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气温舒适，微风轻拂过脸庞带来早春的问候。
但唐其成的头顶单单出现一小片乌云，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怎么着也想不到车里会出现□□道具眼罩，恨不得现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唐其成低着头盲目往前走，突然眼前出现一片阴影。
“走路看路。”夏辞新说，敲了下唐其成的额头。
唐其成捂住脑袋吃痛喊了一声，而后看见了什么似的，双眼放光，拽着夏辞新调转方向往不远处的小摊贩那走。
摊主是个两鬓斑白的婆婆，瞧见唐其成往她的方向走，拿过小推车上的海洋馆周边挥舞招呼着，“小伙子，30块钱一个，两个50，来两个吗？”
唐其成冲她点头，在推车旁站定，对夏辞新说：“来两个吧，我看大家头顶上都戴着，小章鱼头箍，还有白鲸的款式。”
“浪费钱。”夏辞新面无表情拒绝。
唐其成像个扎破的皮球一样猛地泄气，揉捏着手中的白鲸发箍，抬眸最后挣扎道：“就两个……不行吗？”
昨晚在攻略上看到其他人拍照戴着周边发箍都特别出片，也想要和夏辞新一起戴，好不容易来一趟。
他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睫毛扑闪，莫名让人联想到撒娇要冻干的福福。
夏辞新偏头轻咳一声，“婆婆，30两个，可以就拿。”
唐其成张大嘴，眼底满是震惊。
砍价还能这么砍？
更让他震惊的是，婆婆很爽快同意了。
“哎呦，小伙子看你们长得帅，便宜卖你了，要哪个自己个儿挑啊，付款扫这里。”婆婆说完，转头寻找另外的潜在客户。
夏辞新俯下身子在唐其成耳边小声说道：“亏了，应该说20。”
“为什么？”唐其成好奇问道。
“她答应得很爽快，说明可议价空间还很大，她起码赚了两倍不止。”夏辞新解释。
小少爷唐其成若有所思点头，“门道好多啊，得多看多听多学了。”
夏辞新认真在推车上挑了个外形最板正的小章鱼发箍，小心翼翼给唐其成戴上，生怕弄疼他，然后不断微调着位置，直至效果最好。
他自己则随意拿了个离得最近的白鲸发箍，戴歪了也不管。
唐其成捏了捏发烫的耳尖，借用摊主挂在一边的镜子打量着，“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小章鱼的？”
夏辞新脱口而出，“你看它的时间最久。”
紧接着，唐其成的耳朵更红了，和熟透的番茄没什么两样。
他抬手将夏辞新的发箍扶正，打开前置摄像头，举起手机，“拍张照吧，口罩不用摘，就戴着拍，没事。”
小小的镜头框里他和夏辞新一前一后站着，夏辞新比他要高大约半个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向的不是镜头，是他。
唐其成慌忙误摁了连拍，‘突突突’一下拍了几十张。
他连照片都没看，收起手机说道：“我们快走吧，水母馆晚了很多人。”
昨天晚上定好了路线，第一站是水母馆，特殊的灯光设计和比其他展馆更昏暗的环境非常适合情侣同行。
几近透明的水母在玻璃背后自由游动，蓝紫灯光变幻交替，在人类看来逼仄的水缸对于它们来说还算宽敞。
唐其成藏着小心思，状似不经意带领夏辞新来到角落的一个迷你展区，是其他展区面积的三分之一，用的圆形玻璃。
“我看网上大家都在推荐这里拍照好看，要不我们也试试？”
怕被拒绝，他又补充了句：“来都来了……”
“可以，哪种照片？”夏辞新倒是答应得爽快。
唐其成翻出昨天收藏的帖子，放大照片给夏辞新看，没敢让他看到原贴。
原贴的标题是：水母馆约会情侣必备的十个拍照姿势。
夏辞新左右划完照片，“这种照片要第三个人帮忙拍。”
他话音刚落，和触发了特殊场景NPC一样，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穿着可爱蓬蓬裙的女生举手发言：“你好，我可以帮忙拍。”
唐其成吓一跳，有些意外，“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带了立地支架，可以用支架拍。”
女生豪迈一挥手，从随身的大包里掏出‘大炮’相机，“不麻烦，小事一件，你俩站过去。”
“诶，换个方向，面对面站着。”
“稍微蹲下点，头保持在水缸的正中间水平线位置。”
“别跟临时搭伙出来玩似的，凑近点，留个一掌宽的距离就行。”
一阵快门声后，女生小跑着把拍好的照片给唐其成看。
拍摄时调低了亮度，画面四周都是暗的，突出正中间的水母展区，神秘梦幻的幽蓝色照亮了两位主人公的侧影，仿佛是人鱼在深海里彼此相望。
“怎么样，好看吧，设备专业的。”女生骄傲地扬起下巴。
唐其成真诚赞叹，“真的拍得很好，我们很喜欢，谢谢你。”
女生被夸得不好意思了，“等着嗷，五分钟，我把照片修出来传给你。”
说完，女生又从包里翻找出平板，席地而坐，现场开始修图。
唐其成后退几步，挨着夏辞新的肩膀小声说道：“我们好像遇上了神秘群体了。”
见对方一脸懵，他解释道：“在漫展上面会有野生摄像师，随机拍coser，现场修图打印出来送图，不收费，不约拍，不知道从哪里来，被称为神秘群体。”
夏辞新歪了下身子，两人的肩膀轻轻对碰了一下，“开心？”
唐其成眼睛亮晶晶的，“开心，一直想去漫展或者其他什么线下活动玩玩，但我在人多的地方容易喘不上气，去不成。”
