汁水四溢,清爽的果香缭绕鼻尖。谢谨言惊诧地瞪大双眼,略一停顿,果决转身。

“哎——”枯瘦的指节,勾住他的衣袖,老人的声音抬高了些,带着怨,“你这孩子,怎么偷拿我的东西?”

黑色的影层层叠叠包围过来,谢谨言困在当中,脑海飞速闪过数个念头:

跑?这么多影子环伺,他没把握顺利脱身。

辩?自己话都说不出一句,谁会看自己打手语?而且自己也不会。

打?下下策,梦境诡谲,倘若激怒老者,谁知道会引发什么异变?

难道坐以待毙吗?

他正在为难,忽然远方传来骚动,黑色的影如同潮水,分划两边。隔着雾色,一把黑色大伞顺着人群空隙,缓缓行来。

谢谨言喉结动了动,没有惊喊出声。

黑色的伞,一寸寸挪过众人头顶。身边的人恍如被炭火蒸烤的露珠,肉眼可见地化为雾气,消弭无踪。恐惧,飞速蔓延开去,围拢的影子急速散开,快得堪比遭遇狼群的羚羊。

那男人的确是来狩猎的,双眼散发锐利的杀气,游荡的魂魄,就是他渴望吞食的猎物。

谢谨言步步后退,一双眼睛盛着惧意。

黑伞很快移到面前,男人居高临下,睨视他:“你来了。”

“……”

“一去这么久,现在才想起找我吗?”

谢谨言不懂,男人的口吻仿佛与故交叙旧,然而他对此人毫无印象。

“谢谨言,我一直等你,盼你,现在你来了,却摆出一副陌生表情,”男人好似看出他的错愕,欺身捏住他的肩膀,“你的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

手腕被猛然捏住,挣脱不开,男人不由分说,带着他往雾色浓重处走去。

朱漆大门耸立眼前,铜环锈蚀,朱红斑驳。牌匾高悬其上,飘逸的草书写就一个大字:卺。

男人捏住他的腕子,拖着他踏过满阶枯叶,站在大门前。层层剥落的漆皮落在脚边,堆叠着好似秋日里梧桐落叶。

“开门吧。”男人命令。

谢谨言摇头,本能觉得门后藏着恐怖的事物,他不要看。

男人不容他拒绝,冷哼一声,竟抓起他的手,强硬触碰锈蚀的铜环,只听“当啷”一声,古旧铜片剥离出青绿碎屑,两扇朱漆木门吱呀呀开启。门后,猛然舔过一丛明亮的火舌,险些燎到谢谨言的额发。

谢谨言拼命后退,却被男人抵住肩背,强迫他直面冲天烈焰:“好好看着,当日,你是怎么背叛的!”

火焰灼眼,他如何看得清!谢谨言竭力挣扎,却逃不开桎梏,眼看一束火苗打着旋,将要舔上他的眼球——

“谢谨言!”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猝然落在身后。男人撑着伞,似乎畏惧刀光雄浑,急忙松手。沈自钧挽着谢谨言的胳膊,绕了个圈,险险避开迎面而来的火焰。

男人不满地啐一声,挑衅道:“故人相见,你来搅什么局?”

沈自钧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梦刀挥动,风声紧,卷着阶前枯叶,直向男人面门袭去。

男人举伞遮蔽,巨伞似乎用极为厚重的织物做成,正面接下刀锋,发出沉重闷响。沈自钧借力前推,逼得男人退下石阶,退入茫茫雾色中去。

谢谨言在后观望,不远不近,忽然听到朦胧中一声冷笑。僵持的两条人影猝然弹开,无数狰狞人影从巨伞下涌出,举止乖张,如同炼狱出逃的冤魂。

男人轻蔑地笑,抛下一句“下次,我们再好好叙叙旧”,随即隐匿在浓雾中。

古旧木门前,鬼影森森,亮出锋利爪牙。谢谨言躲在沈自钧身后,沈自钧持刀,与众黑影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身为梦狩,面对鬼影环伺,本是不怕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沈自钧融魂不久,灵气尚未稳定,更何况此地非比寻常,贸然开杀很可能导致万劫不复。他不敢轻易挥刀,一双凤眼狠戾瞪着幢幢鬼影,心中不安。

男人不与自己正面对决,每每神出鬼没,看似对谢谨言不利,却并没有杀意,现在又招出这些东西,意欲何为?

难道他的目标是自己?思及此处,心神不由得分了一缕,余光瞥向谢谨言。

谢谨言谨慎退在沈自钧身侧。他不鲁莽,误入此地,也察觉出此地诡异,不似寻常人的梦境,自己身为凡人,不便出头。只等沈自钧解决危机,回到现实再做打算。

朱漆木门吱呀,虽然紧邻火苗,丝毫不见烧焦痕迹。铜环摇晃,发出轻微的拍击声,衬着火苗噼啪,更增几分紧迫。

静默的鬼影骤然暴动,似被火焰刺激,纷纷伸开双臂,扑拥而来。沈自钧斩杀掉冲在最前的几个影子,身侧的鬼爪几乎贴上谢谨言的肩膀。

谢谨言飞身踢开几根不老实的胳膊,翻身滚在沈自钧臂弯下。头顶刀锋横抹,被撕碎的魂魄冒出一缕黑烟,黏附在梦刀繁复纹路上,并无尸首留存。

“躲到我身后去,别碍事!”

谢谨言听话,急忙退上石阶。条石铺就的阶梯绽开条条裂缝,盖上落叶,踩上去直打滑。谢谨言摸到最后一级石阶的功夫,沈自钧又撕碎了十几条魂魄。

“你的冰碴呢?”沈自钧在挥刀的间隙,忽然问。

谢谨言茫然:“啊?没有啊?”

