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正在冒着黑烟的不明生物。
容天艽第一次看见真‘冒着黑烟’的具体化。
容天艽:“……”
一团难以名状的黑影,勉强可以看出它是一个长条状的物体,但具体是什么,看不清楚。
它周身翻涌着如有实质的浓郁墨气,粘稠沉重,每一次波动都似有无声的沉闷在其中翻滚。
这一坨不明生物明明没有实体,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却让人感觉到来自灵魂的战栗。
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容天艽看不到他的五官到底长在什么方向,但清晰感觉到,自己正被一道冰冷至极、仿佛能洞穿神魂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目光如有实质的尖针,刺入他的灵台。
“!!!——”
容天艽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全身羊毛瞬间炸起,根根倒竖,让他看起来像个惊恐到了极致,蓬松了一圈的雪白毛球。
陆呈翊看见对方水灵灵的圆眼睛中惊恐的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陆呈翊:“……”
容天艽:“……”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一时间,溶洞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死寂。
先前细微的水滴声、风过洞穴的呜咽声,乃至容天艽自己细密的呼吸声,此刻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那潭水中九品红莲散发的幽香依旧,执着地弥漫在空气里,只是此刻,在这令人心胆俱裂的压抑气氛下,这莲香似乎也染上了一层阴冷的寒意,丝丝缕缕,钻入鼻息,更添心悸。
容天艽看不清楚眼前这一大坨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搞不清楚它的来意。
他只能感觉到,对方貌似来者不善,自己在对方的威压下四肢已经微微发颤。
他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发现喉咙却干涩得火辣辣地疼。
容天艽微微向后错了几步,想拉开一点距离,这坨生物依旧没有反应,就像死了一样。
容天艽:“?”
他将声线压得又细又软,用一种自认最是无辜弱小又可怜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呃,这位前辈……不知。您大驾光临,呃,是有何贵干?”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黑影,小蹄子又在地面毫米级地后挪了几下,试图离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影远些,再远些。
哎,对方堵在这个溶洞唯一的出口,这让他想跑都没地方跑啊。
陆呈翊沉默了片刻,周身的墨气却翻滚地更加厉害了。
他用着自以为十分愤怒的眼神瞪着容天艽。
但是其实……
容天艽:笑死,根本看不见眼睛在哪里。
容天艽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坨生物不说话,难道是哑巴吗?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一点怜悯的神色。
下一刻一道冰冷得仿佛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声音,就在他识海中轰然响起:“这、是、我、的、花!”
这声音很好听,就像山涧冷水清泉奔涌而至,不过容天艽总觉得在里面听出了咬牙切齿。
他转头看了看红莲,又看了看眼前这坨冒着黑气的生物。
他又转头看了看红莲,又看了看眼前这坨冒着黑气的生物。
他还是转头看了看红莲,又看了看眼前这坨冒着黑气的生物。
……
陆呈翊看着容天艽反复重复着以上的动作,羊头都要摇成了拨浪鼓,身上的黑气顿时又高涨了三分,他咬牙切齿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容天艽终于不再转头,而是抬起眼睛正视着陆呈翊。
陆呈翊看着他下意识用后蹄挠了挠毛茸茸的下巴,耳朵也跟着抖了一抖,茫然圆羊眼轻轻眨了眨。
接着他用一种全然无辜的语气问道:“前辈,这是您的花吗?可是白少爷说这是他的花。”
说完他还生怕陆呈翊不知道白少爷是谁似的,又强调道:“白钰白少爷,落金城白城主的大儿子。”
容天艽并不觉得眼前这坨不明生物是白钰的人。
因为众所周知,白家是魔修中为数不多的纯血人类至上派,在这个人类身体素质远低于魔种的情况下,白家坚持招聘纯血人类修士,为人类魔修提供了多个就业岗位,极大的提高了人类魔修的就业率。
当然,里面也可能存在着一些变成花肥这种“岗位”啦~
总而言之,眼前这一坨不明生物绝对不可能是人,那就更不可能是白钰的人了。
“……”
那团黑影似乎被容天艽这句反问噎住,周身墨气猛地一滞,随即更汹涌地鼓荡,仿佛一锅烧开的浓墨,散发出更浓郁可怖的气息,周围温度都骤降几分。
陆呈翊的神魂在墨气中无声咆哮,他确实无法反驳——名义上,此莲确在白钰的地盘。
但这莲花是他“寄存”在白钰的地盘上的啊!
