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袖口的“政通人和”香囊,忽然问:“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从未喜欢过她?”
“有些事,”他望向江面的落日,“不说比说更好。她需要的不是我,是成为‘沈砚雪’的勇气。”
深夜,商船停靠在扬州码头。沈砚雪终于醒来,第一句话是:“账本……”
“在这。”我摸出藏在算筹里的密卷,“老李头的口供也在。”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眼中泛着泪光:“舍人,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林公子总说你是‘照亮黑暗的光’。你让我知道,女子的算筹,真的能算出公道。”
我望着她眼中的光,想起金銮殿上的血书,想起淮南盐场的盐粒。原来有些光,从来不是独自闪耀,而是像算筹与狼毫,相互支撑,才能画出朗朗乾坤。
“明日,”我握紧她的手,“我们带着证据面圣。我要让越郡王的私盐生意,像这江面上的迷雾一样,被阳光照得干干净净。”
沈砚雪点点头,摸出银簪别好头发:“我要亲自给父亲写信,让他关闭那些‘损耗’盐池。沈氏的盐,不该沾着血。”
林砚冰站在船头,忽然指着远处的火光:“是盐场方向!”
我转身,看见淮南方向腾起浓烟,焦糊味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沈砚雪的脸色煞白:“是盐仓!刘三麻子一定是怕泄密,烧了账本……”
“不。”我握紧狼毫笔,“他们想烧的不是账本,是我们留在世上的证据。”
林砚冰忽然抽出长剑:“昭砚,砚雪,你们先走。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证据。”
沈砚雪忽然起身:“我和你一起去!舍人,你带着账本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我望着他们坚定的眼神,忽然明白,有些路注定要并肩走。我摸出暖炉塞进沈砚雪手里:“小心。”
她点头,裙角的残莲扫过甲板,与林砚冰的墨竹纹交叠——这次不再是醋意,而是并肩作战的决意。
商船缓缓离岸时,我听见远处传来刀剑声。月光落在江面,像撒了把碎银。我摸出算筹,在掌心刻下“砚雪”二字,与“公”字相贴。此刻终于明白,女子的战场,从来不是情情爱爱,而是这万里江河,是这青史留名。
第四章金銮惊变
咸平十四年四月初七,京城的柳絮如雪花般扑在皇宫红墙上。我攥着沈砚雪整理的账本,指尖被竹简边缘磨出细痕。林砚冰昨夜寅时才返回,衣襟上的血迹已凝成黑痂,却仍坚持送我进宫:“昭砚,韦承嗣昨夜召集御史台,怕是要对你不利。”
“我有淮南盐场的证据。”我摸出老李头的口供,“越郡王私吞盐税、私铸铜钱,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林砚冰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眼中是少见的焦躁:“昭砚,你以为韦承嗣会让你顺利面圣?昨夜盐仓起火,分明是他给越郡王通风报信!”
晨雾中,东华门的守卫比往日多出一倍。林砚冰将一枚墨色令牌塞进我袖中:“墨阁暗卫已在殿外待命,若有异动,出示令牌。”
我点头,触到令牌上刻的“冰”字——那是他的暗卫首领令牌,从未示人。掌心的“公”字与令牌相贴,忽然想起他曾说:“昭砚,你是墨笔,我是墨汁,缺一不可。”
金銮殿内,赵祯的脸色比往日更凝重。韦承嗣站在首列,袖口绣着新换的菊花纹样,却故意露出半幅《女戒》抄本——那是向我示威。
“姜昭砚,”赵祯抬手,“你弹劾越郡王私铸铜钱、私吞盐税,可有证据?”
“回陛下,”我展开账本,“这是淮南盐场的过秤记录,每笔损耗都对应越郡王的购盐日期。此外,漕帮帮主王九刀的供词在此。”
韦承嗣忽然冷笑:“陛下,这账本字迹模糊,分明是伪造!何况姜昭砚身为女子,竟敢私闯盐场,成何体统!”
“左相可知,”我指向账本上的火漆印,“这是沈氏盐场的独纹火漆,若有伪造,沈氏愿以全族性命担保。”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我看见沈砚雪穿着一袭月白色商装,率领数十名盐工闯入殿内,每人手中都捧着账本残页:“陛下,我是沈氏嫡女沈砚雪,这些是盐场未被烧毁的账本!”
赵祯的瞳孔骤缩。韦承嗣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沈氏女竟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陛下当治其礼教之罪!”