夏辞新若有所思，正巧女生照片修完了，把原片隔空传送给唐其成，在他耳边飞速丢下一句‘你们看起来很般配’之后消失在视野里。
这时，水母馆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嚣吵闹声，来了个学生观光团。
唐其成沉浸于欣赏照片中，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人群，突然他垂放在身侧的手被握住，不由分说地被拉着往前走。
幽幽长廊里，两边是漂亮的水母群，但唐其成眼里只看得见前方的夏辞新，速度很快，银白色的发丝在空中飘舞着。
他无暇再顾及其他，满脑子都是加大加粗的感叹号。
啊！牵手了！！！
逃离人群，到了一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之后，夏辞新停下脚步，解释道：“你说你在人多的地方喘不上气，刚才门口那进了很多人，所以先带着你走了。”
唐其成语言功能好似丧失了一般，一个劲摇头表示没关系，眼神时不时往下瞟，看向两人还相握的手。
“下一站去哪？”夏辞新问。
唐其成四周环视一圈，手指了个方向，是极地展区。
这下两人的角色完全对调，夏辞新充当起了讲解员，给唐其成讲述不同极地生物的习性和特点，顺着他定下的游览顺序慢慢介绍，从极地展区到鲨鱼馆，再到人造海底隧道……
而唐其成大部分的注意力停留在牵着的手，全过程中夏辞新没松开过一次，一下也没有！
“最后一站，看鲸鱼。”唐其成心情很好，说话尾调上翘，“出发！”
鲸鱼场馆有一面巨大的透明亚力克玻璃墙，长四十米，高九米，厚近一米，视野辽阔，能清晰看见海底庞然大物游动时的身姿。
玻璃墙前的空地摆有几张长椅，可以供人们坐下静心好好欣赏，不过多数时间都坐满了人，没有空位。
唐其成是第一次来，一进门就被惊艳，纯净的海蓝色像是带有净化人心的魔力，不由自主投身其中，折服于它。
“好漂亮。”他赞叹道，眼神随着鲸鲨从左到右，“我能理解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来海洋馆了。”
夏辞新带着他穿过一条极其隐蔽的小道，绕到二楼正中间的位置，只有零星几个人，挑了个远离人的地并排席地而坐。
夏辞新摘下口罩，轻声讲述道：“其实我算不上喜欢海洋馆。”
“我更希望他们能在海里，而不是在这，但海洋馆是我唯一能看见鲸的地方，所以也挺矛盾的。”
唐其成看着玻璃后的一抹白色身影，“你喜欢鲸鱼？”
夏辞新没正面回答，转而问道：“你听过世界上最孤独的鲸吗？”
见唐其成摇头，他继续说道：“正常鲸鱼的声波波长大概是十七到二十三米，但有一条鲸鱼它发出的音波波长六点六米，频率五十二赫兹，其他鲸听不见它发出的声音，它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注定孤独，不被理解。”
“也没有吧，”唐其成想了想，认真说道：“它的声音人类听到了，全世界人口七十亿呢，才不是注定孤独的鲸。”
“它是……注定在人类史上留下姓名的鲸，肩负伟大使命。”
随着唐其成的话落，夏辞新眉间的愁云败下阵来，逐渐消散退开。他轻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你还是你。”
五十二赫兹鲸鱼的故事是唐其成告诉他的，当时奶奶因病去世，世界上最后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离开了，他情绪低迷，一直振作不起来。
残存的生存欲随着奶奶的离开消失，他找不到人生的意义，每天过得像行尸走肉。
唐其成没有长篇大论劝诫他，而是直接把他拉上了顶楼天台，买了一堆的酒，不顾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规矩，允许他放纵一回，在他喝得有些上头的时候，和他说了五十二赫兹鲸鱼的故事。
“小九啊，你觉不觉得你和那条鲸鱼很像，大家都说他是最孤独的鲸鱼，但我不认为，他是一条伟大的鲸，一条注定在人类史上留下色彩的鲸。”
“你也是，注定要站在聚光灯下的璞玉，我是一块擦璞玉灰尘的抹布。”
“啧，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是抹布，我是上好丝绸做的锦布！”
“撑下去，就当是为了让我这块布有点存在的价值，好不好？”
夏辞新能清晰得记得那晚第一口酒的味道，很难喝，天台的风很大，刮在脸上生疼，但也是他十五年以来头一回感受到了‘自我价值’四个字。
隔天，唐其成带着他去隔壁区的海洋馆看了鲸，美其名曰‘加强巩固璞玉教育’。
即便唐其成认不出自己了，但他还是他，从未变过。
夏辞新从包里小隔层找出一个小蓝鲸挂坠，仔细看和他包上挂着的是同款，递给唐其成，“送你。”
唐其成接过之后头脑风暴一分钟，愣愣问道：“这是你的周边吗？”
“怎么会觉得是周边？”夏辞新说。
“我上次听木木说队里会收集你们的代表物来做周边，你的是鲸元素，然后这个和你包上的一样，我就想是不是CR的周边。”
“你之前也说过要找周边给我来着，所以我……”唐其成说。
夏辞新深深望向他，大手抚上他毛茸茸的发顶，“不是周边，是——”
突然，一声尖叫粗鲁地划破宁静，“啊！！是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