“明明你有这个——”沈自钧一句话没说完,左臂被游魂抓住。他皱眉,反手抽开刀柄,将那个魂魄击退。趁着瞬息间破绽,更多魂魄蜂拥而至,涌上台阶。沈自钧难以解决如此多的魂魄,不由得疾呼:“谢谨言!”

然而谢谨言只是凡人,没有灵气傍身。连退几步,背后已是吞天火焰,再无退路。眼看众多鬼爪将要抓下,门内忽然爆开剧烈热浪,一股火焰挟焚天之势,磅礴而出,将阶前鬼影尽数吞噬。

一瞬间,阶前落叶尽除,干净得宛如从未有过这场骚乱。

沈自钧目瞪口呆,方才的火焰太过熟悉,他几乎循着本能认出那道威势……

他愕然瞪着门内,只看那火焰缓缓消散,倒在门前的男人似被抽取了魂魄,目光呆愣。

“谢谨言!”他愤恨地把软倒的谢谨言拖起来,声音既讶异又愤怒,“这到底怎么回事!?”

近距离接触火焰,谢谨言被吓得失了魂,被大力摇了半天,目光才恢复焦距:“我,那火……”

“那火是怎么回事!?”沈自钧逼问,嗓音几乎是急切的。

“我不知道!他让我看,说我背叛,我……”谢谨言捂着额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试问哪个人面对足以吞灭自己的火焰还能保持冷静?那一瞬间,他脑海空白,只有强烈的灼烫留在胸前,仿佛火焰穿透肌肤,在骨骼留下深刻印记。

沈自钧瞳仁猛地紧缩。他顿了顿神,猛然挟着谢谨言,飞速升空,急速消失在层云间一道狭小的裂缝中。

梧桐栖的灯还在亮着,两人入梦皆是不关灯的,为着醒来后及时看清房间,认清现实。谢谨言喘着粗气睁眼,面前忽然压下一道阴影,沈自钧面色沉郁,英挺双眸含着怨愤,凶狠瞪着他。

“你……”他只问出这一句,双肩就被按住,沈自钧低沉着嗓子,问:“你是他?”

谢谨言愣住:“谁?”

“我问你是不是他!”沈自钧一丝耐心也无,贴近谢谨言的鼻梁,一双凤眼瞪着他,表情几乎是凶恶的,“你说!”

谢谨言忍不住反抗:“说什么?”这人是疯了吗?在梦里遇到点事情,就心神暴乱?揪着自己问什么?他是谁?哪有不说清楚就质问的道理?

他还要辩驳,可是沈自钧早已失去理智。见他不从,眉心一沉,干脆整个人压伏上来,双手扼住他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嗓音扭曲,显然含着浓烈的怨气,似乎他逼问的不再是个萍水相逢的凡人,而是犯下重罪的死囚。

谢谨言彻底说不出话,沈自钧的力气比他大很多,再加上成年男子的体重,压得他动弹不得。眼前恍惚,挣扎的手逐渐脱力,双腿卸了劲,瞳仁逐渐涣散。

扼住喉咙的力度忽然松开,谢谨言蜷缩肩膀,剧烈呛咳,眼角沁出泪痕。

沈自钧依旧跪坐在他身上,垂眸望着他,目光深沉幽邃。

谢谨言喉咙火烧火燎,咳了许久,依旧说不出话来。

“谢谨言,你到底是谁。”沈自钧依旧问。

“不就是我吗?还能是谁。”谢谨言咳嗽着回答,神智清醒,膝头的痛愈加难挨,他不禁呻吟,“下,下去……”

沈自钧皱眉,慢吞吞抬起身,从他腿上撤下来。

谢谨言侧躺过去,捂着膝盖,低声喘息。他膝上带有旧伤,平日里行走都加以小心。沈自钧不分轻重,直接坐上来,如何不痛?若不是顾及脸面,他险些叫出声来。

见他这副模样,沈自钧心底莫名泛起一丝涟漪,仿佛被不轻不重地揉捏到柔软处,暴涨的怒火被细细的喘息安抚住,理智回笼,召回怜惜的情绪。

“弄疼你了。”他坐在床边,声音平静许多。

谢谨言捂着膝盖,不回头,赌气说:“想弄死我,直说。”

“我不想你死。”

“哼。”谢谨言仍是没好气,尾音发颤。

沈自钧瞧他的样子,知道把人弄疼了。他静默片刻,出去,回来时手里拿了块绞干的热毛巾:“热敷一下。”

谢谨言接过毛巾,瞥他一眼:“网上学的?”

“梦里,听别人讲过。”沈自钧回答。

两人自知情绪激动,都不再说话。谢谨言抱着膝盖,毛巾渐渐冷下来,他举起毛巾,身边探过一只手,接了过去。

外面水声淅沥,不久,沈自钧又托着毛巾进来——这回是直接敷在谢谨言膝头。

两人相对,一人卧,一人坐,躲不开了。谢谨言情绪比方才平复许多,再开口,语气也较为和缓:“喻宛宛呢,救了吗?”

他挂心这个可怜的孩子,远甚于自己。

沈自钧垂眸,摇头:“她被拖进去太深,我来不及。”

谢谨言悠悠叹气,梦中所见历历在目。他坠入缝隙却不见喻宛宛,想必是女人留下后手,故意拖延时间。

“等一下,再去找找吧。”他说,“我不甘心。”

沈自钧埋头给谢谨言敷膝盖,听见他这样说,眼神慢慢移动。目光顺着谢谨言的下颌,描摹脸颊轮廓,又从额头游移到飞挑的剑眉,最后落到那双蕴着雾气的杏花眼上。

隔着累世积尘,仍旧刻印在他心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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