“左相难道不知,”沈砚雪掏出商籍文牒,“咸平三年陛下亲批‘女子可承家业’,我沈砚雪今日是奉商部之命查账!”
殿内响起倒抽冷气声。我望向沈砚雪,她的发间不再是金步摇,而是一支银算簪,簪头刻着“砚雪”二字——那是她用曾祖母的玉镯熔铸而成。
“传越郡王上殿。”赵祯的声音带着怒意。
越郡王进来时,脚步虚浮,眼中闪过惊恐。他望着沈砚雪手中的账本,忽然跪倒:“陛下,臣是被韦承嗣指使的!他说只要咬死损耗是天灾,就能过关……”
“你胡说!”韦承嗣的拐杖落地,“越郡王,你休要血口喷人!”
“韦相可知,”我摸出林砚冰昨夜加急赶制的《铸币局密档》,“越郡王私铸的铜钱,都通过你的门生流入钱庄。这是铸币局工匠的指认状。”
韦承嗣的脸瞬间惨白。他望向我,眼中闪过狠厉:“姜昭砚,你以为扳倒老夫,就能推行你的新政?大越的朝堂,终究是男人的天下!”
“左相错了,”我指向殿外,“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无论男女,只要有才,皆可共治。”
赵祯忽然拍案:“来人,将韦承嗣、越郡王打入天牢!姜昭砚、沈砚雪护国有功,着姜昭砚兼任盐铁司,沈砚雪掌淮南盐务。”
殿外响起山呼万岁声。沈砚雪望向我,眼中泛着泪光,忽然福身:“谢陛下,谢舍人。”
我伸手扶她,看见她掌心新刻的“公”字——与我掌心的疤痕遥相呼应。
退朝时,林砚冰在偏殿等我,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昭砚,恭喜。”
“要谢便谢沈姑娘,”我摸出他的令牌还给他,“她才是这次的首功。”
林砚冰望向远处沈砚雪与盐工交谈的身影,忽然道:“她比我想象的更坚韧。昨日在盐场,她为了保护账本,硬生生挨了一刀。”
我怔住,望向沈砚雪的衣袖——那里果然有片淡淡的血迹。想起她在密道里说的话:“舍人,我终于明白,女子的算筹,能算出的不仅是数字,更是底气。”
午后,我在户部整理新政条文,沈砚雪忽然来访,怀里抱着个锦盒:“舍人,这是我父亲让我交给你的。”
锦盒里是本泛黄的账册,扉页写着“沈氏盐场秘录”,落款是曾祖母的名字。我翻开,看见里面夹着片干枯的菊花,旁边写着:“女子掌财,需如菊之傲,竹之节。”
“父亲说,”沈砚雪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对不起曾祖母,也对不起我。从今日起,沈氏盐场的账本,任由舍人查阅。”
我握住她的手,触到她掌心的茧:“沈姑娘,扬州女子商学的事,我已写入《盐铁官营疏》,不日便会下诏。”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春日的桃花更明媚:“我已选好地址,就在曾祖母当年开的第一家盐铺旧址。舍人可愿为商学题字?”
“自然。”我摸出狼毫笔,在锦盒盖上写下“砚雪商学”四字,“就叫‘砚雪商学’如何?”
沈砚雪点头,指尖抚过“砚雪”二字:“曾祖母若泉下有知,定会很高兴。”
酉时初刻,林砚冰忽然闯入户部,脸色凝重:“昭砚,韦承嗣在天牢自尽了!”
我手中的狼毫笔“啪”地落地:“怎么回事?”
