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天前,斯内普家中。
西弗勒斯蜷缩在阁楼的角落,怀里紧抱着那本《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书页间夹着的彩色糖纸已经褪色,边缘卷曲,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他的右眼肿得睁不开,嘴唇裂开一道血口,但最严重的伤在肋骨,那里有一道狰狞的淤青,形状像他父亲的皮鞋尖。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啜泣。
托比亚·斯内普又一次醉醺醺地回来了。
“……没用的废物!要不是你整天鼓捣那些该死的药水……”托比亚的咆哮穿过地板,进入男孩的耳朵里。
西弗勒斯把书抱得更紧了些。三天前,他在废弃的教堂后面尝试调配一份简单的愈合药剂,只是最简单的,用雏菊根和皱皮无花果,却被提前回家的父亲抓了个正着。托比亚摔碎了所有瓶子,而母亲……
阁楼的门突然被撞开。艾琳站在那里,曾经优雅盘起的银发如今像枯草般披散着,左眼下方有一大片淤青。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手里攥着一根断掉的扫帚柄。
西弗勒斯下意识把书往身后藏,但这个动作激怒了母亲。
“你还在看这些?还在想着当巫师?”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是你!都是你!”艾琳的声音突然拔高,西弗勒斯还没来得及回答,第一下重击就落在了他的背上。
“如果不是你那次魔力暴动打碎花瓶…如果不是托比亚看到你在煮魔药…”
她的眼神涣散,酒精和绝望腐蚀了这个曾经优雅的女巫,此刻她佝偻的身影更像某种困兽。
西弗勒斯咬紧嘴唇没出声,但血腥味已经在口腔里蔓延。
扫帚被再次举起时,西弗勒斯闭上了眼睛。
发泄了一通后,艾琳突然清醒了一瞬。她看着儿子像破布娃娃般瘫倒在墙角,嘴角的血滴在翻开的书页上。
某种深埋的母性短暂战胜了扭曲的执念。
……
轻轻的敲门声拉回了西弗勒斯的思绪。
是赫米斯进来了。
“你妈妈去法国找你爸爸了,”赫米斯把药放在床头,刻意避开了男孩的眼神,“她说需要处理些事情,在阿姨这住一阵子,好吗?”
西弗勒斯机械地道谢,一言不发地喝下药。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法国只是个谎言——他的父亲此刻多半在某家酒馆烂醉如泥。
起初的几天,他像幽灵般在斯蒂文家游荡,吃饭时只拿最小块的面包;每天早晨都会把被子叠成棱角分明的方块,连枕头的褶皱都要抚平;听到突然的声响时,他会瞬间绷紧肩膀,手臂不自觉地抬起护住头颈。半夜阿莉希娅总能听见隔壁客房传来的抽气声。
他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看书,安静到让人常常忘记他的存在。
直到一个清晨,阿莉希娅直接踹开客房的门,抱着一摞魔药课本砸在他刚整理好的床铺上:“装什么忧郁!快来帮我做暑假作业!”
晨光里,西弗勒斯抬起头。一年不见,阿莉希娅长高了不少,红棕色的头发编成歪歪扭扭的侧麻花辫,发梢还粘着几片花瓣。
见他没反应,女孩突然扑到床边,拽着他的袖口晃啊晃:“小西弗——”她故意拖长音调,睫毛扑闪得像蝴蝶,“你最聪明了,帮帮我嘛。我的暑假作业要完不成了!”
男孩死水般的眼睛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德里克之前在花园工具房改造了一个迷你实验室。名义上是给阿莉希娅学习基础魔药知识,现在成了两个孩子最喜欢待的地方。
“独角兽毛加入后必须顺时针搅拌三圈半,”西弗勒斯指着阿莉希娅乱糟糟的魔药作业,是赫米斯布置给她的,“你画反了。”
见女孩不服气地撇嘴,他补充道:“《初级魔法药剂与药水》第12页。”
阿莉希娅气鼓鼓地擦掉重画,结果把羊皮纸戳了个洞。
西弗勒斯叹了口气,抓过羽毛笔帮她修改——他的笔迹工整得不像六岁孩子。
实际操作时更灾难。
“为什么加曼德拉草汁会爆炸?”阿莉希娅顶着被熏黑的脸从坩埚后探头。
“搅拌方向错了,”西弗勒斯切着缬草根,头也不抬地纠正,“这种药剂必须逆时针七下半。”他切药材的手法甚至比某些霍格沃茨学生还标准。
阿莉希娅盯着他缠着绷带的手腕看了会儿,突然凑近:“你的手疼吗?”
“……不。”
“你撒谎。”她轻轻戳了戳他的绷带,上面还沾着魔药渍。“去年我爬树把腿摔骨折了,疼得把詹姆的玩具扫帚都咬成两截了。”
西弗勒斯没有回答,但绷紧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了些。
沉默在蒸汽氤氲的实验室里蔓延。
过了一会,阿莉希娅突然小声问:“你妈妈为什么打你?”
西弗勒斯的银刀在月长石上划出刺耳声响:“……可能因为我用魔法修复了她最爱的茶具。”
事实上,那套茶具是托比亚醉酒时砸碎的。但当西弗勒斯偷偷用修复咒把它复原时,艾琳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想让他更恨我吗?!”
阿莉希娅突然往坩埚里扔了把跳跳豆,药剂顿时变成绚丽的彩虹色。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给你的草莓糖?”
西弗勒斯嘴角抽动了一下,这大概是他能做出的最接近微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