虽然是他单方面的、诱骗的、白钰完全不知情、并且不认可的。
但这也是他的花呀!
陆呈翊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了这颗九品红莲,排除了很多地方才把红莲移栽到这个适合它生长的地方,所历艰辛,不足以外人道以。
可以说他最开始选择来到落金城,就是因为这里可以种九品红莲罢了。
而现在多年心血一朝付之东流。自己苦心守候多年,眼看就要成熟的宝贝莲花,竟被眼前这故作天真的小贼羊偷吃了七颗莲子!
七颗!
陆呈翊心中的怒火如火山爆发,暴戾怒意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神魂束缚。
恼羞成怒之下,陆呈翊也懒得再跟这小贼羊多费唇舌。
下一刻,不等容天艽再反应,一股无法抗拒的磅礴巨力骤然袭来!
那翻滚的黑影中,墨气急速凝聚延伸,眨眼间化作一只狰狞的巨大“手”爪,带着呼啸阴风,一把将他这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凌空捞了过去!
“咩——!救命啊——!”容天艽只来得及发出凄厉短促的惊叫,四只雪白小蹄子在空中惊恐万状地徒劳蹬踏。
那魔气凝成的“手”掌冰冷坚硬,力道惊人,紧箍住他腰身,捏得他骨头欲裂,阵阵生疼。
然而□□疼痛远不及接踵而至的惊恐——那“手”掌竟开始在他身上极其粗鲁地揉搓!
从毛茸茸的脑袋,到柔软脊背,再到蓬松尾巴,无一放过,力道时轻时重,简直要把他搓圆搓扁!
容天艽被揉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羊毛乱飞,尊严尽碎。
陆呈翊一边恶趣味地“蹂躏”着手中这触感不错的小肥羊,感受着羊毛在魔气“指”间变形,一边心中飞速盘算。
最开始陆呈翊发现自己居然在下界找到了一只活的灵谛这件事,是欣喜若狂的!
灵谛哎!
天生的仙兽,被天地偏爱,从出生下来浑身就环绕着祥瑞之气,运气爆棚,伴生法宝更是强的没边。
比他们这种凶兽的待遇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灵谛为什么沦落到下界、修为这么低,并且套着一个人类的壳子,但从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却精纯至极的本源之气,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仙兽之魂已经觉醒了。
灵谛本源之气是这下界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对陆呈翊目前状态更是大补之物,本来他预计着一边吃掉九品红莲莲子,一边再圈养着这小羊吸收他身上的本源之气,那么自己的伤就能好一大半。
陆呈翊也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可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
陆呈翊“看”着被揉搓得晕头转向、眼神涣散发直、四蹄无力垂落的小羊,又神识沉入莲蓬中,感应到红莲内仅存两枚黯淡莲子及莲身亏损的元气,又忍不住从头到尾狠狠揉搓了一遍。
偷吃了他的莲子,毁他多年心血和谋划,这么简单的捏死,既便宜了这小贼羊了,又浪费了灵谛的珍贵。
既然如此……
陆呈翊“目光”在小羊和红莲间来回,一个念头逐渐清晰:那就‘肉偿’吧!
陆呈翊想通了关键,便不再犹豫,矜持地开口:“既然如此,我同意了,把你收为我的侍从……”
容天艽:“?”
耙扥?
可以再说一遍吗?
什么就同意了?
为什么就要成为你的侍从了?
我同意了吗?
然而不等容天艽提出反对意见,外面突然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很凑巧的,白钰今天晚上也想来视察一下自己宝贝红莲的状态。