“他服了牵机散,”林砚冰攥着密报,“临终前写了‘妇人干政,必遭天谴’八个字。”
我望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空,想起韦承嗣书房里的《断肠集》残卷。原来他到死都不明白,女子干政,干的是“政”,不是“权”。
“昭砚,”林砚冰忽然握住我的手,“韦承嗣虽死,但士族不会善罢甘休。你明日面圣时,务必小心。”
我望着他眼中的担忧,忽然想起淮南盐场的火光,想起他为我挡刀的模样。掌心的“公”字与他的掌心相贴,忽然有了勇气:“有你在,我不怕。”
林砚冰的瞳孔骤缩,喉结滚动:“昭砚,我……”
“林公子!”沈砚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舍人,扬州商学的选址图画好了,你看……”
她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我们交握的手,眼中闪过惊讶,却很快释然:“抱歉,我来得不是时候。”
“无妨,”我松开林砚冰的手,“正好一起看看商学的规划。”
沈砚雪展开图纸,上面用朱砂标出了教室、账房、演练场的位置,甚至还有个小算筹工坊。林砚冰指着工坊的位置:“这里可以设个暗格,藏些商战密卷。”
沈砚雪笑道:“林公子对商学倒是了解。”
“因为……”林砚冰望向我,“有人说过,女子的商学,要像墨阁一样,既有明面的书声,也有暗处的锋芒。”
深夜,我在书房批改《女子商学条例》,银翘忽然举着个包裹进来:“小姐,角门守卫说,是塞北来的。”
包裹里是块胡杨木,上面刻着“昭砚”二字,还有片干枯的胡杨叶。我摸出狼毫笔,在木片背面写下:“砚冰,盐场事毕,静待塞北雪。”
窗外,一轮弯月爬上屋檐。我望着掌心的“公”字,想起林砚冰的话:“昭砚,你知道为什么墨汁是黑色的吗?因为它要染黑世间的不公,让清白现形。”
明日,我将带着《女子商学条例》面圣,让天下女子都能执算筹、掌商籍。而林砚冰,将带着墨阁暗卫前往塞北,为新政筑牢北疆。我们之间的距离,将如墨笔与墨汁,虽不相见,却始终相依。
第五章塞北飞鸿
咸平十四年五月十五,扬州城的琼花正盛。我站在“砚雪商学”的匾额下,看着沈砚雪身着月白色商装,手持算筹为首批学员开课。她发间的银算簪在阳光下闪着光,讲台上摆着曾祖母的账册,扉页的菊花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春天。
“舍人,”银翘抱着一摞《商律》刻本路过,“林公子的信到了。”
信笺上是熟悉的瘦金体,掺着些许沙粒:“昭砚,塞北初雪,胡杨已秃。墨阁探得柔然可汗亲率铁骑南下,恐与士族余孽勾结。砚冰谨记‘你掌墨笔,我握剑’之约,不日将赴雁门关。”
我攥着信纸,指尖触到“胡杨已秃”四字——那是他在提醒我,塞北的情报网已部署完毕。窗外忽然刮来一阵风,卷起商学门口的柳绵,像极了林砚冰走时扬起的月白锦袍。
“舍人,”沈砚雪的声音打断思绪,“商学的《女商十则》已刻好,你看是否要送往各州府?”
我望向她身后的学员,有绣娘、有船家女,甚至有前御史的遗孀。她们捧着算筹的手各不相同,却都攥得紧紧的,像是握住了新生。
“送。”我摸出狼毫笔,在《女商十则》扉页写下“砚雪商学,算筹如刃”,“让天下女子知道,她们的算筹,能算出商路,也能算出乾坤。”
三日后,金銮殿上,赵祯展读《女子商学诏》,殿外忽然传来急报:“陛下,柔然铁骑犯境,已破云州!”
我望向殿下的士族官员,看见他们眼中闪过幸灾乐祸——他们以为,边疆危机能让新政暂缓。却不知,林砚冰的密信早已送到我的案头。
“陛下,”我展开《塞北军防图》,“臣已命墨阁暗卫勘测到柔然粮草囤积地,若以火攻,可断其补给。”
赵祯皱眉:“墨阁?可是林卿家的……”
“正是。”我摸出林砚冰的令牌,“林公子已在雁门关布防,只等陛下旨意。”
士族官员们炸开了锅。吏部尚书王大人尖声道:“陛下,墨阁乃江湖势力,岂可干预朝政!”
“王大人可知,”我指向地图上的火攻点,“这里是柔然的‘黑风谷’,十年前我朝三十万大军折戟于此,唯有林公子的暗卫能摸清水路。”
赵祯最终拍案:“准奏!着姜昭砚统筹塞北军务,林砚冰为北路军副将,即刻发兵!”
退朝后,我在偏殿见到了林砚冰的副将,他递来个竹筒,里面是染血的密信:“舍人,林公子说,此战若胜,望舍人亲赴塞北,在长城刻下新政条文。”
密信的末尾,是用刀刻的“昭明”二字,笔画间渗着血迹。我攥紧竹筒,想起他曾说:“昭砚,若我战死,就把我的骨灰混着墨汁,写在你要刻的石碑上。”
五日后,扬州码头,沈砚雪带着商学学员为我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